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车落脚处是碧落城正门之外,因为城内行人拥挤,体积较大的鸾车并不适合行驶其中,所以大家都纷纷下了车。不过还未等他们入城,就有一行人迎了上来,为首的一名老者正巧算是顾子言的“熟人”,当年在玲珑阁做事的苏掌柜。
“这位仙长,在下是苏府的管事,奉了家主之命前来请各位去府上稍作歇息。”苏掌柜也算是个精明的人,一眼扫过人群之后,就径直朝着墨敛拱手一拜。
墨敛并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苏掌柜几乎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过很快,墨敛将十名弟子招致至身前,方才道:“此次下山,我只行监护之能,除非陷入险境才会插手,其余事务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言下之意就是,他什么事情都不会管。
顾子言倒是刚才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专门安排给新弟子的历练。若是墨敛真的事事都管,那大家也都不用谈什么历练了,墨敛一人就能处理好所有事情,大家就负责吃喝玩乐然后直接回去就结束了。
太华仙宗的弟子大都对这次历练很是期待,所以听墨敛这么说也不觉得失望,反而是更加跃跃欲试。
原本顾子言是想问问其它人的意见,不过当他将目光看向当时坐在另外一辆鸾车上的无人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那不应该是看同门的眼光,甚至不是看陌生人的眼光,虽然算不上太明显,但以顾子言的经验依然能从中感觉到一些敌意。
然而唯有林初夏,本该最恨他的林初夏,此时却笑意盈盈,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这种感觉让顾子言感到极度的不舒服,真是够了,八成林初夏在过来的路上跟同车的说了些什么,才让他们还未正式见面就抱有敌意。本来十个人的小队,此时竟然隐隐有种兵分两路的架势,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开头。
第一印象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顾子言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将这种固有印象扭转过来。不过,虽然他觉得内部出现裂痕并非什么好事,但是如果让他主动去拉拢那五个人,他也是做不到的,更别说这几个人肯能根本就不会给他好脸色。
呼——顾子言将目光收回来,将心里那簇无名火压了下去。
不能因为这件事生气,林初夏处心积虑的给自己下绊子,不就是想看自己为此恼火吗?那他就偏不生气,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现在优势都在他这边,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场面安静得有点诡异,最尴尬的要数苏掌柜了,他完全不明白眼前这群人是在干什么。
既然没人出声,顾子言干脆就不客气:“苏管事,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各位请跟我来。”苏掌柜仿佛得救了一般,他大概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气质拔群的少年,就是当年差点被他赶出玲珑阁的那个孩子。
顾子言一点儿都不担心,林初夏那一伙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他们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存心想和自己作对,在这件事情上也只能不服憋着——有本事他们就打地铺去!这几个从小在太华仙宗上长大的家伙,估计连客栈都不一定能找着。
在苏掌柜的带领下,一行人至苏府,在去准备好的客房路上,顾子言一直在打量着附近的情况。既然苏府中的怪事也是此次历练的一部分,那么提前注意一下也是有必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怪事的原因,诺大的一个府邸中却看不到多少人,即使是偶尔经过的三五仆从,也是低着头匆匆而过,仿佛在躲着什么东西一样。
顾子言的视线越过府中的隔墙,他似乎发现远处一座院落的样子却有些奇怪。那院落前的树木杂草十分茂密,在枝叶的掩映下隐约能看见两团惨白,看那偶尔飘动的样子,应该是两只白色的灯笼。或许是因为顾子言格外在意这个院子的原因,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怪异味道。
那是纸钱和香烛燃烧后的味道,混在一片惨白里,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顾子言总觉得他们在经过这一段路的时候,苏掌柜的脚步要比刚才快上几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很快,一行人就转了个弯儿,那枝叶间的惨白也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
“诸位请在这边稍作歇息,一会儿家主便来拜访仙长。”即使并不能认出墨敛是谁,苏掌柜依然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也曾是一位修行之人,自然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冷清少语的仙长,定然有着极高的修为和低微。
但墨敛却道:“不必了。”
“这……”苏掌柜表情变得有些为难,他实在是揣摩不出,这位仙长的心思。
倒是顾子言上前一步,正好半个身子挡在墨敛身前:“师父他好静,拜访就免了。还是我们随您走一趟,总不好让主人家受累。”
苏掌柜犹豫半晌,见仙长高冷的模样也知道不能强求,最后还是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小道长们跟我去见家主一面,也好说说府上的事情。”
朝着苏掌柜一颔首,顾子言偏过头对其余人道:“若是有兴趣的可以和我一同过去看看,若是不愿意去的,也可以在这边先休息一番,等我们回来在说。”
在两方冷战的时候,他自然要占据主动的地位。暂时被林初夏“拉拢”了的四人中,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具有领导力的人,所以顾子言很容易就在不知不觉拿到了主动权。比如说现在,他们只能被动的选择去或者不去,即使他们本身就有相同的想法,在气势上也已经被压了一头。
苏琼作为苏家的人自然是会去的,白术也不必说,而殷家姐弟俩显然对这种奇谈怪事有着天生的兴趣,在顾子言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跟他一过去了。至于其余倒是有两个人看似想去,最后想了想却又退了回去。
到最后,去的人和不去的,又正又分成了五五一组。
顾子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林初夏想留下来干什么,他从她眼神都能看出来。无非是墨敛不去,她也想留下来罢了,只是可惜那几个轻易相信了她的人,还以为这样可以给顾子言造成困扰,是在帮林初夏的忙。顾子言都不知道该说他们太善良,还是傻呢?
