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倾仪愈加得意,他道:“我此刻后悔了,我不会轻易杀了你,我要将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只留下你一条命,让你苟延残喘地活着,让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拥有你的妻子和女儿。”
倾仪再一次纵声大笑,兴奋让他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夕颜脸颊惨白地盯着倾仪,这个人,正是她的心结所在,是她即便服了甘露丸也迟迟不愿醒来,即便醒来也不能说不能听的根结所在。这样近的距离已让她呼吸急促,浑身簌簌发抖,倾城半搂着她,用力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倾城心中也恨起自己的有眼无珠来,这样一个龌龊之人,当年她怎么会认为他是个慈爱的父亲?如此肮脏的心思,她怎么半分没有察觉呢?
大局似乎已定。
谁得意,谁被动,那样明显。
☆、第106章
一直平静得仿佛全然置身事外的苏墨弦终于出声,他看向倾城,说:“倾城,到我这里来。”
所有人听得这个话,最先的反应都是愣了一愣。随即,倾仪看向苏墨弦,讥笑道:“你败局已定,还要使这些无赖手段了不成?你以为我不敢杀她是不是?你就让她动一动试试看,她动一下,我便削下她一根指头。总归我要她这个人就够了,指头那多余的东西我不需要。”
苏墨弦并不看倾仪,只直直凝视着倾城,“过来。”
倾城扶着簌簌发抖的夕颜,对上苏墨弦那一双沉黑的眸子,这样的形势下,那一双眼睛竟也能让她看得出神,而后,心便也跟着平静下来。
没有理由的信任,倾城点了点头,半搂着夕颜向他走了过去。
身后,原本挟持着她们二人的听君竟然仿佛全然没有看到一般,兀自静立着动也不动,就这么任人质从自己手底下走了开去。
倾仪和慕珏反应过来,两人脸色剧变,倾仪怒目瞪视听君,“你在做什么!信不信我将你碎尸万段!”
慕珏却不啰嗦,闪身已去拦倾城。没想,听君这时倒是看见了,侧身上前,出手便将慕珏拦住。
两人疾如闪电一般过了数招,倾城已扶着夕颜走回了苏墨弦身边,慕离连忙将夕颜接过。苏墨弦凝着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看着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而后将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这几日,好不好?”他在她耳边轻轻问。
倾城轻轻点头,道:“好。”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好,孩子太有存在感,你说是不是因为它想爹?”
苏墨弦垂眸凝视着她,眸子里光彩夺目,流溢着笑意。
倾城抿着唇笑。
这个时候调戏他,是不是坏得有点任性?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啊。
听君的再一次倒戈让原本已定的局势再度晦暗不明起来,且这不明朗让人躁怒得无以复加。
今夜,这是一个精致细密的局,因为混乱,所以更要求丝丝缕缕分毫不差。每一枚棋子的摆放都需要分寸不失,如此一盘棋局全在自己掌握之下,方才是最后的赢家,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错落,满盘皆输。
而显然,此刻听君就是那一枚不在位上的棋子。虽然已将敌方大片围剿,但这一枚不受约制的棋子却仍旧足以让人躁怒不安。
倾仪狠声问听君:“你知不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听君闻言,一个拂袖便收回了招式,似笑非笑看向倾仪。
慕珏心中已隐隐了悟,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听君道:“我从来不曾是你的人,何来背叛一说?”
慕珏脸色顿变,他就知道,听君的降服太容易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倾仪双目迸射出狠意,几乎咬牙切齿。
听君虽然并非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但今夜动作时间,他已知道,若他是奸细,就是说,对方已经知道他们所为。那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为不可。
倾仪真恨不得将听君碎尸万段才好。
慕珏已想明白过来这其中厉害,当机立断,再不纠结在听君身上,便返身去将御书房的门拉开来,朝外面高叫一声,“睿王叛乱,太子护驾重伤,快来人捉拿逆贼!”
一呼百应,只听得夜中刀剑之声响应,将士男儿震天呼喊,“捉拿逆贼!誓死护驾!”
眼见着就要冲进来。
倾城心乱如麻。历史多么相似啊,当年不就是这样吗?那一夜的血流成河,刹那间仿佛历历在目。
苏墨弦静静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轻道:“没事,有我。”
短短四个字,竟奇迹般让她的心平静下来,倾城自己也觉无比可笑,笑自己真被这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却只听外面的呼喊声戛然而止,仿佛在应和苏墨弦那低低的四个字一般。
这一番动静,让倾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苏瑜早已败下阵来,此刻不过坐山观虎斗,见得这忽然而来的变数,心中已猜到几分,徐徐往苏墨弦看了一眼。
听外面的动静,凌厉的脚步声豁然扑来,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是又有大军到了,此刻,谁先动,谁就是叛军;谁来得巧,谁就是正义之师。
只是,这个时候来的这正义之师是谁?听君既没有投身倾仪,那么通知叶非率领禁军前来诛杀乱党并不难,但,会是禁军吗?
来的不论是谁,最后的赢家都不会再变。
但来的是禁军,天子就还是天子。若不是,天子便不再是天子。
苏墨弦,这个皇位,你今夜是要,还是不要呢?
