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州的工作并不轻松,即使他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进入仕途后也是平步青云,才过三十有这等地位手腕,已经算是官场中的佼佼者,不过成功是没有止境的,若是想要进一步,背后便得付出百倍的努力。
因此他的病情也都一直用药物控制着,不过是些头疼精神类的小毛病,平日里与常人无疑,一旦发起病来,却疼得要人命,看了医生,也不过是静养食补这类温和的法子,不过他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地位,怎么可能留得出时间静养。
你也老大不小了,奶奶还能陪着你多久呢。李老太太七十上下的年纪,穿了一身驼色大衣,气质沉静,面貌雍容,她丧夫丧子,身边只余了李景州这么一个孙子,多么疼爱都不为过。
李景州伸手握住奶奶的手掌,支起身子,又被李老太太给摁回枕头上。
乱动什么,这还输着药呢。
奶奶,我没事,这都是老毛病了,就是在家躺两天也能好。李景州柔声说道,都是小李他一惊一乍的。
要不是小李,我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头疼的毛病变严重了。李老太太不是什么没见识的老太婆,孙子是有出息的,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她都不会干预过多。
但是身体健康这件事上,老太太绝对不会退步的,她如今只管等着孙子结婚,有的体贴的女人爱护孙子,她这把老骨头才能安心。
李景州心思机敏,口才一流,三言两语就把奶奶给哄好了,隐瞒身体的问题暂且揭了过去。
小李敲门稳步走进来,递过电子平板,先生,办公室里有份急件要请示一下您。
李景州食指一划点亮屏幕,他脸上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低头查阅了十来秒,可以,就按办公室的计划做。
李老太太见孙子来了工作,她也不便多留,拿起小羊皮手袋,行了,我也乏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别瞎折腾身体。
我明白的,奶奶。
你的鬼话我可不信,下次再强撑着,我就把小李给绑了沉海。
小李赔笑着,将老夫人送到车上,转身回到病房里,李景州英俊的面庞上笼上一层寒冰。
先生,不必担心,不过是例行询问,苏小姐的身份敏感,我早就打过招呼,一点消息都不会泄露出去。李松将先生扶起来。
李景州眉间并没有松开,警察的确没有为难苏莹,例行询问罢了,可是他头上的阴云一点没有减少。
她的问题,你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楚白的话一直盘旋在李景州的耳边,苏莹是他真心相爱的女朋友,楚白不过是个行事卑鄙的陌生人,楚白对苏莹求而不得,说出什么诋毁的话都有可能。
可李景州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再多的谎言也不会变成现实,可现实再怎么掩盖,也不会凭空消失。
你好好跟进案件进程。
李景州低头,摩挲着手机屏幕,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苏莹的电话。
老毛病,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好,盛安医院,嗯,来的时候注意安全,车开慢点。
京市作为首都,寸土寸金,到处都是直插云霄高楼大厦,只有到了郊区,才能看到成片的高树鲜花,但这里比起高楼大厦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别墅都点缀在青山之中,大多人烟稀少,不过是富人度假娱乐偶尔去一遭。
孙荣蜷缩在一个狭窄的角落,尼龙绳紧紧陷在肉里,胳膊大腿早就失去了知觉,嘴巴被麻布塞住,眼睛上也蒙着眼罩,但能感觉身下的汽车明显的颠簸。
不是寻常的柏油马路,像是石子路,这是往市外开?孙强越想越怕,这是往海边去,还是往山里去,他在道上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二十多年顺风顺水的过来了,今天竟然栽到个黄毛小丫头的手里。
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睛。
车速渐渐变缓,路面也越加平缓,车盖咯吱一声响起,孙荣透过黑布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月亮的光,耳边的虫鸣不绝于耳。这肯定是到了郊区,周围一点人声都没有,孙强忐忑不安时,人已经被拽了出来,他浑身僵硬,只感觉一只铁铸一般的小手紧紧揪住他的脖颈。
孙荣被扔到一张木椅子上,浑身的肥肉颤了颤,木椅子发出压迫的咯吱声,好歹还是撑住了。
他嘴里的发霉的麻布猛地抽了出来。
马了个巴子,是哪个贱/娘们害老子,怎么不/草/死你呀,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你爹,
中气十足,声音高昂,骂声在空旷的房里不断回响,听起来甚是魔性。
啪!一巴掌打断了骂声。
安静点。
孙荣侧着头,吐出两粒带血的牙齿,他喘了两口粗气,果然就是□□他的那个小娘们的声音。
瞧着白白瘦瘦的,这巴掌能把牙打断的手劲,可是一般女人能有的。
确认就是这家伙?