去见苏家家主的路上,顾子言又一次远远的看见了那个挂着白灯笼的院落,不过这一次它出现在视线里的时间更短,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别的建筑遮住,完全看不见了。
“也真是奇怪,正好把那几个人分到一辆鸾车上,还真是合了林初夏的意。”白术走在顾子言身旁,一边轻声说一遍流露出嫌恶的眼神,“这才刚一开始,就搞成这样,之后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的来。”
“嗯?你的意思是……”顾子言还在想那个奇怪院落的事情,这时被白术一说才回过神来。
“留下的那五个人,除了林初夏之外,三个是苍龙峰的弟子。你应该知道林初夏是苍龙峰长老玄怀的孙女吧?至于另外一个,是玉龙峰的洛念锦,正巧她最讨厌的呢,就是你这种假装高冷的家伙了。”
“讨厌我?可是我连她见都没见过,不对,要是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怎么就讨厌上我了。”顾子言表示很无语,怎么自己总是躺着都会中枪。
“这个嘛,说起来其实不怪你。跟她师父有关,她师父是玉龙峰的玄若长老,清垣祖师门下唯一一个女弟子,与墨敛师叔几乎同时入门。听说当年也是天资极高,惊才绝艳之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不喜欢墨敛,连带着座下亲传弟子也跟她一个性子。洛念初也是她的亲传弟子之一,既然不喜欢你师父,你当然也得跟着被讨厌了。”
顾子言听着,却不由笑了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在即被讨厌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太华仙宗之中,居然还会有人这么明显的讨厌我师父,听起来其中似乎有陈年往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玄若长老虽然是位女子,但也是很凶的。反正至今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去问她到底是为什么。”白术摊了摊手。
两人正聊着,忽然听苏掌柜停下了脚步:“各位小道长,正厅到了。容我进去知家主会一声,几位在此稍等。”
苏掌柜一路小跑进去,没一会儿就重新出来领着顾子言一行,走进了正厅中。
正厅中有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显然是一大家子都聚在这里了,看上去像是再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坐在正中央的,就是当今苏家的家主,已经结成金丹期的苏成荆。这个中年人蓄着胡须,因为金丹已成的原因看起来很是矫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眉宇之间看上去却有些疲惫。当他目光扫过顾子言一行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他并没有明显表示出来,想必苏掌柜已经告诉过他,还另有仙长随行。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女人尖叫打断了。
“啊——!素遥……你是素遥!啊啊啊你不不要找我报仇,我也是被逼的……”莫名尖叫起来的是名坐在角落的妇人,看上去也不三十来岁,面容却很是憔悴。两鬓上甚至不合年龄的生出了几率白发,眼眶微微发黑,眼仁上更是布满血丝,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手中死死攥着一方帕子,一边发抖一边指着顾子言,仿佛站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死了、死了……死了,你已经死了!你儿子也死了哈哈哈哈哈你们一家都没了。”
原本的尖叫转而又变成了刺耳的笑声,但是夫人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喜悦,反而更像是在哭。这种像哭一样的笑声,听得直叫人心里发寒。
“把人带回去,别在客人面前丢脸。”苏成荆也没料到,他这个妹妹会忽然在大堂上发起疯来,虽然最近府上人的精神状况都不太好,但像这般发疯般的却是头一回。
原本一直站在身后的苏琼,这时候突然冲了出去,抱住夫人大喊道:“娘,你怎么了?这里没有什么素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看到苏琼,似乎是安静了一些,却又不知为何忽然泪流满面,哆哆嗦嗦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她回来了。都要死……我们都要死,素遥……要报仇的话就朝着我们这伙老家伙来,求你求你别害了我的孩子。”
旁边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几乎忘了要将这妇人带出去。
苏琼看着多年没有见面的母亲,忽然变成这般模样,鼻子也是一酸,赶忙帮她擦去满脸的泪水:“娘,别闹了,我带你回去歇着。”
正当苏琼准备扶起妇人的时候,忽然被人抬手拦住了。
顾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妇人面前,他微微俯下身,一字一顿的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像素遥?”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处理陈年恩怨了,有些大家之前提出的关于苏璞和姑妈之间的疑问,也会在这部分有所解释。
第38章 七杀碑
“啊……你走你走!”妇人盯着顾子言的脸一会儿,原本稍微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爆发,忽然伸手胡乱挥舞起来,想要将他推开。只是顾子言周身自有灵气护佑,这一推反而是她自己吃痛。
苏琼见状敢忙按住妇人双手,用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朝顾子言说:“算我求你,别再刺激她了好吗?”
