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愚来到码头时,恰巧李家一艘运载着订购瓷器的大船来到码头,她便下了马车自去验看那瓷器的成色瓷胎。下了马车,刚行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若愚扭脸一看,正看到本该在船坞里跟老师傅学习制造模型的贤哥儿坐在一个岁数仿佛的孩子身上,挥着小拳头向身下孩子身上打去。
若愚见了,连忙命人上前将两个孩子分开。待被打的小孩从地上爬起,若愚才发现居然是沈如柏大哥沈如松的幼子。当初李沈两家交好时,那沈家的大爷带着孩子回来省亲,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耍。若愚却不知为何本该在京城的沈家大爷的儿子却出现在了聊城的码头上。
贤哥看到姐姐过来,收起了高举的小拳头,也顾不得拉扯快要掉下的裤子,如见了主人的小狗一般扑到若愚怀里告状。
“二姐,这沈家的小混蛋,方才口出不逊,只说咱们家是满门的下堂妇,说你是被二姐夫也休回了家中。那沈博被打得满脸青紫,只拽着衣袖,呜咽着擦着大鼻涕,不服气道:“我说的俱是事实,怎的上手就打。我爹爹在朝中做大官,你打了我,我要让爹爹抓了你全家去坐牢。”
若愚觉得这孩子之言,绝非空穴来风,当下问道:“你这孩子,又是听何人所说?”
原来,那沈如柏自从伤腿之后,一直伤处未愈,又因为这事与自己的妻子白家三小姐生了间隙,终日在府内不得安宁。
白家这一年来仗着权势控制了大半的航路,江面上白家的货船往来不断。一方面来往各地从不向官府缴银纳税,一方面又不断提高货物价格,让各地的物品价格皆是不同程度地上涨,两管其下,为白家赚进了数不清的钱财。可是百姓却因此怨声四起。
太子登基后,一心要有番作为,便盯上了白家,准备杀鸡儆猴,树下新帝的权威。沈如柏既是白家的女婿,又深知船运,新帝倒是未因他的伤腿而罢免官职,只是温言劝慰,许下了重重的好处,期望他能‘弃暗投明’,命他全力核查船运纳税的事情。
白国舅起初对此事一笑置之,既然是自家人来查自家事,自然便是天下无事了。怎奈白家子弟众多,对沈如柏刚入白家,便借着势爬上高位十分不满,而白家长辈也不喜自家在朝堂上被一个晚辈压下,纷纷进言,白国舅慢慢便对沈如柏也是心生忌惮。
沈如柏对新帝刚登基就对付权臣强戚并不看好,不想夹在皇帝和国舅之间受罪,便借口养病,回了老家。沈家大哥沈如松如今也入朝为了官,不便离开,眼看着年关将近,便让弟弟夫妻俩将自己的妻子儿子带回老家,在母亲面前进进孝道。
沈博儿少年心性,十分贪玩,下了船便在码头上奔跑玩耍,却是撞见了贤哥儿。李沈两家如今反目,两个孩子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好话,说了几句,沈博儿便将听到的司马大人休了若愚的话说了出来,贤哥儿大怒,便打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唤声。一位中年美妇,急急地跑过来,嘴里唤着“博儿,博儿”。这妇人不是旁人,正是李若愚无缘的前婆婆沈乔氏。
沈如柏下船时腿伤复发,疼得不能行走,便是用担架抬了下来。沈乔氏一看好端端的儿子,如今竟然是这般凄惨的情形,自然是悲从中来,当场便哭得不能自已,一时间场面太混乱,竟是没有看顾住小儿,让他自己先跑了下来。
可是转眼儿的功夫,好端端的哥儿,竟是被打得脸红了一片,身上的锦衫也被扯开了大口子。只坐在地上呜呜的哭。
而那老远便看见骑在博儿身上的那个小霸王倒跟受了委屈似的靠在他二姐身上装乖巧。
沈乔氏原本就是看李若愚不顺眼,只是李家这位二小姐为人清冷,与自己儿子相处时也处处压制他一头,气场大得让沈乔氏不好拿准婆婆的架子。
可是现在虽然听说李若愚会来了,却不知她已经恢复了神智,只当她还是那摔傻了痴儿。
当下便怒骂道:“你们李家除了痴傻,还有疯狗不成?我们博儿才下了船,怎么出手便打?”
