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正在远离她的卧室门,渐渐地,便听不到了。
是啊,她赢了。
从明天开始,不会再有一个人来轻易扰她的清梦,不会再有一个人不征求她的同意便形影不离,不会再有一个人漫不经心地就轻薄她、让她气恼。
也不会再有一个人每天在这个家中,始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着她,在她熟睡后,帮她关上灯,盖上滑落的被子。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
她早该习惯了,她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至亲至爱的人从未对她给予过任何温暖,曾全心信任的人毫无征兆便背叛分离。
你看,他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啊,他曾说不会再让她孤独一人,他曾说会在她之后才死去,他曾说下一年还会和她一起去凌庭县……
如果她对他曾有过一丝动摇,那也都只是因为他太会说谎罢了。
他毫不特别,在她的生命里,也只是一个过客。
良久,她躺进了被子,关上灯。
第21章 第二十夜
**
第二天早上,祝静起了个大早。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桌上规规整整地放着黑色的车钥匙,她经过时看了一眼,去浴室洗漱。
随便吃了点早饭,她拿起车钥匙,开车去医院。
在医院的这几天里,虽然她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她对其中一个病人会格外地关注。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他得了脑癌,病情已经到了中后期,其中一只眼睛已经失明了,他有一个美丽的女儿,每天下班后都会来医院探望他,父女两人感情很好,只要她看见时,他们总是说笑着,像是从未考虑过接下去的病情发展和可能的情况。
david告诉她,这位病人会在今天进行微创的开颅手术,她将和david一起进手术室,参与这场手术。
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有一半的可能,这个男人在这场手术之后将再也无法看到他的女儿,而在手术前,这个男人非常明白这个事实,他的女儿也同样是如此。
在手术开始之前,她去了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病人的女儿正在和手术车上的父亲说话。
“爸爸,”金发的小姑娘微微弯下腰,握住父亲的手,“我和艾瑞斯已经选好了我结婚时穿的礼服,纯白色的,有很长的尾摆,还有许多花纹,等你出手术室的时候,我就给你看照片,好不好?”
“好。”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笑着回应她,“艾瑞斯这小子,马上要把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娶走了,让他小心些,女孩的爸爸的房间里可是有猎枪的。”
“他知道的。”小姑娘也笑着说,“他可害怕你了。”
他们依然如同往常一样,像是几个小时后,他们还能继续这样笑着看着彼此说话。
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她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
而此时,边郊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易容过后的孟方言和moon一同并肩走向那座溶液制造厂。
门口有ghost手下的守卫,看到他们时,两个面露凶狠的高壮男人立刻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们来自中东的阿布·尼达尔组织。”
孟方言将背后的背包交给他们,并出示了能代表组织的信物。
“那个巴勒斯坦70、80年代特别活跃的组织?”一个守卫嗤笑了一声,拿过他们的证件去验证,而另一个守卫看了他们一眼,动作粗暴地将他背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
结果,只看到了两支笔,一本本子和一把雨伞。
把东西一股脑地塞回背包,守卫将背包粗鲁地扔还给他,“拿走。”
“谢谢。”他朝对方道了个谢,并拿回自己的证件,“请问ghost先生今天会亲自来进行交易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守卫凶狠地啐了一口,将他和moon朝厂门里推去,“ghost先生的行踪哪是你们可以过问的?”
厂门在他们身后被紧紧关上,孟方言和moon对视一眼,走进了空旷的厂里。
整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都是用来制造溶液的生产线,许多戴着口罩的工人,正在面无表情地操作着手里的工作,他们来自不同的年龄层,却都一样的动作机械,鸦雀无声。
“我猜这些人,八成都是被ghost抓过来的普通人,”kermid的声音这时从他们戴着的眼镜里传出来,“太可怜了,等会必须得把他们救出去。”
情报上列举的其他组织的人也都来到了现场,每一个组织的代表都坐在了一张桌子之后,静静等待着交易的开始。
落座后,他观察了一圈厂内的四周,忽然感觉到有一束锐利的目光直直朝自己射来。
朝那个方向看去,他看到一个面容丑陋的白人男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mars,你见过他?”moon这时压低声音问。
“没有。”他一边说着,毫无畏惧地和那个男人对视,“他也不可能见过我这张脸。”
很快,那个男人就转开了视线,而与此同时,厂内的一扇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步一步朝摆成圆形的桌子这边走来。
“欢迎各位朋友今天远道而来。”
只见他走到桌子的中央,朝他们做了一个欢迎的手势,“我是ghost先生委派来进行今天交易的代表w。”
“废话不用多说了,”来自西班牙巴斯克一个组织的头目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ghost把这些溶液说得那么好,开价也高得离谱,我只想知道要我出那么多钱买的鬼东西到底破坏性有多大,今天如果不说清楚,我他妈可是一分钱都不会留下的!”