大约是没想到苏琼会这么说,顾子言沉默一会儿,还是侧身让开了。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初苏璞之所以会成为孤儿,跟他的姑妈,甚至整个苏家都脱不开关系了。因为妇人口中所一直喊着的“素遥”,就是苏璞母亲的名字。
妇人被搀扶着出了正厅,苏成荆略带着歉意的朝顾子言一点头:“三妹她近日受了惊吓,神智不太清楚,让诸位见笑了。”虽然表现得镇定,但苏成荆心中却是也有几分惊疑不定。无怪他三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位太华仙宗来的弟子,与当年的素遥不说一模一样,但起码也有五分相像。特别是那微微上翘的眉梢眼角,让人很难会认错。
顾子言淡淡一抬眼,微笑道:“无事,不过还请苏先生告诉我,贵府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等弄清楚了源头,我也好向家师墨敛回禀。”他知道苏成荆觉得他们不靠谱,所以将墨敛拉出来压阵,这样一来也免得苏成荆敷衍他们。
“本来是小事,不该叨扰太华仙宗的。只是三妹近日思虑过多,这才给我那侄子送了信,真是劳烦你们多走一趟。”看起来,苏成荆居然有些不想旁人插手这件事情。但人既然都来了他也不好敷衍,于是还是将事情陆续道来:几个月前,苏府后厨养的鸡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开始以为是被什么野猫叼去,仆人们也没在意。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养的狗也开始丢了,负责府上后勤的管家才开始觉得不对劲。鸡还可以说是野猫偷了,可狗也丢了就说不过去了,还一连丢了两三只,这明显是被人偷去了。
敢在苏府头上动土,这群贼可真是胆大包天。
于是管家安排了人在丢了东西的地方严防死守,保证连只蚊子都飞不过去。一夜过去,守卫的仆从扛了一宿没睡,却什么都没能发现。就在管家以为是小偷见有人守着,不敢再来的时候,却发现后厨昨天刚买的鸡又丢了一大半。不仅如此,还有个侍女慌慌张张的来禀告,说是流萤园里出了事情,请管家过去看看。
流萤园是个废弃已久的院落,其中并没有人居住,怎么会突然出了事情?
等管家带着一干仆从匆匆赶到流萤园的时候,他看着园门前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差点就吐了出来——那是堆积在一起的死鸡和死狗,有些已经死了很久,上面长出斑斑霉迹。每一只动物的尸体都被开膛破肚,像是被一只利爪撕开了独自,内脏和血淌得到处都是,因为死得太久有几只的肚子里甚至生出了蛆虫,在一片看不出原状的烂肉中钻动。
“里面……好好、好像有人。”一个仆从声音发颤的伸手指着园里说。
他所指的“里面”,并不是流萤园里,而是那一滩血肉模糊的尸堆里。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让管家觉得,那些早就没了形状的尸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往外看。管家毕竟见得事情多,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也渐渐镇定下来,他一挥手:“去拿东西把这堆死物弄开。”
众人中总有些胆大的,找了铲子过来将上层的死鸡扒拉开,片刻之后一个血淋淋的头颅从中路了出来。
“啊……!真的有死人!”之前来报信的侍女看着那满是血污的头颅,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这院子里的异样是她不小心路过,撇了一样才发现的,此时见其中居然埋了个死人,顿时后怕不已。
“乱叫什么!”管事盯着那颗露出来的头许久,忽然劈手夺过一名仆从手中的铲子,对着那头颅来了一下。这一下打下去,那血淋淋的脑袋居然就这么掉了下来,还轻飘飘的在地上弹了两下。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那里面埋得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一个陪葬用的纸人。只不过这纸人的脑袋是用皮子做的,染上了那些死鸡的血后,就显得格外逼真吓人。此时脑袋一掉,倒是露出了下面用竹签和纸糊成的身体。看着这个样子,在场的人竟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还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这是谁在这捣乱呢,故意弄这么些东西来吓唬人。”
管家心里却隐隐更加不安了,那纸人的脑袋上所用的皮是从黑狗身上剥下来的,而那只黑狗光溜溜的身体正在一堆死物中间,成了一滩渗人的红白之物。他在老家听人说过,剥黑狗皮是用来做祭事的,邪性的很,若是遇上了必有大灾祸。所以管家便将这事禀报了家主,只是自从那天之后,苏府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暂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这份平静一直持续到十天之前。
