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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可为南国征战沙场,百战而死,却不想进入那宫闱之中承欢卖笑。”康柏玉握紧了瓷瓶跪下道,“请父母原谅孩儿不孝,不能尽为人子女之孝道。”
  康国公夫妇自是将人扶起,显然是同意了康柏玉的决定。
  “我儿也是无奈,不想牵连亲族,只能如此瞒天过海了。”
  “是这个理。”
  他们也算是父慈子孝,林肃在一旁不语,只等他们情绪缓和。
  父母恩爱,又性情通明,以身作则,难怪能够养出这样的儿子。
  已有退身之路,厅堂之中的郁气有些散了,康国公审视着静静站着的林肃道:“你看着倒不像是一个商人。”
  若是商人,见他的时候即便不碍于身份,也会被他一身血煞之气吓的浑身发抖,驻守边疆,自然不会是日日躺在床上做大梦的,他杀过的人,头堆在一起真的能够堆成一座山。
  可这人不仅不畏惧,还能侃侃而谈,甚至想将他儿收回麾下,竟像是一早就算好了的一样,他虽是武将,可他不瞎。
  眼前看着没有什么危害性的青年绝非池中之物。
  林肃笑了一下:“多谢国公爷夸奖,在下目前确实只是一介商人。”
  “目前……”康柏玉喃喃道,“罢了,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不伤南国百姓性命,为你效力又如何。”
  “林某当真是喜欢康公子这样的聪明人,这解药留下来给您试验,期待康公子下葬的消息。”林肃拱手行礼后转身就走。
  “你就不怕我们为了隐藏秘密杀了你呢?”康柏玉问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康公子不会杀了对您有恩之人。”林肃走的不快,可不疾不徐也是离开了那里。
  是夜,康国公府传来了康柏玉旧疾复发的消息,宫中派了几拨的太医,却仍在子时传出了药石无医,已然断气的消息。
  元和帝摔了杯盏,在宫中大发雷霆:“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旧疾复发的?你们这群庸医就是这般治朕的人的?”
  “这……陛下息怒,战场刀枪无眼,康公子又曾被伤到过心脉,那种地方旧疾复发确实是措不及防。”宫人和太医们跪了一地,皆是低着头承受着这雷霆之怒。
  待到太医退去,元和帝已经坐在了龙椅上许久,他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灼目的青年竟是一夜间就没了。
  “陛下伤心,但也要注重龙体啊。”总管小心翼翼的走上来说道。
  “你说,他会不会是在诈死骗朕呢?怎么就这么巧,朕想要他入宫,他就死了呢?”元和帝蓦然说道。
  他越想越有可能,直接起身道:“朕得出宫去看看。”
  “陛下,康国公府已经设了灵堂,多位太医确定,绝无诈死的可能性啊!”总管说道,“您去给一位臣子送葬,实在是于理不合啊。”
  “就算他真的没了,朕也得给他送行,不必多言,朕非去不可。”元和帝说道。
  皇帝出宫,自然是浩浩荡荡,黎沅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低头吃着姑姑送上来的早膳:“确定人已经死了?”
  元和帝为了一位臣子,一晚上派出了数位太医,此事自然不用等到第二天,一晚上便足以传的沸沸扬扬,黎沅这里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姑姑笑道:“确定是死了,停尸的灵堂人来人往的,人躺在里面也没有办法冒充的。”
  “婚约没了,人马上要送进宫里了却没了,皇帝此行出宫看似送行,实则应该是不信的。”黎沅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小菜。
  “太后也不信?”姑姑问道。
  “不管是真死还是诈死,都比入宫要好,若真是假死,这人倒是有魄力的很。”黎沅托着腮笑道,“此时不必再探听消息,只当不知道就好。”
  康国公为行伍出身,行军打仗不在话下,与敌军作战什么法子都能够想出来,但金蝉脱壳之计,还能够瞒过数位太医的法子,总觉得背后有高人相助。
  康柏玉不管是真的死了,还是诈死,都是难得逃脱这个局面,他又何必去知道一些无谓的消息,坏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会想知道,只是因为心生羡慕。
  可惜他当年没有这样的机会从目前的处境中逃脱,只能被困在这里一生,像个活死人一样。
  “是,奴婢明白。”姑姑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我没事,要是有事早就有了。”黎沅笑着,却是继续吃他的早膳。
  这天下能够少一个像他这样遭遇的人也是极好的。
  元和帝带着疑惑而去,看到的却是康柏玉早已僵硬的尸身,死人的脸色皆是青白的吓人,唇无血色,即便尸身有打理过,又哪里有活人来的好看。
  元和帝乍看之时微微蹙眉,探过鼻子脉搏之后更是失望。
  “陛下爱重,来送柏玉,只是他已经死了,请陛下尊重他的尸身。”康夫人跪坐在灵前,已经哭的有些麻木,“白发人送黑发人,康国公最后的一脉都断了,陛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是真的伤心,她的柏玉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如今却是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有妻不能娶,有家不能回,此后再不能够恢复自己的身份,一生飘零。
  未免露馅,自有死去的尸体替他葬入祖坟,可她的儿若是日后死了,又该葬入何处呢?