说着便挥手叫身后的家丁过去,要先将那贤儿拽过来梳理一顿。
一旁的李家船工哪里能让小少爷吃亏?立刻过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冲着那几个冲上来的家丁横眉立目。
那沈乔氏一向是尖酸刻薄惯了的,当下见手脚出不得气,那嘴里难听的便纷涌冒了出来,虽然不带污言秽语,可是也让人听了心肺气炸,那言语间便是李家三姐妹俱是被休离滚回了娘家,如今这唯一的男丁又是混不吝的小疯狗,当真成了聊城一景儿了!
李若愚这下便知道,方才那沈家小二之语是从何而来了。
说得正过瘾时,那本来还依偎在李若愚身旁的贤儿,肉团般的身体如同安装了铜簧一般,直直朝着那沈乔氏撞了过去。
虽然他年纪尚下,架不住肉多劲儿大,竟然一下子将猝不及防的沈乔氏撞了个趔趄,若不是身后有那丫鬟搀扶,便一下子要坐在地上了。
这下站在沈乔氏身旁一个掌柜模样的,可是手疾眼快将李家小少爷的脖领子拽住,出手便要打。
恰在这时,李若愚冷喝一声:“住手!”然后几步走上前去,伸手便给那家丁一记狠狠的嘴巴。
还没待那家丁反映过来,便开口道:“你不是李全达吗?原是我李家船坞的学徒,当年你母亲病危,无钱看病,提前来船坞上预支三个月的工钱,是我让掌柜直接给了你一年的工钱,请了郎中治病。当时你跪在地上泪眼婆娑不肯起来,只说愿为李家肝脑涂地。
如今这感念之词言犹在耳,可是脑汁没有落地半滴,怎么一转眼儿便成了沈家的犬牙,耀武扬威掌掴旧主,李大掌柜,真是威风八面啊!”
那李全达便是在李家落难时被沈如柏收买去的,如今在沈家商号里做了掌柜,手里握着钱银,早不似先前跪地哀求活命钱的落魄样子了。
今日看这小儿落了单,原是想在沈乔氏面前表一表忠心,哪里一想到被这李二小姐突然出语奚落,一下子被揭了老底儿,当下那扇得发红的脸有些抬不起,被李若愚那双冷目一瞪,顿时窘困得缩了手。
这时李若愚伸手牵住了那小惹祸精,冷着脸儿说:“还不会马车上!”便让一旁的侍女将那犹自伸脖子瞪眼的小少爷牵回到马车上,
然后对那气得又要破口大骂的沈乔氏道:“沈夫人,如果不是您说,我怎么不知自己被夫婿休离了,难不成您竟是先自见了我的夫婿,替他转了休书不成?”
那沈乔氏现在也瞧出这李若愚的神情全不像痴儿,也察觉出不对,可是犹自嘴硬道:“你现在倒是清明了?可不是先前是装得痴傻,糊弄了我的儿子,顺便找借口毁了婚约另攀了高枝儿不成?”
拢香在一旁都要气炸了,这沈乔氏当真是混淆视听,明明是她的儿子勾引未婚妻的庶妹在前,怎么现在却反咬一口,说二小姐是嫌贫爱富了?”
李若愚本来转身欲走,听了这话,却微微转头,嘴角带着嘲弄的微笑道:“犹记得当初说亲,夫人你带着沈如柏来我们家认门用餐时,洗脱了色的外衣里是假领的衬子,抬胳膊夹菜时,那假领便露出些许的接口,害得你不敢去夹稍微远些的菜。还是我母亲好心,为你一一布菜。当初定亲时,你沈家清贫得除了个祖上给的好名声,便什么都不剩,可我还是同意了与你儿子的婚事,后来你们沈家在我李家的扶持下又恢复了锦衣玉食,如今不光自己饱足,还能饲养上几条别人府宅上不要的家犬,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你……你……”沈乔氏没想到当年自己那寒酸的打扮原来皆是入了人眼,白白留了话柄,又在白家这显贵的儿媳前丢了脸面,一时间真是恨不得投江遁形。
李若愚又冷冷接道:“就像沈夫人所言,聊城地方不大,都是父老乡亲,公道自在人心,究竟哪家忘恩负义,勾引他家良家小姐又始乱终弃,父老们都心里有数,若愚也不想多说,白白脏了自己的口舌,可是有一样,要是谁别有用心散布我李家的不实谣言,莫怪我李若愚乃是商贾出身,行事有些市井之气,便是抓住了话主,便要往他家的大门泼上一车的屎粪!”
