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痘,并不是说你在胳膊上割个口子,然后将痘浆涂抹上去就可以了。这也是个技术活,要取什么样的浆,要划多长、多深的口子,多少都有一些讲究。
可不是说种了牛逗人仅仅是发一下烧,出些疹子这就完事了。在你患了风寒的时候,就一定不能种。
这还是后来老道总结出来的陈铁蛋的死因,那几日大家都太累了,就算是铁蛋染了一些风寒,大家也都没有注意。
天花可防,这个消息不仅仅张贴了皇榜,还安排了人到各处村落进行宣讲。
开始的时候,人们是不信的。毕竟天花在他们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死亡与天罚的代名词,怎么可能防得住呢?
可是在看到那个最先爆发了天花的村子里的人开始往外走以后,就算是他们仍然保持怀疑也淡了几分。
因为这些人出了村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到地上冲着陈家庄的方向磕头。他们是一直被死亡环绕的人,更是一直将老道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的人。
他们知道,如果没有陈守信的相应安排,可能村子里死的人会更多。哪怕现在村子里的人连四百都不到,家家都有发天花死的人,可是毕竟很多人还是保住了。
这个头是代死去的人磕的,也是为自己这些活着的人磕的。小公爷说了,这并不是天罚,仅仅是一种目前还无法医治的病症。
那些发了天花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用接受世人的白眼。要抬起头,高傲的活着,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他们不知道世界这个概念是什么,可是他们相信这番话,因为这是陈守信说的。
开始的时候,人们并不知道这些浆液是从牛身上取出来的。可是就算是后来他们知道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一批种痘的人已经陆续康复,除了在胳膊上留下了两个疤以外,啥事儿都没有。
而在永平帝也光着半边膀子,露出胳膊上两个明晃晃的疤痕以后,人们对于种痘的怀疑就彻底消失了。
连陛下都种了,留下了那样的疤,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而且陛下胳膊上的疤痕那么旧,从时间上来推算,肯定是要比大家种得都早。
原本冷清的街头,慢慢恢复了生机。种过痘的人,也开始走出家门。为自己那已经过世的亲人,补办丧事。
白云观也有了动作,观中的道士们会为这次死去的人们祈福,愿这些人能够安息。
这次天花病毒造成的伤害,已经统计了出来。
皇城周遭生活的百姓还是太多了,可以说,这里是大周朝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而天花的爆发,也找到了最适宜繁衍的土壤。
共有三万四千两百一十六人感染了天花病毒,这其中死亡的人数就达到了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三人,已经超过了半数。
这个数字不算少,可是对比史料中记载的数字,已经少得可怜了。以前的天花爆发,那一次不是有十几万人被感染?覆盖的面积也会非常广。
这次因为发现得及时,陈守信做了安排,才会将病毒的传染阻隔掉。皇城可不仅仅是最密集的生活区,也是人口往来流动最大的地方啊。
要不是安排得好,恐怕会在大周全境内爆发,那样会死多少人?恐怕要以百万计。
躲过了天花,人们在休息时也会谈论这个事情。庆幸之余,更多的也都是在谈论陈守信。而他们所关心的陈守信,却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露面。
大家知道怎么回事,因为陈铁蛋的事情经过了官方的通报,已经传遍了大周全境。这是永平帝的旨意,比朝廷的抵报传阅的速度还要快。
现在的陈守信,就坐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架下,穿着宽松的汗襟,摇着蒲扇。小桌子上放着一壶香茗,香茗旁则是装着陈铁蛋骨灰的那个坛子。
“少爷,二柱子他们过来了。”大黑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本来是给他们放假,让他们好好的享享福,却都闲不住。”陈守信笑着点了点头。
二柱子他们走进来,看到了陈铁蛋的骨灰坛,心中也是不禁叹了口气。
现在这个骨灰坛,不管陈守信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睡觉的时候放在床边,吃饭的时候放到身边的凳子上,喝茶的时候,也会放在桌子上。
“少爷,让铁蛋安心的走吧。”二柱子开口说道。
“劝我干啥?我是那想不开的人么?”陈守信白了他一眼。
“入土为安的道理我是懂的,只不过我合计将来埋了再挖太费事。现在还在做天花的收尾,要忙活完这个学院那边才会动工。”
“少爷,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带着铁蛋来回走啊。要不先给铁蛋送到观里去?让那些道士们也给铁蛋超度一下?”铁牛试探的问道。
“这个事情,你信么?”陈守信继续翻起白眼。
“咱们自己的兄弟啊,就得放在身边才安心。这货走的没有遗憾,却特么的将遗憾留给了我。我不折腾他折腾谁?”
“那个,少爷啊,要不然咱们今天不吃面条了呗?咱们吃点别的?”大黑也开口了。
陈守信点了点头,“这个可以有,铁蛋也该换换口味了。炖肉吃吧,杀几只鸡,炖上小蘑菇,贼拉好吃。”
“就这么定了,你们歇着,我去弄。都好好的休息休息,想想谁家的姑娘对你们的心思,我好替你们提亲去。”
陈守信说完之后将坛子一抱,然后溜溜达达的就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大黑啊,你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少爷没事儿吧?”二柱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也说不好啊,看着跟以前差不多。可是他总抱着铁蛋走,我哪里知道有事没事。”大黑苦笑着说道。
“那咱们那些嫂子们呢?也不能劝劝少爷?”二柱子接着问道。
大黑咧了咧嘴,“她们也跟少爷一样,也跟着少爷一起折腾。”
“大黑,别墨迹了,赶紧给我杀鸡去,我不敢杀。”这时候陈守信又从厨房中探出头来喊了一嗓子。
大黑冲着大家耸了耸肩膀,麻溜杀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