“是啊,告诉ghost,他要是胆敢欺骗我们,我们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其他组织的人纷纷附和。
“各位,各位,”w这时轻轻抬起手,“请稍安勿躁。”
说完这句,他打了个响指,很快,他的几个手下就从四面八方出现,在他的身后搭建了一个屏幕。
“各位,请你们现在仔细看大屏幕,”只见他优雅地侧过身指着屏幕,同时从衣服内衬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遥控器,“这里,是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一家城中的商店。”
“如你们所见,这家店里现在人群络绎不绝,除了本地人,还有外地的游客,多么热闹而祥和啊,是不是?”w这么说着,突然轻轻按了一下手上遥控器的一个按钮。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下一秒,那家商店忽然整个爆炸开来,烟雾和火光冲破了平和的天空,恐怖的爆炸声和碎裂声刺穿了人的耳膜。
即使没有身在现场,都能想象到那个地方此刻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数以万计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悲鸣和哀嚎响彻整个伊斯坦布尔的上空。
厂内一片死寂,所有组织的头目都目瞪口呆地看着w,和他手中的那个小小的遥控器。
孟方言和moon脸上毫无血色地坐在座位上放在椅子下的手不断地在颤抖、几乎想要立刻拍案而起,而孟方言的神色冰冷到毫无温度,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桌子下轻轻拍了拍moon的手背。
“如你们所见,一瓶小小的溶液,就能促成刚才那样一场绚烂的烟花。”
w自顾自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甚至还快乐地笑了几声,“来,让我们来看看下一场的烟花主办点在哪里。”
拉丁美洲的手工集市市场。
北非的小村庄。
白俄罗斯布列斯特的学校。
……
w用手上这个小小的遥控器,导演了一场又一场盛大的死亡。
所有组织的头目在最初的惊愕后,兴奋无比地开始为溶液的巨大破坏力而喝彩,整个厂内,只有孟方言和moon浑身发寒地坐在座位上,目眦尽裂地看着这些千万条无辜的生命在一瞬间逝去。
孟方言终于明白为什么ghost会被称为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军火商人和恐怖头目,各国安全机构不惜牺牲无数条探员的生命都必须要逮捕他。
因为他根本是将人命视作蝼蚁,他将自己当做神,随意地抹除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
这样的人,根本已经失去了人性,甚至都不能被称作“人”。
“我要杀了他。”身边的moon眼眶已经通红,“我一定要亲手杀了ghost。”
孟方言轻轻闭了闭眼,对眼镜那头轻轻啜泣的kermid冷声说,“kermid,准备好。”
“好了,那么,表演到此结束,各位,由ghost先生所批量生产的所有溶液都在这个溶液制造厂里。”w这时收起遥控器,对所有组织的头目说道,“今天,你们可以尽情带走你们想购买的数量。”
啪、啪、啪。
就在w说完这句话后,整个溶液制造厂的所有灯突然全都被熄灭了。
在场外的kermid切断了厂内所有的工作电源时,孟方言和moon也立刻将眼镜切换成了夜视模式,正式开始围捕行动。
“怎么回事?!”“喂?!w?!”“你们耍诈!?”……
所有组织的头目都发出了怒吼和大声质问,整个厂内顿时一片混乱,他们的人手和武器因为规定都被留在了厂外,而由于厂门已经被kermid提前锁定,他们无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入救援,按照计划,louis派来的特遣部队应该也已经开始和厂外的人进行交战。
而孟方言和moon就如同两个幽灵,开始穿梭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用背包里的那两只笔——实则切换后是刀的工具,刺杀一个又一个恐怖组织的头目。
一片惨叫声响起在黑暗之中,孟方言手起刀落,他的脸庞上甚至溅上了温热的血液,也丝毫不能停止他的脚步。
“mars,我这边结束了,你快去抓w……”眼镜里moon的声音刚刚响起,原本黑暗的制造厂突然又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灯光。
“怎么回事?!”moon惊问。
“我不知道,电源依旧是关闭的模式啊!”眼镜那边的kermid飞快地敲打着电脑键盘,也急得大叫,“难道是他们还安排了一组备用电源?!”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刻,整个厂内又再次恢复了光明。
“哎呀,真是好精彩啊。”w戏谑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全世界各地的人民应该都会感谢你们除掉了那么多恐怖组织,还他们一片和平吧!”
孟方言此时站在原地,他背后是一地的组织头目的尸体,而正对着他的,却是一排排黑洞洞的枪眼——那些本来在操作生产线的工人手里都拿着枪支,对准着站立着的他和moon。
他们失算了,这些他们以为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恰恰在这时成为了ghost最好的武器。
而出乎意料的是,正在说话的w却也并没有什么好下场——此时他正被那个在开场时和孟方言对视的丑陋白人男子挟持在怀里,白人男子手里拿着枪,紧紧顶着w的太阳穴。
“让我猜猜,这三位客人,你们来自哪里?”
w即使被枪顶着,却也还是一派闲散的轻松,“cia?fbi?军情六处?还是俄罗斯?……”
孟方言的目光此时从w身上,移动到了那个面容丑陋的白人男子身上。
慢慢地,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白人男子持枪的手,是左手。
“三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即使你们有通天的本事,今天也一定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家制造厂。”
w轻轻拍了拍手掌,那些举着枪的工人都将枪支上了膛。
“即使死,我也一定会死在你的后面。”谁知白人男子这时忽然开口,握枪的手指也一点一点弯曲,“在你去见阎王之前,我也可以先割了你的舌头。”
“是吗?”
w在这样的情形下还是毫不惊慌,还忽然大笑了起来,“啊,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刚才的烟花秀表演其实还有最后一场没有结束,作为保留游戏,是今天结束前的庆祝。”
“就在这个伦敦城里的x医院哦。”
x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