朝歌裹着白色的羽绒服,吐出一口袅袅白气,他双手插进兜里,弯着腰,左右端详椅子上的中年胖子。
李园点点头,没错,就是孙强,后背肩胛骨下面有一道刀疤。
什么孙强,李强,老子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孙荣理直气壮的嚷嚷道,把老子绑过来干嘛,你知道老子是是谁嘛。
孙强,兴庄人士,十四岁因斗殴被少管所拘留三个月,十六岁持刀伤人,判处一年零三个月,出狱后辗转几地到京市,成为当地一流氓团体的小头目,后卷入多起诈骗伤人事件中......于十一年前,再无社会活动迹象。
清脆的女声,把孙强的生平过往一一数来。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孙名荣,根本不是什么孙强。孙荣一个字都不认。
秦然搬来一把软椅,朝歌整个人就像个蓬蓬的棉花糖团在上面,别墅的暖气才刚刚打开,地下室冷得跟冰窖一样。
那我不管,你是不是了,反正你这种假户籍的人,死在哪里角落里面,也没有人会追责,不是嘛。
孙荣冷哼一声,对于朝歌的威胁不屑一顾,他也在道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说话这个小年轻,一听就是个没沾过血的花骨朵,不就是放几句狠话嘛,谁还不会呢。
还挺硬气。朝歌又说道,那你猜猜那个罗哥会不会保你呢。
眼罩下孙荣的眼皮一跳,马上又镇静下来,还是不说话。
其实,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
但孙荣从十四五岁就开始混社会,手上不知道干了多少违法犯罪的勾当,还能保住这条小命。
靠的不是忠心耿耿,靠的是嘴严。
李景州的高级病房是他常住的,保密性十分的高,便是这样,苏莹莹来的时候也是包得严实的很。
好些了吗?苏莹莹取下墨镜,双手握住李景州的右手,我担心死了,一听到消息我就准备赶过来的,结果出了点事耽搁了。
李景州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与他平日里西装笔挺的精英模样迥然不同,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柔和中带着一点脆弱。
是工作上什么事?李景州问道。
苏莹莹一滞,她其实甚少跟李景州聊娱乐圈的事情,对方毕竟是事务繁忙,关注的都是国家大事,娱乐圈那点事,专门拎出来说,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一般涉及娱乐圈,都是苏莹莹有事相求,这次,李景州竟然主动询问。
苏莹莹倒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警察问询的前后交代清楚了。
李景州低着头,似乎是在听,似乎又没有再听,苏莹莹小心瞟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异样,气氛一下子陷入凝滞中。
苏莹莹咬了咬下唇,一瞬间觉得房间里冷极了,她其实十分害怕这种时刻,李景州并非什么和颜悦色的人物,相反他的身世比楚白更矜贵,脾性也更加难测,他们两个之间也时常会陷入这种沉默之中。
我.....
李景州反手覆住苏莹莹冰冷的手背,深邃的棕色眼眸里,倒映着一道倩影,莹莹,真的没有问题吗?一切都好吗?
挺...挺好的呀。苏莹莹肩膀微微抬起来,她双眼在李景州脸上梭巡,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报道,那都是狗仔瞎说。
我向来都信你,你是知道的。李景州缓缓说道。
苏莹莹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李景州下一句却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里。
调查显示,王敬和你交往过密。
王敬,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苏莹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可她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李景州,我拢共就没有见过他几面,他就是凭着工作人员的身份,找我合影几次,吃过几次饭,充其量算是个热情的粉丝吧,这种粉丝,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我真的跟他一点别的关系都没有。
莹莹,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李景州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们的感情,我也相信我不会让这份感情出现任何问题。
但这不包括,因为隐瞒造成的不好后果,这会让我心情很不好。
苏莹挂起笑容,将僵硬的脸颊贴在李景州的手背上,浓密的长发遮住她全部的表情。
没有,景州,真的没有。
孙荣听到那个毛头小子,翻来覆去的威胁话语,话说得再狠又如何,都是绣花枕头罢了,他一点都不怵,蒙着眼睛,也耽搁脏话输出。
咔嚓。
清晰的保险栓声音,突然在房间里想起,孙荣猛地僵住,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早就让他拥有蟑螂一样敏锐的直觉。
颈部顶住的那个玩意,这可不是什么可笑的玩具,那种冰冷锋利的血腥气都要化作实体,在他脖子根上打转。
大...大哥,大哥...
