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沈小姐应该知道,上次被你曝光的那个食品添加剂的生意,不是我们当家的一个人的生意摊子?”
沈琼宁稍稍一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对方的意思已经挑得很明白,她没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事情即使当年看不明白,两年多时间也足够她里里外外想得清清楚楚。当年的「绿毒」事件作为一个如此震撼的重磅新闻,能在即将播出的时候被生生压了几天,显然不是一个地下势力头目能轻易做到的事情。
电视节目的审核机关或者以上部门,一定有他们的人,而且身份绝不会低——
“黑白勾结。”中年人久不开口,显然是不满于她一个潦草的点头,非要从她嘴里听到个答案才行。沈琼宁闭了闭眼睛,嘴唇翕动,淡淡地说出了这四个字,随后便闭口不再多言。
事实上从最开始分析问题时就绕不开这个可能,一个建立在公办孤儿院旁边的有毒食品加工厂,两栋建筑看上去毫无联系,地下却有暗门连接,一楼的麻将馆是个非常好的掩护,让人实在很难把上面楼层的居民住宅和违法工坊联系到一起。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她当年以一个孤儿院应聘志愿者的身份来到这家孤儿院,之后便是以这个身份进入到了这家四楼的作坊,拍下了举足轻重的揭发音频视频材料。当时只觉得过程惊险九死一生,随后冷静下来之后便不难想到,为什么她一个孤儿院义工可以随便进出这个地方?
只怕是这个孤儿院的义工不少人都同她一样,带着二重身份。绑架她过来的那两个人她看着面生,但能对她的身形和相貌了如指掌,铭记在心,无他解释,他们一定在某一个时刻见过,或许是在那家孤儿院,或许是在这里。
又或者是在她即将得手之际,曾有那么一两回露出破绽,让人起了心思。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琼宁甩了甩头,看向中年人的时候眨了眨眼,唇角扬起抹颇为轻松的玩笑弧度,“我承认我当年不懂事还不行吗,冲撞了你们的生意,给你们赔声不是?”
“那当然不必,不过沈小姐是聪明人,自己也在体制里待过,自然明白手底下爆出这样的事情,几乎等于从/政生涯中的污点,很难洗掉,也很难摆脱这个固有印象,对升迁与进修都非常不利。”
这样的人难以升迁简直等于造福百姓,沈琼宁敷衍地笑笑,不走心地弯着唇角:“知道啊,怎么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要我负责是不是晚了点?”
她说完这话等了几秒,没听见中年人的回音,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看着他微笑着不说话。沈琼宁怔了两秒,忽而一下坐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不是真要我为了这个负责吧?”
“恐怕的确是这样。”中年人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又取下眼镜擦拭了一下重新戴上,“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能得到沈小姐不计前嫌,为这件事翻案,那就太好了,您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发一篇评论文章,之后的相关证据采集准备由我们负责补齐——听说您现在高升到报社编辑一职,发篇文章想必毫无压力。”
“那个背叛我的你们的人呢?”沈琼宁似笑非笑地问。
“别人来澄清翻转,总不如沈小姐自己这么做来得有说服力,一事不烦二主,还是麻烦沈小姐辛苦一下。”中年人摇了摇头,温文尔雅地跟她分析起了利弊,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好处许诺,听到沈琼宁的提问时显得胸有成竹、
“而且那个人实在太贪得无厌了。本来明脑液只是个简单的广告,是那个人非要借来给你个教训,没想到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中年人摇摇头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过犹不及,这样的野心,手段又这么拙劣,实在太让人看笑话,我们也丢不起那个人。”
沈琼宁闻言笑了笑,唇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眼中却殊无笑意。
“那么问题来了。”沈琼宁悠悠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以为这个问题不用做太多回答。”中年人闻言笑了,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两眼,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我们能把沈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请来,自然也能选择送你回去,或是不送。”
“沈小姐的丈夫实在是很爱你,你也不想就这么和他分开吧?我是个文化人,不喜欢见血的事情,沈小姐大概也不喜欢?无论是为了你好还是为了他好,希望你都慎重地考虑一下。”他意味深长地说,甚至摆出个安抚的表情,“不过沈小姐请放心,我们一般也是很温柔的,能讲理都尽量讲道理。”
讲不了道理的就直接就地处理。沈琼宁在心里替他补了后半句,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认输的,于是也挂出了个悠悠的笑来。
“神不知鬼不觉?”她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绑她来的两人想起她扔在出租车上的手机,脸上都顿时一沉。中年人倒是还维持着原本的表情,两人沉默着对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自然。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忽而一个守在下面的人匆忙跑上来,在中年人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中年人听后点点头,面向沈琼宁时客气地点点头。
“下面的麻将馆被附近的片/警抄了,扭了店主和几个赌民回去接受教育,听说为了纠不正之风,正挨家挨户上门调查,我们也就不多留沈小姐了,不然那个穿灰色大衣的人该等急了。”
沈琼宁愣了一下:“……你们什么意思?”
