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鸿被捏的脸皮红涨,窒息,但他的双眼却望着孟景灏笑,仿佛还在说“她的滋味销魂蚀骨”。
孟景灏怒火攻心,没有克制住,便听“咔嚓”一声,孟景鸿蓦地瞪大了眼睛,扭曲了五官,血从孟景鸿的嘴角流出。
孟景灏一把将孟景鸿甩开,“咕咚”一声,孟景鸿的头撞向了墙壁,血花迸溅。
守在门口的张顺德都听见了,当看到被捏断喉管而死的孟景鸿,又被撞出了一头血花,张顺德吓的双腿发抖。他怕,他怕自己被灭口。
他都听见了什么?!
原来、原来昭容娘娘真的……
“雍亲王畏罪自杀。”孟景灏用帕子擦了擦手,扔到地上,冷着脸对张顺德道。
张顺德赶紧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回宫。”
——
孟景灏站在重华宫门口已站了不知多少时候,梅兰生只注意到,原本陛下来时,月在当空,而此时,月已西沉。
夜露落了满头,更声又起。
梅兰生不得不提醒一句,“陛下,五更天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早朝了。”
孟景灏抬起了头,哑着嗓子道:“叫开门,不要惊动了里面。”
“是。”
梅兰生先是用钥匙打开了外面的锁,又轻轻敲了下门,“陛下来了,快开门。”
外头有开锁声时,门后守门的太监就惊醒了,此番听见是陛下来了,便利索的开了门,跪在门侧道:“给……”
“闭嘴。”梅兰生低斥,“默声。”
太监便闭嘴叩长头。
孟景灏从太监头前走过,一路静悄悄。
正殿半开着一扇门,门旁里的太监已叩下长头,里面,寝殿门口跪着个宫女,门已被轻轻打了开来,孟景灏走了进去,微抬手,梅兰生又将门关紧。
床头矮几上点着昏黄的小莲花灯,隐隐照见红纱帐内梅怜宝睡觉的轮廓,孟景灏将纱帐掀开,用玉勾勾上,坐到了床沿,夏日天热,梅怜宝只在肚脐上盖了一张绣着合欢花的青纱,她睡觉有些不老实,抹胸睡裙裙摆撩到了大腿处,孟景灏沿着小腿摸了上去,看着梅怜宝酣甜的睡颜,他眸色幽深晦暗,她右腿内侧有一颗红豆小痣,他早就知道。
但他不曾想到,今夜却被另一个男人点破。
禁不住便对那颗红豆抠了下去。
“疼啊——”梅怜宝一下子惊醒,猛的看见一个黑影坐在床沿,吓的张嘴要叫,孟景灏一把捂住了梅怜宝的嘴,捂着她的嘴将她压到枕头上,“告诉朕,你这颗红豆痣谁还知道?”
梅怜宝从酣睡中疼醒,又吓了一身冷汗,此刻还是懵的,水灵灵的眼看着孟景灏。
孟景灏放开手,抚着梅怜宝的脖子,低声又问一遍,“谁还知道你这里有颗小痣。”
孟景灏又抠了一下,仿佛恨不得给她抠掉。
“疼啊。”梅怜宝蹙起了黛眉,怒瞪孟景灏。
“回答朕!”
梅怜宝只觉今夜的孟景灏吓死个人,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忙道:“我、我、我母亲,父亲,乳母。”
“宫里伺候你的宫女可有谁见过?”
梅怜宝摇头,“那处儿我都是自己洗。”
“很好。”
第105章 夜刺青
庭院里,叶落无声,合欢花合抱缩成了团,粉艳浓红的花色被黑夜吞噬。
三进海棠花雕花床内,层层帐幔合垂,一灯明亮。
梅怜宝躺在鸳鸯枕上,双腿大开,额上汗珠滚滚,双手扯着轻纱,疼的紧咬红唇。
床榻上,放着一个红漆托盘,盘中放着一碗清水,一碟染料,一卷长银针,还有一盏去掉莲花灯罩的灯。
孟景灏抬起头来,看一眼脸色发白的梅怜宝,一狠心,整颗切下。
梅怜宝疼的哼了一声,瞪向孟景灏,“早这般利索不就好了,非要折磨我。”
手指长的细刀放入水碗中,血很快在水中泅开。孟景灏看了看染料,又看了看梅怜宝沁血的伤处,用干净的绢布给她捂上,捂了一会儿才又抬头看了梅怜宝一眼,却仍是不说话,一张脸冷的掉冰渣似的。
梅怜宝又道:“你给我脸色看做什么,有本事你把君氏祖孙抓来,千刀万剐去。”
孟景灏忽的拿起细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流出,用盛放染料的碟子接住。
“你这是做什么?”梅怜宝吓了一跳,要坐起来。
“躺好。”孟景灏蹙了下眉,冷声道,便开始用细刀搅拌染料。
沾了血之后,染料才红的浓艳起来。
孟景灏把梅怜宝的大腿扒的更开一些,将灯移近,针尖蘸着染料开始一点一点的刺,像被大蚂蚁咬了似的疼。
梅怜宝捂着脸嘤嘤的哭起来,还开了一条手指缝,微抬着头,偷看孟景灏的表情。
孟景灏叹了口气,“哭什么?”