“十天前,陆续有人在府中遇到了奇怪的人影,常常是在眼前一闪而过,再定睛之时就不见了。开始并没有当回事情,但是等到第二天,府中开始死人了,并且死的都是那些声称看到过那个奇怪人影的人,搞得人心惶惶。三妹前也说在家中撞见了那个东西,自从那天起便精神恍惚,时刻说些胡话了。”苏成荆讲到这里,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虽也修仙道,却没能在府中发现什么奇怪的法术或是妖物。前两天请了一位道长前来,为府中布下了法阵,才不再出事了。只是没想到三妹却又给我这侄儿写了信,使得格外多走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在一旁听得格外津津有味的殷离忽然一拍手,问:“那道士布下法阵之后,可留下过什么东西么?”
“这……道长离开之前确实是留下了一小件石碑。”苏成荆看殷离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子,虽然有些惊奇于她能猜到有这么一件东西,却没打算把那东西拿出来。因为那道长离开之前说过,这东西只能供奉在隐秘主持,断不可给外人触碰,否则不但会失效还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顾子言见他神情犹豫,出言道:“这位师姐姓殷,是从玄天州来的,这些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
玄天州殷氏,苏成荆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道长走之前的话还犹在耳畔,他一时也拿不准该不该把东西拿出来。然而就在他还犹豫之时,殷离已经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拿出来给我看了,苏先生可知道七杀碑?”
苏成荆皱眉,他虽然并没有听说过七杀碑之名,但听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他不语,殷离便知晓他并不了解,于是道:“依我看来,苏先生大约是被那臭道士骗了。他所谓的阵法,应该只能镇压这府上的那东西七天,不对……这应该不能叫做镇压,应该是他和那东西达成了协议,让能你们多活七天而已。”
“什么!”这回不只苏成荆,在场的苏家人都是一脸大惊失色。
“按你们所说,府上先是死鸡然后死狗,并且还有一只黑狗被剥了皮制成纸人。如果我猜的不错,死掉的鸡应该都是公鸡巴?雄鸡黑狗,都是能镇魂驱阴的东西,所以那东西先将这两样都杀了,才能开始对人下手。至于那剥下来的黑狗皮,就更简单了,那是一种献祭之术,能用人的三魂七魄来饲养那东西。”
“若是苏先生还有疑问,现在可以去看那道士给你留下的石碑。刮掉背面上的一层石粉,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七杀碑了。”殷离说的不紧不慢,听的人却阵阵发寒。
苏成荆此时脸色白了一片,转身走入正厅后的隔间内,从隐秘之处拿出那个被香火供奉的石碑。然后在殷离的示意之下,用刀刃慢慢去刮石碑背后。那看似一体的石碑,被这么一刮,居然像是掉皮一样片片剥落下来,露出了里面鲜红的小字。
“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
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不忠之人,杀!
不孝之人,杀!
不仁之人,杀!
不义之人,杀!
不礼不智不信之人,皆杀之!”
鲜红的杀字仿佛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将带来一场未知的灾厄。苏成荆脸色煞白,握着石碑的手一抖,那石碑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从中流出粘稠的红色液体来。
“你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相对来说,白术倒要镇定许多,看着地上流出血的石碑,他朝殷离问道。
殷离一脸惊诧:“自然是鬼啊。”
鬼这个东西,比妖物可难对付的多。它们没有实体,说是魂魄却又跟常人的魂魄不同,若是寻常的术法是没办法伤到他们的。也只有像是殷氏这种专门对付鬼物的家族,才拿它们有办法。况且自古以来,鬼神皆为并称,鬼的厉害有时候可不比仙神低。
正说着,忽然从正厅外面进来两个人。
顾子言抬头一看,这不是刚才出去的苏琼和他母亲吗?于是疑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