“这次就谈到这里,希望下次见面时沈小姐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在这之前还要委屈沈小姐一小会儿。”中年人比了个手势,有人上来将沈琼宁的手脚重新捆住,眼口也被封了起来。
零零碎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沈琼宁屏息侧耳,迟迟没听到关门的声音。陷入黑暗中时间总是难以准确估计,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接近,有人将蒙在她眼上的黑布一下扯开,嘴上的胶带和手脚的绳子也被人迅速扯下。沈琼宁眨了眨眼,坐在椅子上抬起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陆远书,视线在他的深灰色大衣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了?”陆远书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仔细地看着她,“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着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难得听到陆远书这种失去冷静的一连串询问,沈琼宁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朝他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腰,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脸埋在他的怀里。
“没什么事。”她轻声说,“听说你等急了——来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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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强求不来
失踪的人成功救了出来,实在是好事一桩。民/警小赵在楼下从对讲机中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兴冲冲地跑上楼来,结果推开门就见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
小赵下意识捂住眼:“……”
虽说团聚和危机渡过后的重逢都令人十分感动,但小赵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两人谁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口打断两人无声的温馨交流。
“不好意思哈,虽然人已经救出来了,但我们还是得按流程做个笔录。”小赵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现出一副安定泰然的样子,说到救出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点发窘。平心而论,他们在这次的救援中当然也是费了警力功夫的,不过来了这儿之后房门大开着,绑好的沈琼宁像是被留下来送给他们的礼物一样,谈救这个词,的确有点勉强。
更别说其实在救援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突破性进展,也不是由他们取得……
“好的,需要什么信息我尽量配合。”抱着的两人总算分开,沈琼宁朝小赵感激地点了点头,笑容温温柔柔客客气气,让这张有些过于成熟明艳的脸,看着也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意味。
这位女同志看着挺不错啊,小赵也朝她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始提问题,就听见这位看上去很良家的女同志笑眯眯地问他:“对了警/官,你们是怎么这么快查到我被转移到这里的?这边毕竟不在市中心,附近的商家基本上都没有安装监控的吧?”
……一针见血,直切要害,好犀利。小赵的舌头打了下结,愣了两秒才将视线转向站在沈琼宁旁边,始终没有开口的陆远书。
“这个要问你丈夫了。”他朝陆远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脸上满是欣赏与赞许,间或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打趣,“到底他最了解你,我们根据餐厅附近的监控录像和出租车司机提供的信息,找到了你昨晚被关押的地点,”
“可惜那时候你已经被转移走了,线索中断之际是你丈夫在现场发现了你留在地上的图形,进而决定先从这里找起,好在方向是对的,第一次尝试就有了好的结果。”
