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沉默许久,语气低沉,缓缓道:“你也知道,我伤了你……”
若若却忽然闻得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吸了吸鼻翼,一把攥住谢淮的手腕,掀开他的衣袖,惊道:“你受伤了!疼不疼?”
谢淮眉间微恍,长指一拢,忽地抽开手,哑声道:“不及你万分之一疼。”
“若若。”
他忽然轻声唤她,侧容在夜色中萧瑟孤寂,语气深沉,暗藏苦涩与嘲讽:“你我本不是一路人……走吧。”
“……”
“表哥。”
若若面不改色,却只是抬袖抚了抚谢淮的侧脸,认真地看着他:“你的脸脏了,我替你擦一擦。”
谢淮眉间一顿:“……”
如今……是该擦脸的时候吗?
然来不及深思她话中的深意,谢淮便觉得一缕幽香从她袖中飘来,紧接着意识一模糊,便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眸。
谢淮:“……你。”
“……”
若若只是扶了扶他,轻笑道:“对不起,早就知道你会让我滚,我才早有准备啦。”
说罢,挽起衣袖,将谢淮慢慢地往房舍中拉,又费了好大的劲将他往榻上拖。中间还十分不幸的,磕到了谢淮的额头。
想如今能伤到谢淮的,除了她也没谁了。
“……”
若若心惊胆战地抚了抚他的额,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明日你醒来,可不要怪我。”
说罢,满意地叹了一声,然后轻轻靠在谢淮衣襟前,阖眸安心睡下。
……
翌日醒来时,已是晨光高照。
小表妹撒的迷药分量十足,谢淮眉间轻皱,只觉得额头还有些疼。然他抚了抚额,却轻轻一顿。
“……”
不,这额头的疼,似乎不是因为什么迷药。
才缓了缓神,抬眸一瞧,便又见若若正坐在他身侧,衣襟凌乱,神色楚楚可怜,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十足一幅被欺负了的模样。
谢淮敛眸不语:“……”
若若一把抱住了他,梨花带雨道:“大坏人,负心汉,你昨夜说好让我走,怎么还睡了我?!”
谢淮彻底沉默:“……”
良久,他才犹豫地抱了抱她,将她衣衫遮好,语气难辨道:“你是说,我昨夜……”
若若抬眸,面不改色道:“是啊,你对我这样,又那样……”
谢淮神色微顿,却并不记得有这样,又那样。他敛了敛眸,终于恢复几分往日神采,幽幽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渣男!”
若若伸了伸爪子,瞪他。
谢淮被她挠了一把,暗了暗眸,思量一瞬,却忽哑声道:“你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我验一验……”
“……怎,怎么验?”
若若忽地怂了,爪子也停顿在空中。
谢淮冷笑一声,俯身压住她,不慌不乱地将手摊到她衣襟前,语气难辨道:“当然是,再做一遍试试……”
“不,不行!”
若若耳畔蓦然红透,小声挣扎。
“如何不行?”
“我,我有病!禁不起你折腾!”
“……是吗?”
谢淮垂了垂眸,盯着她嫣然的双颊,隐忍许久的念头忽然爆发,幽幽道:“可我素来无情,不会放过你。”
若若无奈抵住他的衣襟,欲哭无泪道:“你再这样,我便哭了。”
谢淮却抚了抚她的侧脸,幽笑道:“……哭,我最爱听你哭。”
若若:“……”
“罢了。”
谢淮终究还是轻叹了一声,勉强压下心中郁火,将她长发缕好,衣襟也拢上,抱着她起身,无奈道:“走吧。”
若若还没回过神,愣愣道:“去哪里?你不睡我了?”
