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永贞一眼。
等明月终于鼓起了勇气想将事实说于永贞时,专管待客的温管事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大小姐,外面有个十四五岁的奇怪的孩子找你呢。”
“咦?有没有报上名字?”明月心里有些疑问,顺嘴问了一下。
温管事一个大喘气儿,“好像他说的他叫千随。”
明月眼睛一亮,“快将人迎进来,快去。”这千随终于来了,再不来她可要等不及了。
希望不是静和师太又诓她的。明月扬起笑脸,向着温管事一个抬手,“去将客人请到和风堂去,我随后就到。”
温管事答了一声是,然后就快速的离去了。
☆、永贞知晓
“你想让永贞去以身犯险?”千随带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圆顶帽子,不再像以前一样一开口便是“阿弥陀佛”,而是圆目微龇一脸愤然。
明月刚刚才踏进待客的和风堂,没还有坐定呢,就得了怎么一句质问。
“我也是没有办法。”明月答道。
千随斜斜的瞟了她一眼,如山泉般清亮的嗓音响了起来,“你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你那个木头脑子想不出来办法吧,哼,蠢。”
明月这么大个人被比她还小的千随骂,偏她还没办法反驳。只得脸红红的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千随将自己一路上手中杵着的棍子放下,自行坐在了上坐,“我的办法自然没有你那么蠢。”
明月撇撇嘴,这小师傅千随气场强大。其实他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只不过男孩子的身量一般都是“后来居上”的,前两年明月仗着身高还可以把千随当小弟调侃几句。现在明月可就不敢了,只能仰视着他。
“这事儿我自有主意,这次就算是我帮永贞还了你们姚家这两年的养育之恩。”千随闲适的将自己放在椅窝里。
明月微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儿完了以后,我会带永贞走。”千随用手摸着下巴。
“什么?”明月惊叫一声。
千随淡定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分析道,“如果那事儿,出了之后,再让永贞待在姚家实在不安全。长公主那么一个会闹的人,到时候我们就算做的再隐秘,她只要去皇上跟前一闹,说要让她女儿回到她身边。到时候我们全部都得遭殃。”
明月一听,好像有些道理。长公主一旦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还不得闹翻了天呀。但是,让千随将永贞带走,这她实在不放心呀。
“不是我不肯定你的能力,这我实在是不放心呀。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不对还是小和尚,带着永贞能去哪儿呀。”明月摇摇头,不赞同地反驳道。
千随思索好久,才抬起手来将自己头上的皮帽给揭了下来,“我已经不是和尚了。”
只见千随的头上早已不是光秃秃的一片了,而是相处了一寸长的毛发。短短的,黑油油的看起来有些奇怪,却也有几分精气神。
“你这是?”明月咽了一口气。
“我现在已经不是和尚了,而且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事儿一过我们就坐去高丽的船,躲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明月实在舍不得永贞,硬着嘴皮子说道,“反正我不答应,你们两个小孩子,万一船上有什么坏人直接把你们拐了怎么办呢。?”
千随看说不通她,把手中的瓜皮帽一扣,直接说道,“静和师太都答应了,而且到时候我们自有我父亲的部下接应。”
“但是……但是我父亲也不会答应你将永贞带走的。”明月还在结结巴巴地坚持。
“你只需告诉你父亲,我父亲是蜀中玉林子,他肯定答应。”千随将自己的下巴微微抬起,一脸傲得不行的样子,让明月很想揍她一拳。
“可是……”
“诶,对了,让你家的管家腾一间客房出来,这事儿还没完之前我都住你家。”千随换了一张脸,颇为自得的说道。
明月一脸便秘的表情,有些纠结的。
突然,耳边好像是一阵百灵鸟娇~嫩的初啼,“千随,千随,你下山来看我了呀。千随,我可想你了。”清风堂的门口,永贞像是一只归巢的雏燕一样,一下子就扑进了千随的怀里。
明月诚心想锉锉小和尚的锐气,故意责备永贞道,“永贞,男女授受不亲。最近韩嬷嬷是对你太过放松了。”
永贞已经十一岁了,已经有了少女特属的甜美气息。嘟着小~嘴,摇着千随的手臂朝明月撒娇,“姐姐,永贞这不是高兴嘛。你就不要计较了,况且千随也不是外人。”
“可是也不能……”
“啊,我忘了,栋栋还在亭子里玩儿呢,等会摔着了怎么办呀。我先带着千随去看着他吧,姐姐我们先走了。”说着永贞就眨了一下眼睛,拉着满脸笑意千随就往前跑,明月叫都叫不住。
明月只得跺跺脚,气闷的朝管家吩咐道,“去收拾一间客房吧,然后叫两个小厮去侍候着,别怠慢了。”然后就往姚父的书房走去。
今天倒是凑巧,碰上姚父休沐。明月去的时候,姚父正在指导大房的姚明川写文章呢。
明月没敢进去打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幸好姚明川没过多久就走了,明月轻叩了三下门,就进去了。
向姚父说了一下千随,明月气呼呼的等着姚父的反对。
没想到姚父拧着眉间的细纹,“蜀中玉林子,那是何等绝代风华的人物呀。明月让那个千随安排一切吧,既然他是为了永贞好,那他一定不会让永贞有任何闪失的。随他去吧,他应该能比我们做的更好。”
明月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千随的父亲,玉林子到底是谁呀?居然让父亲你一听他的名字就这幅模样了。”
“他是圣上的第一谋臣,但是圣上一坐上这龙椅,就布了一个局,将玉林子一家全都给灭了。”姚父摇摇头,说起那桩往事,气氛有些沉闷。
“为何呀?”明月还是不懂这些男人家事情,内宅里的事儿她还能帮帮忙,这外面的事儿却是一点都没有头绪的。
“他太过聪明,太富于心机了,连皇上都怕他。不过最后他蜀中玉氏被皇上灭门,也说明他算的还是不够准呀。”姚父背着手,说着这玉氏一门的惨案。以前还没有觉得这皇上疑心重,现在一想这皇上可能一直忍着呢,只等着你没有价值,就将你铲除点。
那,姚家的价值还剩多少呢?姚父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搏一搏吧。
明月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最中央。让红竺将永贞叫了回来,又让云霄去厨房加了几道菜。虽然千随有些气人,但是来者是客,明月还是不会怠慢他的。
永贞回来的时候,双眼肿的像个桃核似的,肩膀还在抽抽着呢。
“怎么了?”明月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
永贞可怜兮兮的扯着明月的袖口,一双核桃眼儿尽量睁得大大的,掐着一口哭腔问道,“我娘真的是公主吗?”