码头上围观的人群不少,听了这话,竟是连连叫好,那随后跟来的白三小姐更是听不下去,现在才隐约琢磨出来自己到底是捡拾了别人不要的腌臜物,她不愿再跟婆婆丢脸,冷着脸转身而去。
李若愚上了车后,突然觉得小腹,有些酸楚,吓得拢香连忙说:“二小姐,还是回家躺一躺吧。”
李若愚点了点头,那贤儿也心知自己闯祸,一时间不敢说什么。
等到了府宅时,却看见母亲正拿着一张请柬等着她,然后道:“若愚,你快看,司马大人的表姐淮阴郡主给你发下请柬了。”
☆、第 136 章
李若愚接过了那请柬,展开一看,原来是淮阴郡主的寿辰也到了,听闻李若愚回转了聊城,便邀请她前来参加寿宴。
听母亲说,这位淮阴郡主当初陪着褚劲风亲自上门提亲,又是褚劲风的表姐,她理当去祝寿一番,想到褚劲风也有可能参加那寿宴,李若愚却踯躅了一会,最后还是道:“娘,替我备下礼品。”
李夫人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看向那儿子贤儿,见他衣服歪扭似乎打架了的样子,便出声询问。若愚怕小二多言,便在李氏背后冲他一瞪眼,吓得贤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摔了一跤了事。
寿辰未到,麻烦却先到。
因为船坞里的海船船架俱是先前就已经建造好的,当初只是因为钱银周转不灵而停工,如今李二小姐归来,只是细微处被二小姐做了些微的改动。船工们的精神为之一振,上下一心,并没有花费多久的功夫第一艘海船便已经造好。
李若愚打算第一次试一试水,并不打算组成船队,只运了一船的货物前去南洋探探路。
是以当海船造好后,便组织填装货物。招募水手,准备出航。可偏偏是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原来东夷国最近叨扰得过于频繁,还边防海民防不胜防。新帝下令,东南所有船只一律禁止出海,征调船只编入水军,要一力清剿了东夷水寇。
而前去南洋的路线恰好便是战区所在。一时间不能出航,可是若避开战区,那么航行的时间便大大延长,路线有太过曲折,保不齐遭受海难或者是其他海寇的侵扰。
李若愚知道,这第一次航行不可有半点散失,否则自己开辟南洋航线的计划便前功尽弃。这便是经商者的无奈,政局飘摇,风向不定时,风险也是成倍增长,让人防不胜防。
于是这去淮阴公主的寿宴,更是势在必行!
当李若愚一路坐着马车来到郡主府时,倒是觉得这门廊楼台有些熟悉。只因为她在梦中曾经隐约梦到自己与褚劲风新婚之时就是在此处完婚,倒是不陌生。
当李若愚下了马车时,府门前已经停了长长的一溜队伍。她的亲弟赵熙之如今协理江南军务,登上郡主府门求取好处的人,自然是更多了。
排队的马车个个华丽得很,哪一个不是高门望族?所以李若愚一时也不甚着急,便是下了马车,带着侍女仆役在队伍的末尾等候。
可是就在她下了马车不久,便看到郡主府的管家领着仆役匆匆赶到了队伍末尾,小声道:“司马夫人,小的乃郡王府的管家赵川,请夫人随我入府。”
说完便引领着李若愚一路入了郡主府内。李若愚的余光还飘到了那白家三小姐与那沈乔氏也在队伍中,看到李若愚不用排队便入了郡主府,还气得出声讥讽,似乎是要在人群里挑起民愤。
奈何其他宾客都是头脑清楚的,心知此次是来恭贺寿辰加溜须拍马。至于主人爱让哪个进,便哪个进,谁想在这个时候给郡主添些不自在?
当李若愚进入了郡主府内时,才发现郡主亲自在主厅里候着她,看到了她便亲切地扶住了若愚的手道:“原是不该劳动你这双身子的,一路上安好?可是颠簸着了?”