  她目露哀凄,如此状态实在不似作伪。
  宫人呵斥道:“康夫人伤心,也不能以下犯上啊。”
  “哎,”元和帝阻拦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康夫人伤心,不必在意,传朕旨意,康柏玉为国立功,以国公礼仪厚葬于他。”
  人已经死了,便没有争的必要了,如今人也不是他的,便是想强行葬入皇陵之中,也是引人非议不断,事情也算是到底为止了。
  停灵三日便要下葬,葬仪队伍浩浩荡荡,再无人不相信那英姿飒爽的青年已经去世的事实。
  在那以后康国公府直接闭门谢客,康国公更是直接上交了致仕的折子,竟是连兵都不带了。
  儿子已经没了,要那些权势声望又有何用,元和帝收到折子时只是叹了一声,朱笔玉批却是准了。
  又三日后,夜里极深的时候,一队人入了康国公府的祖坟,直接将人刨走了,替换的痕迹自是做的滴水不漏,连看守墓园子的人都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康柏玉睁开眼睛的时候,竟是恍如隔世,旁边响起了一人轻快的声音:“你真的醒了,我还以为我们的坟白刨了呢,大晚上怪吓人的。”
  “你是何人?”康柏玉打量着面前这个清朗的青年道。
  这人似乎也是会武功的。
  “我是我们少主的随从,名叫吕宁,还是我把你从坟里挖出来的。”吕宁笑道,“听说你原来是个将军,打仗辛不辛苦?”
  “他刚刚醒来,你问他这么多问题,他想要回答你倒是很辛苦。”林肃从门外行来,刚刚听到了下人禀报便前来了,却是刚刚到门口便听到了一连串的问询。
  吕宁见他连忙行礼:“少主,是属下好容易守到他醒来,一时情绪有些激动。”
  “无妨,去让厨房将给康公子做好的饭菜端来,他刚醒来,需要清淡柔软的。”林肃笑道。
  吕宁匆匆离去,康柏玉却在一旁打量着这个淡定自若的男人,确如父亲所说,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商人,他便是想说他是王公贵族,只怕也是有人信的。
  “感觉可还好?”林肃坐下问道。
  康柏玉点头:“只是身体有些长时间没有活动的无力,没有什么大碍,我从未问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朝旧人。”林肃直言,他唇边笑意不减,威慑之力却是足够。
  “前朝皇室中人?你想复国?”康柏玉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道,若要复国,必然会危及到南国。
  “前朝已亡,复国有什么意思?”林肃笑道,“建立新的国家和朝堂可比复国简单。”
  “我不会帮你伤害南国,虽然皇帝在色之一道上昏庸,但百姓是无辜的。”康柏玉道。
  “那你杀其他国家的将士时可曾觉得他们也是百姓,也是无辜,天下百姓无一家之姓之分,而是谁能带来和平,谁能带来统一,谁能让他们吃饱饭,睡好觉,他们便能够安安心心的做谁的百姓。”林肃娓娓道来,“康柏玉已死,你若愿意为我效力,我自然愿意重用,沙场杀伐难免,我却能保证尽量不伤及各国百姓,你若不愿,用过饭后便可离开,便当我日行一善好了。”
  林肃起身并不留恋,他虽缺带军的将领,却不喜欢勉强人,虽是爱重康柏玉的才能,但没有这个,他还能培养其他的,不过是战线拉长,却是费不了多少功夫。
  “我也说过,只要不伤及南国百姓,随你差遣。”康柏玉在他的身后道,“你想建立新的国家,我信你有这个能力,而且我不想一直活在隐姓埋名中。”
  他可以离开南国一年两年,却不想总是见不到年迈的父母,男人可以一时屈服,却不能一直窝囊的活着,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就要强大起来。
  他一人无依无靠,想要成大事必然困难重重,不如跟随明主,反而能够省去无数的功夫。
  “我就说康公子是聪明人的。”林肃转身笑道,“康柏玉已死,从今日起,你不能再用这个姓名,直到你能够确保不再被南国皇帝胁迫的时候才能够恢复本名。”
  名字姓氏皆是父母所赐,康柏玉视若珍宝,如今却是要被剥夺:“少主姓林,在下可能随姓?”