明月看小姑娘哭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有些无措的看向“罪魁祸首”千随。
千随向她点点头。
“是的。”明月答道。
“她现在想害你们?”永贞继续问她。
明月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落忍。
“我应该讨厌她的,可是我心里却一点也没有那种感觉。”永贞边哭边说,“我现在只想见见她,然后再抱抱她。我是不是也很怀呀?”
静和师太对永贞的教育太过深刻,在她的世界观里,只要做了坏事的人,不管理由是什么,都是错的。
明月只能安慰着,“你母亲本性不坏的,她只是以为我们害了你,她很难过很伤心,才来找我们麻烦的。”明月尽量说的含蓄些,她也不想让永贞太过伤心。
“那我去和她相认之后,她就不会再害你们了吗?”永贞止住了哭声。
“当然呀,一旦你母亲知道这是个误会,她一定不会再那么做了。”其实明月说这话心里也没有底,毕竟长公主是出了名的怪脾气。
“那好,明天我就去找我母亲,和她说清楚。”永贞打着哭嗝,很是认真的说道。
千随这才上来捧着永贞早就被养得圆嘟嘟的脸蛋,说道,“这你就别操心了一切都听我的。把这首曲子弹奏好了,我们就去找你母亲去。”
千随从怀里掏出一张看起来的陈旧的曲谱。
永贞接过曲子,凑进去一看,“《醉清风》?”
“相信你两天时间就能学好了,到时候我们解决了这里的事儿,我就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儿。”千随没了之前的冷漠,脸上的轮廓都柔和了很多。
永贞擦干了眼泪,重重的点点头,“嗯!”
明月看不过眼,愤愤的背过身去。哼,等顾清泉回来了,我让虐一虐你们。
殊不知,她的顾定淮正在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头呢。
西北
“木大夫,到底是什么毒呀?”急得一脸汗水的宋祁东,声音都嘶哑了许多。
正在为大夫递汗巾子的赵迎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没看见大夫正在检查吗?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过了好久,久到顾定淮的伤口都发出了莫名的腐臭味了,大夫才停下手中的伙计。
叹了一口气,“这毒是断命,而我们没有解药。”
“怎么会没有解药?”宋祁东激动的扯过那大夫的衣领,眼睛里的红血丝看起来分外的赫人。
那大夫被他如此粗~鲁的行为,吓得手都抖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回道,“这药是西北这地方的本土□□,不是我们出的,所以我们也没有解药。顾小将军至多还有半个月的活头了。”
这彻底把宋祁东引爆了,扯着大夫就往上面提,“你他~妈~的不是名医吗,怎么连个土毒都解不了,那要你何用呀?”说着就操~起了大刀,驾在了大夫的细颈子上。
那大夫被吓得腿都软了下来,忙不迭的说道,“听闻,早些年高丽进贡了一株雪兰草,听说那个能解百毒,不过这里皇宫……”
“你确定在皇宫里的?”宋祁东手中的刀又靠近了些。
“是的,是的。”那大夫连忙跪倒在地。
宋祁东朝着赵迎春吼道,“你给我照顾好他,如果我回来之前定淮要有什么事,我直接砍了你!”宋祁东男人味十足,拎着大刀就跑了出去。
没一会外头传来一阵马的嘶叫声,然后“哒哒哒”的马蹄声就奔向了远方。
☆、叶子坪
从那天开始,永贞的西厢房里昼夜不停地响起铮铮的琴声。从开始涩然,渐渐地变得如行云流水。琴声缠~绵悱恻,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绝望。
明月和千随布置了好久,希望能将毫发无损的带回了。宫谨那边也答应帮忙,等千随和永贞走了之后她的无影堂会负责把他们的所有逃亡的痕迹都抹去。
四月八日
一大早,四人就聚在了一起。
宫谨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我手下的人已经打听好了,今夜子时长公主会去叶子坪。那里,是长公主给自己的女儿立的衣冠冢。”宫谨打量了永贞一眼,小姑娘正紧张得手心儿冒汗呢。
千随接着说道,“叶子坪那我已经勘察好了,那里有一个废弃的世家祠堂。刚好那里也是去叶子坪的必经之路,今晚,我们就潜在那里,等长公主前来。”
“等长公主开始烧冥纸的时候,永贞就开始弹琴。再然后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吧。”千随安排道。
宫谨最后加了一句,“明月,你今晚就不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