若愚连忙施礼道:“官路平稳一切安好。”
说着话时,她竟然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淮阴郡主都知道自己母亲尚不知晓的事情,便说明是褚劲风同她讲了自己怀有身孕,想到那人特意叮嘱了郡主,不由得心里微微一甜,也不知道他到了此间多久了……
可就在这时,淮阴郡主接着道:“劲风有事,不能前来参加我的寿宴,以后见他可是要好好加罚,你难得来一次,可是要多住几日好好的陪一陪我,那衣食住行若是有了短缺,只管与管家吩咐。”
说着便唤来了管家引领着若愚去了她的住所。
当若愚来到了给她准备的卧房时,倒是唬了一跳,只见这居所乃是独立院落,光粗使的丫鬟小厮便有十余人,入了屋子便发现,衣箱里的衣服竟然一直备到了夏天。而那小儿所用之物,也足足备了两大箱。小虎头的鞋儿,精致的衣服,有质地柔软的尿布,甚至玩具都是一应俱全的。
这哪里是要多留几日,分明是要将她留到一直生产完毕为之。
淮阴郡主就算再怎么好客,这般也是太过热情了些。更何况若愚船坞上有那么多的琐事,哪里会留那么久?当心内便思踱着,待得寿宴完毕便起身告辞。
待得坐在了床榻上,那柔软的床铺倒是勾起了李若愚满身的疲乏,到底是怀了身孕,有了些许的反应,总是觉得有些睡眠不足,可是就算睡意来袭,心内却还是想着:到底是多大个头的熊?竟是勾得连表姐的寿辰也不能参加?还是那平遥公主貌美,又是一意主动应承的,到底是比她这样一板一眼只知道敲打算盘的女人善解人意?”
于是这般心内莫名的难受,引得那梦境也是说不出的滋味。那梦里的男人也是英挺俊美,尤其是那头发竟然变得乌黑发亮,让人移不开眼……只是他怀里竟是揽着那平遥公主,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在一处下着雪的江边赏雪缠绵。那双大掌竟然是紧紧地搂抱着那公主,那薄薄的嘴唇热情地低头亲吻那娇吟的女子……
而她就在一旁那么直瞪着眼儿看着,心内焦急得很,只觉得心都要炸裂了,想要开口问:“你为何要抱着她?可知你的妻子是我?”
可是愤怒似乎堵住了喉咙,竟然是开口不得。倒是那可恶的男人衣衫不整地从女人的香软里抬起了头,一双眼儿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不然你以为男女相会是如何?不然还真像戏文里一般,作揖偷望不成?所以便是给你上这一课,看以后还敢不敢私自离开,白白将自己的男人给了他人……”
“褚劲风!你个混蛋!”
☆、第 137 章
这一激愤,竟然睁开了眼。窗外已经渐入黄昏,隐约能看到个人影,李若愚心内微微一提,出声喊道:“谁在窗外?”
拢香闻声进来道:“二小姐,是我,您醒了,可是口渴了?”可是待她进屋时,却看见二小姐刚刚睡醒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失望之情……
拢香心里暗暗叹息,方才二小姐睡得熟,一时错过了饭点,那郡主府里的管家受了淮阴郡主之命送来了晚餐。端来的瓷锅下面带着小碳炉,里面滚滚地炖着浓稠的牛骨汤,切成小块去皮萝卜也充分入了味,切成菠萝花的鱿鱼淋着开胃的酱汁,猪蹄膀与野鸟蛋红烧得也正入味。黄绿豆芽用水焯过后,佐以香菜酸酸甜甜地拌了一小盘。
这些个菜式俱是二小姐爱吃了,尤其是那道猪蹄膀烧野鸟蛋是二小姐到了北地后新爱上的一样,在脑子混沌时,因为一时贪嘴,吃得太多,最后闹得鼻子出了大寒,司马大人便开口以后再不准给她这些个,为此,二小姐还不依不饶地磨了司马大人许久呢。
不知今日倒是独独准备了这北地风味的一样,难不成淮阴郡主心细到这般地步,竟是猜得准自家二小姐的口味?但是二小姐现在大约也是不记得这道菜品里的故事了。
就在管家交接时,敲好二小姐梦中那一喊,管家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惹得拢香尴尬地冲着他一笑便连忙进了屋子。