“……”
谢淮动作一顿,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压下的火气又被她勾了起来,回首咬牙切齿道:“睡,怎么不睡,这便去问问安国候,能不能睡他的小女儿。”
若若容色红透:“……”
谢淮怎么,这么流氓啊。
然走到阮连臣的院中,谢淮终究是不能直接说“我想睡您女儿”。
他想了想,掀袍在院中跪下,沉声道:“晋安谢淮,向安国候求娶府中四姑娘,望安国候成全。”
一声落下,却见阮连臣与瑾王一并从阁中出来,瑾王挑了挑眉,满面愉悦,阮连臣却黑了黑脸,望着谢淮身后的若若,终究狠不下心,只瞪谢淮道:“你要求娶我女儿,却也不是不行,只需答应我几个要求。”
谢淮俯身,恭敬道:“全听您吩咐。”
阮连臣道:“我要你日后,不得对若若说一句重话,更不准让她伤到一丝一毫。”
“好。”
“日后瑾王府的钱财,全都要交到若若手中,她有什么想要的,你全都要给她。”
“好。”
“不准你纳妾,不准给她委屈受。”
“好。”
“不准你碰她……”
“……不行。”
阮连臣面色一顿,终究还是冷冷哼道:“好吧,这一条便放过你。”
若若还未回过神,谢淮却已俯身行礼,轻笑道:“多谢父亲。”
阮连臣:“……”
瑾王顿了顿,问旁边面色发黑的阮连臣:“他这是在唤我吗?”
阮连臣眉间隐忍,风雨欲来道:“滚。”
谢淮却起身,回首行到若若身前,珍重地抚了抚她的发,良久,才温声笑道:“……走吧。”
若若也朝他笑:“去哪里?”
谢淮俯身,在她耳畔:“……睡觉去。”
若若:“……”
“傻瓜。”
番外淮畔青若
晋安城中的朝臣们都知道,那位谢淮谢侯爷,待他的夫人百般宠溺。
当年娶他夫人时,他已将雍州的谢老爷与谢老夫人接回了晋安,又请了镇北王,南国太子等……那场面之盛大,怕是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去。纵使如今成亲多年,他也依旧不曾对他夫人说过一句重话。
明明平日里,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呢。
是日,晋安又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铺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朝臣们都欣喜不已,隔着一扇窗赏起这冬雪来。
正逢谢淮一身玄服,神色淡淡地坐在案前处理公文,有新来的年轻臣子见他孤身一人,便前来笑道:“谢大人,您看,下雪了。”
谢淮却抬了抬眸,凝眉盯着窗外的雪,冷声道:“下雪了……”
被他话中的冷意吓得一颤,年轻臣子愣了愣,还未回过神,便见谢淮撂下公文,起身冷漠离开。
“谢,谢大人?”
他错愕不已,满心慌乱:还没到回家的时间,可是他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谢淮不悦了?
其余大臣们却纷纷聚了过来,热切地议论道:“谢淮那小子走了?”
“哎呀别担心,我看八成是回家哄他夫人去了。”
“说,说得也是……”那年轻臣子松下一口气,笑道:“初雪刚下,谢大人应该想与夫人一起看罢。”
其他的老狐狸们笑了笑,并不言语。
不,只怕不是想与夫人看雪,而是……
而皇宫朱墙旁,已是太子的临御正好携着新娶的太子妃往宫中去。
太子妃容貌清丽,一幅单纯模样,不知像了谁。彼时宣铧帝为他二人赐了婚,临御见了她一面,难得没说什么,二人便就这么成了亲。
正好遇到匆匆离开的谢淮,太子妃见此,雀跃道:“是谢淮大人哎!”
瞧得她眼中熠熠,临御一顿,沉声道:“……还是朝时,谢淮就回家去,真是任性。”
太子妃不以为意,欣喜道:“谢淮大人曾执军多年,行事不羁些也是正常。听闻他曾在镇北从军,真好啊……”
临御心中渐渐不悦,语气发酸道:“……是啊,那你也跟谢淮回家去吧。”
太子妃眨了眨眼,终于回首看他,却莹莹一笑:“夫君,你吃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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