既已抽身离了战局,苏瑜竟难得明白起来。只是,当看到最后冲进来的领头之人不是叶非,而是秦怀时,苏瑜终是长长闭上眼,喟然长叹一声。
苏墨弦,好啊。
一波三折,今夜的御书房热闹非凡。先是苏墨弦和慕离,再是太子,再是倾仪和慕珏,每一个人的出现都将前一人推到不仁不义乱臣贼子的位置上。然而最后,将太子的人围剿,冲进这里来的人,却是秦怀。
这个后起的将军,威风赫赫上前来,朝苏瑜拜道:“前朝余孽,犯上作乱。臣救驾来迟,请皇上、睿王恕罪。”
他话中将苏墨弦带上,这个中玄机,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会有谁听不懂。
秦怀,是苏墨弦的人。
苏瑜暗暗惊讶,一直以来,秦怀都是苏墨炎的人。
苏瑜问:“魏王呢?”
苏瑜声落,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清朗之声,“父皇,儿子来了。”
随即,只见魏王苏墨炎大步进来,他一面走一面笑道:“在宫门口耽搁了些时间,来迟了。”
“来迟?”苏瑜回味着这两个字。
苏墨炎看了苏墨弦一眼,道:“是啊,三哥说今夜会有人犯上作乱,儿臣起初不信,想他不是孔明,掐指一算连何时有风有雾也知,这一怀疑就险些误了时辰,好在是赶上了。三哥莫怪才好。”
说着,朝苏墨弦作了一揖。
局势再明朗不过。苏瑜原本一直指望着太子、睿王、魏王三人相互制衡,没想到,原来魏王一直就是跟着睿王一路的。此时太子已败,鹿死谁手,再无悬念。
慕珏护着倾仪退至一旁,同时朝太子原本留在这里那另一名默默无闻的心腹使了一个眼色,那心腹便如鬼魅一般突破重围冲了出去。
秦怀察觉要去追,苏墨弦淡道:“让她去。”
秦怀领命作罢。
同时,外头暗色天幕里立刻绽放出冲天的焰火,那是那人放出的信号。
皇城之外还有五十多万大军,只等着这信号一出,便血腥攻进来。倾仪看得这焰火,原本灰败的脸上又现出了几近狰狞的得意之色,“哈哈哈!看来,一场血战终究是免不了,通往那个位子的路合该鲜血淋漓,白骨累累。”
倾仪如此得意不是没有原因的,东宫,不,应该说,如今慕珏手中有六十万兵权,而秦怀作为新起的将领,虽然如今备受重用,但手中兵权即便加上睿王、魏王的,仍旧只有三十万,加上禁军,统共也就四十万。以少胜多从来都是传奇,而今晚大战在即,已经没有时间再酿造传奇了,这一场较量,就是一场简单粗暴的,兵权的较量。
谁的人多,谁就赢了。
外头原本被秦怀带进来的人压制下去的士兵看到这信号,又顿时士气大振起来,蠢蠢欲动地等着一场血战。
从始至终,苏墨弦泰然自若,在这硝烟战火一触即发的地方,他竟是要阖眸养神的模样。
只因今夜,他才是安放棋子,摆布全局那一人,他放的每一枚棋子都分毫不差,包括倾仪,包括慕珏,包括,那五十万大军。
信号已出,预期的大战和厮杀却并没有到来。宫门外,一片安然平静。
倾仪和慕珏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翘首以盼等来的竟是一个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人。那人一身戎装,踏着夜色而来,一步一步竟是踏得无比的平静安然,仿佛走在盛世的夜中,怎么样也不该是今夜这样的时间里。
来人,慕长丰。
倾仪、慕珏脸色大变。
苏瑜惊座而起。
慕长丰大步进来,与秦怀不同,他径直走到了苏墨弦面前,躬身拜道:“睿王殿下,幸不辱命。”
连苏瑜那里的过场也不走了,真正是毫无悬念宣示了今夜的终极大赢家。
听君,秦怀,魏王,慕长丰……原来,全为苏墨弦所用。
不,其实真正为苏墨弦所用的还包括了太子,慕珏,还有倾仪。
苏瑜终于看明白过来,今夜,所有人都是陪衬,都不过是他这个儿子逼宫所用的棋子。就是这些棋子使他的逼宫变成了师出有名,是他此举非但不背骂名,反而成了正义之师替天行道。
然而,苏瑜已经明白过来,倾仪却仍旧身陷*的漩涡之中,糊涂着挣扎不出。
他指着慕长丰,连连后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中风了吗?”
慕长丰冷笑,“中风了,又不是死了。幸得睿王殿下医术高明,我才有再站在这里这一日。幸亏我到得及时,才没让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你这奸人所用,成为乱臣贼子,背一世骂名。”
倾仪手指不可遏制地颤抖。
慕珏长长闭上眼,已知败局已定,无力回天。
当日,慕长丰中风,苏瑜没有收回慕长丰手中的五十万兵权,并不是他不想,也不是他真的有心扶持慕珏,而是因为,他不能。如慕长丰所说,慕家的军,跟着慕长丰出生入死,军旗上写的是个慕字。连皇帝都不能驯服的军队,慕珏得以掌控不过也只是因为他姓慕,慕长丰的慕!
此时,慕长丰本人已经出现,那支军队还会再听慕珏的吗?
答案不言而喻。
难怪外面一片平静。
想这五十万兵权,原本是毫无悬念为太子所用的。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苏墨弦的囊中之物。分明,他似乎什么也没做啊。
是慕珏机关算尽,是慕珏将慕长丰扳倒,是慕珏手握了五十万大军的兵符。而苏墨弦呢,苏墨弦不过一直冷眼旁观,将计就计。从一开始,他要的就不是兵符,他要的是慕长丰这个人,因为,慕长丰这个人是能让兵符也变成废物一块的存在!所以任朝中风起云涌,任市井流言蜚语,他也按兵不动,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是救了慕长丰一命。
然而,救命之恩,应当如何回报?
譬如今夜,就是到回报的时候了。
第 10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