“哦,说到出租车司机,沈小姐自己遗留在出租车上的手机也帮了我们大忙,”小赵说到一半又想起了这码事,恍然地一手握拳锤了下另一手掌心,朝她比了个称赞的手势,“为我们大大缩短了排查时间,要是人人都有沈小姐这样的随机应变能力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沈琼宁恍然地点点头,转眸看了一眼陆远书,对方并不和她对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紧绷。大抵本人都不知道他不太高兴时会下意识稍稍抿嘴,沈琼宁捏了捏他的手以示感谢,稍稍垂眸时唇角仍下意识带着笑意,心中却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昨天手脚都被绑得颇紧,还是在朝两人强烈要求上厕所时才有了些许搞小动作的机会,用高跟鞋在角落的厚灰里不动声色地踩出了个符号出来。这么做心里当然是希望着有人看懂能心领神会,即使不愿意承认,这个人选大抵也是非陆远书莫属的。
她在墙角留下了个歪歪斜斜的l字母,是当年「有毒添加剂」的商标。怕是只有他还会记得。
“沈小姐,在你被绑架的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吗?”小赵关切地追问,沈琼宁眨了眨眼,脸上也带上了些许严肃的表情。
“我最近在查一个质量有问题的营养品厂家,似乎被他们发现了,带我过来主要是为了警告,让我不要随便刊发什么对他们不利的消息,有可能的话能够倒戈他们最好——我没答应,一直争执到现在。”沈琼宁简明扼要地说,随后呼出一口气。
“虽然受到了一些威胁,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干我们这行的总会有点意外情况发生,警/官你也明白。”
就算原先不大明白,早上被科普之后也算是知道了个大概。小赵信服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沈琼宁有问必答,十分配合,将前前后后听到的话帮家人的长相都回忆了个遍,没多久便表现出了一个刚经历过绑架案的年轻女人的正常反应——她看上去累极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小赵是个颇具人情味的好警/官,将问题基本问完后便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先行回家休息,周末时记得到派/出/所补个笔录。
两人连身应下,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居民房,人走了之后实在没什么可供勘查的地方,空空荡荡的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警/察们拍了些照片之后,陆陆续续也各自离开了。
他们在这间房子里一直待到了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警/察们肯定不会让他们最后一个留在现场,继续滞留下去剩下的人也走不了。陆远书抬手看了眼表,转向沈琼宁低声询问。
“手脚活血了吗,能不能走路?”
走路肯定是能,她又不是被人公主抱到这里的。沈琼宁活动了几下手脚,笑眯眯地摆出个遗憾的表情:“能倒是能,就是有点勉强。走不了怎么办,你背我啊?”
她这话只是做打趣用,没想到陆远书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可以背你到楼下,然后打车回去。不过家里没什么菜了,可能得先绕路去一趟超市买东西。到时你在外面等我?”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啊?不过沈琼宁还是跟着这个思路琢磨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你?”
陆远书看了她一眼:“因为你不能寄存。”
沈琼宁:“……”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我竟然无言以对。
结果陆远书后来真的背了她下去,好在这样的情景不久前也有过一次,虽然那次她喝了酒这次没有,不过一样都是行动不便,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坐了出租车直奔超市,买了果蔬饭菜又折回家去。
第二段路因为有塑料袋的干扰变得不是很方便,沈琼宁居高临下地趴在陆远书背上俯视众生,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体力不错嘛,看好你啊陆老师。非常可靠,组织对你提出表扬。”
“谢你夸奖,不敢当。”陆远书平静地说,带着一手摇摇晃晃的塑料袋和背上的沈琼宁向前走,“可不可靠没有个固定的衡量标准,总要有人愿意依靠才能加入评选范围。我没这个荣幸,口头的安慰奖也就不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语调没有任何彰显情绪的起伏,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陈述句。沈琼宁过了两秒才琢磨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愣了一下:“你……”
“我各方面都尽力做好,你愿不愿意信是你的自由,我确实无权干预,作为主动的一方,也比较受制衡。”陆远书对她的声音好似没有听见般,云淡风轻地开口继续,“我曾经跟你说过,只要你愿意,我的肩膀你永远可以依靠,这句话始终奏效。”
“但你要是始终不需要的话,不妨直接跟我明说。不做拒绝又不回应,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残忍,对彼此也都是耽误。”
沈琼宁闭了嘴,过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陆远书淡淡地说,“就是想问一句,你跟警/察隐瞒下来的事情,打算跟我说吗?”