第十九章
我说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孙荣不动不敢动,明明是初冬,却急出一脑门的汗。
朝歌嗤笑一声,他撑着下巴,刚刚嘴巴不是还挺硬的嘛。
孙荣肥腻的大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少爷,瞧你这话说的,我哪晓得您的招子这么牛逼呢,是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爷爷,做孙子的......
别。朝歌往后仰,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孙子。
是小的高攀,我孙荣只配给少爷你当牛做马。
前倨后恭,孙荣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在小命面前,那点脸面算个屁,他哪晓得这绣花枕头的手底下,还真有狠角色。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您尽管问,甭管几个,就是几十个...
孙荣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颈就被硬物重击了一下,脑袋瞬间嗡了一下,他娘的,还真的下死手呀。
别搞鬼,不然把你杀掉。
身后的男人冷冷说道,声音挺年轻的,握木仓的手稳得吓人,跟在这种富家小少爷身边,身价肯定不便宜,手里不知道攥了几条人命。
朝歌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他就说秦然的演技很逼真,这黑道大佬的范儿多足呀。
陆琴大概三年前欠了三百万,是你讨的债是嘛。
我追债的,一个月都有十几个人,三年前的,谁记得谁是谁。
那她的女儿,你肯定是认识的吧,苏莹莹。
孙荣沉默了半秒,才笑着说道,这事我是有点印象,但这事,嗨,催债不都是这样嘛,本人欠钱不还,我们就得骚扰亲戚朋友。
再说,苏莹莹大小还是个明星,你们巴不得做成个长期生意是吧。
朝歌并不意外,赌场这种黑色产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染指的,他们人脉消息都多得很,莫非随便个普通中年妇女就能欠下几百万的赌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孙荣背后的老板,当然看中的苏莹莹,青春貌美的女明星,他们捏住命门,岂不是能
嘿嘿,小少爷,我们都是替人办事,这种事也不能全怪我吧。
孙荣瘫着一身肥肉,笑嘻嘻的推卸责任,心里对于道德法律没有一点点的畏惧之心,谈起自己做过的事,好像还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谈资。
那唐思思呢,也是替人办事?
朝歌此话一出,孙荣立马止了笑声。
唐思思小康家庭,父母皆是踏实勤奋之人,绝不沾染赌博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该跟你有什么交集的,我倒是想问问,这是替谁?办得什么事。
孙荣蒙着眼睛,半晌无语,接着牛头不接马嘴的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了。
喔。朝歌左手托着下巴,指尖正好触到左脸狰狞的伤疤上,那我正好有理由杀掉你这个渣滓了。
孙荣诡异的沉默着,活在灰色地带的蝼蚁,他没有亲人朋友,身外之财都可以抛掉,唯一在意的就是这条小命,突然表明自己知道朝歌的身份,这一举动简直危险至极。
然后不辩解不求饶,这种沉默比任何话语都可怕。
朝歌缓缓站起身子,挥开秦然搀扶的手,跺两下酥麻的右脚,围着孙荣转了两圈。
地下室的温度大概在二十七度左右,称不上温暖如春,但一身t恤长裤的孙荣,显然还是冷得够呛,但他的汗水就没有停下过。
现在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把他眼睛上面的布掀开。
白炽灯的灯光,冷得像是雪光,将孙荣的脸上照出一片死人般的青色,两只三角眼一抽一抽,黑色的瞳仁在眼眶里翻转。
你是谁。
孙荣。
你认识唐思思吗
......
罗哥最近怎么样。
你谁呀,罗哥是你能喊的嘛。
唐思思是谁。
......
朝歌站直身子,此时此刻他真的有几分后怕。
自从重生到楚白的身体里,他的仇人的确是苏莹莹,让这个虚伪狡诈的女人身败名裂,朝歌才能完成任务,可随着任务一步步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