也不知二小姐方才是梦到了什么,竟是脑门细细出了一层的白毛汗。用热手巾子擦拭过了后,便服侍着她起身用饭。
若愚就看着菜色微微一愣,直觉地夹起了一颗烧得入味的鸟蛋。放到嘴里咀嚼,觉得味道美得很……她半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这一顿饭,竟是将那盘子猪蹄膀吃得是干干净净。
虽然在郡主的庄园每日都有宴饮戏班,可是李若愚却有些度日如年,海上的路线一日不开,就相当于她先前的投入俱是打了水漂,那些货物因为白家的垄断自然是不能在大楚的国境内贩卖,拖延得久了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数来。
所以待得寿宴一过,她便向淮阴郡主提出了辞别。可是淮阴却不肯点头,只是拉着她的手道:“你与劲风成亲后便去了北地,我这当姐姐的也没有照拂过你们,如今你有孕在身回转了娘家,自然是有李夫人照顾,可总是不必这庄园里差事仆役行得方便,倒不如就在这里住下,那接生的稳娘我都替你安排妥帖了,乃是宫中出来的成手,经验老道万无一失。”
李若愚一早便料到她会这般说,只是微微一笑道:“谢过郡主的好意,只是若愚家中事务繁多,都要一一处置,倒是不便多叨扰了,我已经吩咐自己的小厮备下了车马,明日一早便走,临行前特来跟郡主辞别。”
淮阴郡主自然是看出了她去意已决,虽然得了再三的叮咛不可妄言,可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表弟,脸色微冷道:“自然是知道你心里挂念着什么,可是就算那生意再怎么重要,能重要得过你肚子里的那点子骨血?让你留在这,便是希望你能得清轻重,不要逐那蝇头小利,反而落下终生的遗憾!”
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若愚却不能辩驳,淮阴郡主出身娇贵,若不是因为与褚劲风姻缘的关系,以前她是连着庄园的府门都进不来的。在那些高门女子看来,这为夫君开枝散叶自然是顶了天的头等大事,还能有哪一样能比这重要?淮阴郡主的礼遇也不过是顾念着她腹内的孩儿罢了。
她屏了屏气,忍住了涌到嘴边的话,说道:“郡主说得是,若愚自当注意,回家后,便减了外出,在家安心养胎。”
淮阴郡主也自觉方才说得有些发重,可是眼前这女子当真是倔得很,都说到这般了,还坚持着要回,倒像是跟谁在赌气一般。
想起自己那表弟,其实也是倔货一头,当表姐的只觉得脑袋都略略发沉。当下言道:“我那表弟,看着行事沉稳,性格稳健,其实就是个不懂的女人心的,他总是做的多过说的,也不管你爱与不爱,便是将自己能给的一股脑儿呈送到了你的面前。
当初,他要娶你,我便觉得不妥……倒不是为了旁的,就是怕你清醒后不愿意,反倒成了一对怨偶。可他一意孤行,生怕你这宝贝疙瘩落到别人的府宅里去,我这当表姐的劝也劝不住……可如今看着你们俩的意思,倒像是照着我先前的担忧来了……各自僵持着,看得旁人干着急……”
若愚知道淮阴郡主这话里倒是有几分真意,倘若是不顾念自己有孕在身,只怕说得更难听,便思踱着开口道:“郡主的美意,若愚明白。只是您也知我是清醒,若愚自小便在外闯荡惯了,少了几分内宅女子的稳重,若是若愚清醒,当初是断然不会答应司马大人的求亲。不是因为旁的,就是怕这婚后的内宅不是若愚心之所往,却还要强自逼迫自己适应……这次南归,也是希望大人想清楚,若愚到底是不是适合与他相伴一生的女子。若愚也是怕……大人以后会生出悔意……”
淮阴郡主听得半响无语,开口道:“那若是他后悔了呢?”
若愚连想都没想开口道:‘若愚愿与大人和离,只是这腹内的孩儿年幼离不得亲生母亲,若愚愿意将他抚养成人后再认祖归宗,若是大人将来娶了新夫人,有了自己的孩儿,不愿他归来,若愚便将他归入到李家的族谱里,不知郡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