沈琼宁呼吸稍稍一滞,听到陆远书极轻地笑了一声。
“当我没问。”
他背着沈琼宁,走的依然非常平稳,即便是语气已经寡淡到听不出情绪,看上去也完全没有把沈琼宁就地扔在路边,自己回去的意思。看不见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沈琼宁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忽而也被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包裹,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和陆远书相识十余年,鲜少发生什么争执。她的小爆脾气收不住,但陆远书是足够沉静稳重的类型,战火往往在刚刚燃起时就熄灭于陆远书的不回应。即便是两年半前走向婚姻尽头的时候,彼此的疲惫感也是远远大于烦躁与愤怒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都觉得分开主要是基于现实的打击与磨难,彼此的感情基础还颇为坚固,是以分开才会觉得不舍,不甘,不情愿。本来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生生因为这件事开始纠纠缠缠的藕断丝连,摩擦起的火星到现在都足够令死灰复燃,有燎原之势。
然而现在陆远书如此明显地表达出了尘埃落定的意味,放弃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却已经足够不言自明。
他们的七年之痒,在八年恋爱期间没有出现,在两年婚姻中没有出现,在两年的分离中没有出现。
而在现在这样的时刻,它裹挟着风雪宿命般来临,像是一堵没有边际的墙,矗立在了通向未来的路上。
她向来不服输又极要强,心里却非常明白,唯独这件事,不该强求,也强求不来。
听天由命,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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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正面交锋
世间的事情通常都是这样的:越是处于一种一团乱麻的境地中时,生活越不会给人什么慢慢梳理仔细分析的时间。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已经站在了自家门口,两相无言,各自脱外衣换拖鞋。留守在家中的两个生物都很意外能在这个时间看见他们,均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喜,不过表现方式倒是不怎么相同。
球球大抵是因为想得少,所以反应特别快,沈琼宁弯腰的时候它就已经摇头晃尾巴地小碎步溜达了过来,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沈琼宁笑着伸手想摸摸它的头,奈何四肢还不是特别听使唤,没留神差点一头栽倒,被陆远书及时扶了一下才避免更大的麻烦。
我的意志铁一样坚定,奈何身体总是先一步投敌啊,沈琼宁在心里扼腕。
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新鲜地围观着他们的秦鸣小朋友终于也反应了过来,高高兴兴地跟她打起了招呼:“舅妈你回来啦?”
“恩,回来了。”沈琼宁点头莞尔。这一夜的惊险之处不足为外人道,眼下看到孩子的天真实在是令人高兴。她的感概还没进行到一半,就看见秦小朋友板起了脸。
“舅妈你也太贪玩了,不知道晚上一定要回家吗?”秦鸣小朋友很不高兴地教育她,沈琼宁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看见秦鸣一指陆远书:“舅舅等了你一晚上!我妈妈说不能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大人都是只说不做的吗?”
沈琼宁闻言一顿,转头看了陆远书一眼,陆远书没有看她,换好了鞋径直去了卧室,路过秦鸣时摸了摸他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卧室门被关上之后,被摸了头的秦鸣如同受到了鼓舞一般扬起了头:“看!舅舅都被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琼宁:“……”
“行吧,都是我的错,我找时间弥补。”
她说这话时来得很平静,平心而论,虽然不算是她的有心之过,但的确影响到了陆远书的生活,他生气或是觉得疲惫都是理所应当的,要鞠躬赔礼还是滚得远点她都二话不说照做。但这些事情都不是现在最紧要的——沈琼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揉着眉心深呼吸几口气,拿出陆远书递还给她的手机,翻起了号码。
“舅妈你黑眼圈好重啊。”秦鸣抱着球球在沙发上玩,扑腾了一会儿后跑过来看看她,有点犹豫地问,“没睡好吗?要不要去补个觉?”
“一会儿就去。”沈琼宁挂断一个电话,摸了摸秦鸣的头,拎着包站起身,“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弄清楚到底是谁站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就像是放任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不把这把刀原路照心口扔回去,哪里是她的性格。
一天中连着被这个家里的两个大人摸头,秦鸣的小男子汉心让他并不觉得愉快。他不舒服地晃晃脑袋,就见沈琼宁刚坐下没多久,又一阵风般地刮了出去,一时不由有些茫然。房间门响了一下,陆远书从卧室走出来,衣衫齐整,不像是打算补眠的样子。秦鸣啊了一声,看着他有点惊讶:“舅舅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一会儿就去。”陆远书给了他一个非常耳熟的答案,看了眼门问他:“你舅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