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厚达一尺的积雪中,以最快速度奔跑约刻钟时间,常思过脚下渐渐乏力,额头上开始冒冷汗,肚内也感觉到了空乏饥饿。
常思过无奈缓下脚步,平日窝在库房,地方有限,没能特意训练逃命技能。
此刻要到用时方恨少啊。
才这么点路程,就感觉力有不逮,消耗远超平常在房内训练。
从腰间褡裢袋内摸出一张加了荤油的干冷面饼子,狠狠咬一口撕下来半片,狼吞虎咽嚼几下吞入腹中,眼角余光睃视左右,保持警惕。
一连吞吃三张面饼,五片冻得硬硬的熏肉,稍补充些消耗,就着缴获的皮壶,灌几口冰冷酒水,哈出一口白气,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很是希望现在风大雪大,这样就能遮掩他留下的足迹。
茫茫雪地,一眼望去,只有稀疏被白雪覆盖的低矮灌木丛,和偶尔可见的不到人高枯树,连个躲避的沟坎都少有,估摸着还有二三十余里,才能进入堪舆图上记载的山区丘陵地带。
常思过突然停步,眼神变得鹰隼般凌厉,盯向左前方二十步外的一处灌木。
左手在棉服上擦掉油腻,顺势抽出猎弓,右手朝背后抓箭,整个人微微拧着,身上肌肉绷紧,双脚一前一后弯曲,摆出随时能爆发猛烈攻击的姿势。
他有种被暗处猛兽窥视,而头皮发炸的本能危险感觉。
促使他加快催动气海中的气息沿经脉运行,以消除心中畏惧,不惜消耗部分气息,散发于胸腹腰背肌肉骨骼各处,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力。
这是他前些日子修为不前时,自己琢磨出来的恢复小手段。
一名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从灌木丛后面站起来,身着北戎人特有的翻毛大袄,外披一袭白色罩袍,眼睛有些狭长,相貌倒是俊朗,不似北戎人脸形,左边腰间挂着一柄暗青鞘直刀,双手轻轻鼓掌,眼角露出一丝看似无害的笑容。
他上下打量块头不小年龄不大、黝黑脸庞上还有些许稚气的少年,道:
“一劫真元境中期修者,连普通纵跃术都没学会,更不懂以气驱劲,只会用身体蛮力奔行,感知倒还灵敏,能这么远察觉乐某所在,有点意思,呵。”
常思过没有即刻射出手中利箭,他感觉射不中对方,缓缓往后谨慎退走,没有搭话,脑子里急速转动,寻找脱身之策。
什么一劫真元境中期修为,什么感知灵敏,对此时的他都不重要。
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隐晦的猫捉耗子的戏谑和不以为意。
遇上这种跑也跑不过拼也拼不赢,还后有追兵的必输局面,令他头痛非常且棘手,北戎人怎么在这里也设下有埋伏?
乐默之站在原地,语气温和道:“小兄弟,你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军中修炼而成的炼体士吧?没有修炼资源,没有高深功法,也没人指点你修炼方向,想必吃过不少苦头?看你装束,还只是一介普通军中小卒,南平待你很苛刻啊。”
说到后面,摇头晃脑,颇为对方觉得不值而惋惜。
常思过仍然没有搭话,就刚刚片刻,他的体力恢复大部分,也退到三十步外。
对方把他以前的处境状况,说得如同是亲眼所见。
在军营,他除了每次打完胜仗回来,能吃几顿饱饭,其它时候,基本填不饱肚子,更别说什么修炼资源这种闻所未闻的高档货色,能突破到炼体士,完全是黑娃一根筋坚持,枯燥且乏味至极的修炼,并在战场上一次次拿命搏来的。
后面四个月跟着莫老头混,倒是把肚子给混饱了。
对方和他说这么多废话想干嘛?看他是个人才要招降他吗?
“我们北戎善待天下修者,小兄弟,来我们北戎吧,北戎可以提供你最合适的功法,和修炼所需资源,你往后有多大功劳,修炼到什么层次,便能享受到相应待遇,何必在南平受那等贼配腌臜货的憋屈?”
“大丈夫生于世上,岂能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
“来我们北戎,功法、资源、钱财、权势、美人,应有尽有,任你取用!”
乐默之似乎根本不担心少年跑掉,语气中极尽蛊惑,笑得越发亲和善良。
天已经大亮,却不会有太阳出来,仍然是阴云密布的天。
原野上雪雾薄漫,冬寒萧杀。
常思过停了后退的脚步,谨慎转身,往后方看去。
他看到一道修长身影从雾气中漫步而来,脚下踏雪,不发出丝毫声响,是一名年轻女子,裹一袭白色轻裘,秀发飞舞,脸上蒙白纱看不出容貌如何,眼眸带着冷淡杀意。
正是女子眼中的杀意,让常思过察觉后方百步外有人。
腹背受敌,难道他真要投向北戎以乞得活命?
常思过侧转身体,把右手抓着的利箭从弓弦上撤下来,他得考虑考虑清楚。
乐默之脸上挂着从容淡笑,也不催促眼前思索的小卒,从北方走来的女子却不停步,一步步逼近,衣袍如春柳摆动,身姿极美。
也就五息,常思过拿定了主意,对男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憨厚笑容:“要我投了北戎,也无不可。”见男子露出赞赏笑容,他反手指向女子:“这个美人归我,看着挺好生养的。”
刚刚不是说权势美人,应有尽有,任取任用吗?
那么,请兑现吧。
乐默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脸色陡然变得难看,浪费他一番口舌,不识抬举的蛮子。
女子也愣了一下才懂起什么叫好生养?敢把她与乡野村女相提并论,粗鄙不堪故意恶心她。
“找死!”
她眼中杀意翻涌,柳眉竖起,停步对看过来的男子叫道:“师兄,还请勿插手,我要把这南蛮小贼千刀万剐。”唰一声,寒光出鞘。
也不等男子回应,女子纵跃起落,身形妙曼杀向八十余步外的嘴贱小子。
常思过背着一身累赘,扭身叮叮当当,往正西方向狂奔。
真当他是没脑子的憨货?被人几句空口白话言语一挑,便束手就擒弃械投降。
到时受制于人没有了自由炮灰一样的存在,人为刀俎,还谈何优厚待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一样奉行。
对方两人虎视眈眈,要他选其中一个为对手,那他宁肯选择后方扮恶人的女子,男子给他感觉更加危险,用言语侮辱激得女子发疯,不使自己置于两人夹击之中,他或许还能搏一线生机。
目前看来,他的策略算是成功。
奔跑中,扭腰回臂嗖一箭射去。
女子身形稍闪,手中长剑搅动,击碎飞射的箭矢,追杀速度稍稍受滞。
常思过脚下不停,跑得耳畔生风,再撇见左后方的男子不紧不慢,缀在数十步外,没有出手的意思,只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仿佛在嘲讽他的不知死活。
反手再次取一支利箭,常思过跑得数步,又是一箭回射去。
也不见瞄准,尚且是在狂奔中,不管女子如何躲闪,每箭不离女子要害,从不落空。
如此一箭跟着一箭的连射,迫得女子速度受阻,一时间还追之不上。
气得年轻女子眼中冒火,却又无它法,她不擅远程攻击,亦不肯出声,让师兄出手越俎代庖帮她对付一个小贼。
想着耗尽前面小贼箭壶中的箭矢,再看他还如何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