“你不理我。”梅怜宝委屈的道,“你看我的红豆豆不顺眼,说切掉就切掉,说要在上面刺两朵浓艳的合欢花,我都从了,作甚还给人家脸色看,人家哪里得罪你了。白日不都说清楚了吗,是那个雍亲王冤枉我,我发誓我没勾搭他。”
“他告诉朕,你这里有颗红豆小痣。”
已经刺出了合欢花的轮廓,孟景灏一抬头就看见梅怜宝的脸白的跟鬼一样。
“不过,朕已经亲手捏断了他的喉咙。”孟景灏轻描淡写的道,端着染料,一点一点的往上刺。
合欢花,妩媚娇人,有的像小扇子,有的像绒球,孟景灏刺的就是红绒球,切掉小痣之后,刺上红绒球形状的合欢花,正好能完美的覆盖住伤口。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梅怜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百口莫辩,绝望无力,就像上辈子在行刑台上,无论她怎么哭喊冤枉,都没人信她,他们只要她死以谢天下就够了,他们只要她背下祸国妖姬的罪名就够了,至于她冤枉与否,那都不重要。
“所以,朕现在在给你刺花。”刺好一朵,孟景灏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这是看花的时候吗?!”梅怜宝忍着腿根的痒痛,蓦地坐了起来,“不用怀疑了,一定是那假和尚干的,他就是要我死!我杀了他爹还是砍了他娘,他做什么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念佛念成魔鬼了不成?!”
“躺下!”听着外头的梆子声,孟景灏低斥,“还没刺完呢。”
梅怜宝不敢看孟景灏的眼睛,听话的乖乖躺好,心里忽的想通了一件事情,上辈子孟景灏之所以骂她那些脏话,是因为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她的坏话吧,就像现在这样,雍亲王污蔑她,肚兜、小痣,她百口莫辩。
“你怎么不怀疑我呢?你该怀疑我才对,然后骂我,往死里践踏我,最后的最后,再给我扣上一个祸国妖姬的罪名,拉上刑台,千刀万剐,以谢天下。”梅怜宝幽冷幽冷的笑。
“朕是昏君吗?昏君身边才出妖姬!”孟景灏气恨她总这么说自己,蓦地抬头,眉目拧起,却忽的灵光一闪,“有昏君才出妖姬,神龟甲文指出文武护国星,国无昏君妖姬,文武护国星不会出的,反过来,文武护国星既出,昏君妖姬现!”
原来他们是这个目的!
孟景灏倏忽站起,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梅怜宝,而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人为的制造妖姬了!
君玄璧说梅怜宝是祸国妖姬,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怎么才能阻止君氏祖孙?
怎么才能抓到君氏祖孙?!
孟景灏又看向梅怜宝,妖姬未成,他们还会出手的,但现在他失手杀了雍亲王,今日早朝怕就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谁第一个抹黑他是昏君、暴君的,则最有可能和君氏祖孙有联系。
而当他昏君之名传扬天下,再重现一遍,长平公主率领诸世家清君侧?
推翻大胤难度太大,那就是杀他,然后扶持幼主,但监国摄政也轮不到君玄璧,反倒是为别的孟氏皇族做嫁衣,幼主排除,那就是成年皇子,而这个成年皇子,若是他想窃国,那就将这个成年皇子控制在手心里,当时机成熟,令成年皇子退位让贤。
那就只剩一个成年皇子没死了,老六孟景洹。
是否孟景洹现在已经被君氏父子控制了呢?
孟景灏想到,就是老六以素萝夫人病重为名将阿宝骗去皇觉寺的,但显然,那素萝至今还没死,说是快要死的人,却到现在还没死。
孟景灏冷笑起来。
与此同时,他亦想到,要么是君氏祖孙还在京都,要么就是他们还有同伙。
“来人。”孟景灏蓦地扬声。
侯在门外的梅兰生轻手轻脚快速靠近雕花床帐,“陛下,奴婢在。”
隔着帐子,孟景灏本想夜召金吾卫搜京,转瞬一想却否了,如此一来,非但打草惊蛇,还会闹的人心惶惶,又不能一定将君氏祖孙抓住,得不偿失,便挥退梅兰生,“没事了,下去。”
“是。”
再回到床边他就看见梅怜宝已经又精神奕奕了,正拿着铜镜照花看,见着他就灿烂一笑,“再刺一个,枝枝叶叶往中间刺一点嘛。”
孟景灏也笑了,重新坐到绣墩上,拿起长针,蘸了染料,欣然允了。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只能耐心等待时机了。
第106章 蛊媚
合欢刺成之后,天已大亮。
孟景灏取了去年冬所存的冰块敷在花上,并对梅怜宝道:“自己按着,多敷一会儿就不疼了。”
梅怜宝看着落在窗棂上的光线,心知,她孝期留帝夜宿,媚君误朝的罪名怕已是不得不背在身上了,过不久更会传到那些大臣的耳朵里去。
梅怜宝妖媚一笑,搂住孟景灏的脖子,“这也许就是天意,天要我担下这祸国妖姬的名声,我逃脱不了的,但我也不能吃亏,我不能白白担下这大罪名。既是误了,所幸就误到底,章哥哥,成全了我如何?”
孟景灏的手隔着一块白绢,一层冰扣在梅怜宝的大腿上,他扭头看着梅怜宝,见她虽笑,眼中却泪雾盈盈,一霎心中挚痛。
他用额头碰碰梅怜宝的额头,“已是误了,不能一错再错。”
说罢,捏着梅怜宝的手腕,微一用力就将她从身上扯了下来,他站起身,拨开帐幔就大步离去。
梅怜宝跪坐在竹席上,哭喊一声,“章哥哥——”
这一声,戾气裹挟着恨意,恨意纠缠着爱意,爱意化为痴执。
一声凄厉,一声执迷,一声仿佛穿透云霄,通达地府。
孟景灏只觉那一声“章哥哥”,喊叫的人不在这寝殿里,不在床榻上,而在地府,奈何桥上,茶棚木榻,那是个一身血的女子,血肉缺失,白骨森森。
一霎,心痛的要窒息似的,孟景灏再也迈不动步子,转身,急匆匆回来,来不及拨开锦账,直接暴力扯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