  “你若陪我建功立业,日后功成之日必有亲爵职位,可用。”林肃笑道。
  奴仆随家主姓氏之事不是没有,只是只有极受主人器重之人才可如此。
  康柏玉此人聪慧,若是不能掌控,只怕会遭到反弹,但旁人无自信压制,林肃却是有那个自信的。
  “请少主赐名。”康柏玉从床上下来,跪在林肃的面前道。
  林肃略微沉吟道:“既是暂时使用,却是不必过繁,你虽非池中物,但是如今失去身份地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便叫林凡吧。”
  “是,林凡谢主人赐名。”康柏玉低头道。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敲门的声音,林肃喊了一声进来,对林凡说道:“你先养好身体,具体事宜稍后再谈。”
  林凡现在未必全然忠心,但是他会让他慢慢的将所有忠心献上的。
  五国征战,都是小打小闹的多,伤筋动骨的少,梁国虽强,可要统一其他国家还是差了很远,各国君王以为想要一统天下怎么都是数百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他们已经身死,又哪里管得了子孙后代的事情。
  可是那年中秋不过三月,若是一股势力从最为弱小的陈国异军突起,军队不知从何处汇聚,竟是浩浩荡荡直入国都之中,一月攻占,三日入城,再一日陈国皇室全部落入了那声势浩大的军队掌控之中。
  陈国直接改朝换代,称为齐国。
  新任皇帝名为林肃,称号启辰帝,传言曾经是百余年前的齐朝旧人,之前不鸣则已,一鸣却是惊动了天下。
  当年齐朝破灭,确实是皇室不仁,如今百年已过,便是有齐朝旧人也不过是普通百姓,不足为虑,可若那人登上高位,便相当于占了大义,光复旧朝,可以将各国君王皆是打为乱臣贼子。
  消息穿入各国,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却是让各国君王纷纷警戒了起来。
  即便陈国势弱,但能在数月之间吞并一国,此前绝非数月之功。
  “林肃,那个数月前来梁国的商人?怎么可能?”
  “好像确实是他。”
  “狂敛天下之财,想来就是为了筹谋今日,爱卿以为关其所有商铺如何?”
  “那将会直接与齐国对上,只能缓慢而行,不可硬来。”
  便是梁国为最强大的国家,也是忌惮万分,更何况排在其后的国家。
  各国征战,消息渠道还算灵通,自然也都收到了林肃在各国开下商铺之事,尤其以萧国万分戒备,却又不好贸然得罪,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的同时探听齐国消息。
  南国尚在戒备,元和帝自是震惊万分,万万难以相信数月前连南国中秋宴席都无法有一席之地的商人如今竟然成了新国之主。
  “他在盛京城停留一月,就没有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元和帝现在自然顾不了什么后宫酒色之事,若真是被灭国,他这个皇帝还真是做到头了。
  “这个,他当时拜访数家,皆是奉上了礼物,还承接着宫中采办之事,也是陛下亲允的。”宫人震惊更甚,哪里知道当初瞧不起的商人如今已经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了。
  黎沅听到消息时手中雕刻到一半的木头落在了地上,清脆作响,明明爱惜异常,如今却是顾不得了:“当真是他?!”
  姑姑也是深呼吸,难以置信的很:“奴婢也是刚刚听到消息,说是各国都传遍了,错不了的。”
  “哀家当日觉得他前途无量,没想到还真是无量。”黎沅深吸了一口气,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木头,用帕子擦了擦道,“你说他会不会对黎国动手?”
  “他刚刚吞下一国,想来没有那么容易消化,各国已有戒备,必不会像之前那样不过数月的。”姑姑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