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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了。岑景说:你切换得这么快,让我还怎么骂你。
  两人距离隔得挺近,岑景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贺辞东换了个手指按着太阳穴,仔细把岑景看了一遍说:我太久没醉过了,刚刚有没有伤到?
  没有。岑景如实说:但我现在想抽你。
  岑景记得之前有次和贺辞东出差,这人睡着了别人靠近反应都很大,所以他真要是动手岑景倒也不奇怪。
  不过动手倒没,直接上演了一出数据清零。
  贺辞东突然笑了下说:抽吧。
  岑景反而被噎住了。
  确定他是真的清醒了一些。
  岑景睨他一眼:你自己能喝到什么程度心里没有数?
  醉了就生人勿进,圈地固土。
  说明这人骨子里对人就很戒备,是个不容易打开内心,也不会轻易让人靠近的人。
  贺辞东扫了一眼他的手,伸手拉过去,在他手腕上红了一圈的位置上,用拇指画圈按摩。
  他借由动作,似乎也在一点点整理思绪,回归正常状态。
  他说:那是你家人,我自然不能推脱。
  你知道不是。岑景抽回手自己按。
  贺辞东看着他:但是他人还不错。他一清醒倒像是清醒得很彻底,嘴上也只是道:我同样没有父母,没办法告诉你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人活得太独不好。
  当初一手把岑景推上这样一个位置,贺辞东不曾犹豫过。
  但是现在的很多的时候,岑景身上那种独,成了扎在贺辞东心上的一根刺。
  他能预料到某天他要是离开,绝对会毫无留恋。
  或许也有一些,譬如陈嫂,刘冲,于茜
  但不会有他不得不想要停留下来的理由。
  贺辞东至今不曾学会怎么温暖一个周身冰凉的人,因为他自己是个差不多的情况。
  但至少,现在他希望他身边能多一些足够良善友好的人。
  岑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懂了贺辞东的意思。
  他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因为他也不曾告诉贺辞东,对他来说,这本就是一段意外得来的人生。他可以认识新的人,构建新的交际圈。
  唯独亲情这玩意儿,面对岑家人,他无所谓。
  可真要得到什么,那样的感觉,犹如偷窃。
  因为从始至终都不是给他的。
  岑景放下手,看着贺辞东说:现在能睡了吗?大冷的天陪你跟神经病一样打架,也不知道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贺辞东表情有些无奈。
  他说:上一次喝过头是两年前,姜川被我扒了衣服在雪地里站了两小时,最后高扬去接的他。
  岑景:我该谢谢你?
  难怪高扬要特地提醒他贺辞东喝醉了难搞了。
  但是姜川岑景一点不同情他。
  没有。贺辞东扯过被子搭他身上,说:睡吧,冷。
  被子不到两米宽,足够厚,但是要盖住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勉强。导致岑景躺下后不是胳膊蹭到贺辞东就是膝盖蹭到。
  岑景一直睡得不怎么安稳。
  两人都仰躺的姿势,然后岑景就感觉到贺辞东的手伸过来,似乎为了试探他另一边有没有露在外面。
  岑景:别动,你刚也没打着我,不用愧疚。
  不是愧疚。岑景闭着眼睛突然发现额头附上来一只手,贺辞东说:这边有些远,带的药都是极效的,你要发烧也不敢给你用,我没考虑完全。
  毕竟奔波一天,路况和天气都不好,半个小时前还好一通闹。
  岑景不适应他这么靠近,睁开眼睛转头对上贺辞东的眼睛。
  突然想起打架前他那句我不会上你,别做梦了。
  岑景面无表情:要不你让我上一回?
  贺辞东看了他两秒。
  不行。他说。
  下一秒贺辞东又开口了。
  你禁欲期早过了,可以帮你。贺辞东的声音就在脑袋旁边,他或许血液里也还残留了大部分酒精因子,声音听起来又低又沉。
  最后还是压下去,道:但你身体不行,今晚不合适,忍忍?
  岑景扯被子:滚,睡了。
  一夜安眠。
  岑景醒来的第二天早上整个人被温暖包围,昨天半夜那种另一个人的体温始终贴在背心的感觉让他获得了一个难得的好眠。
  体质不行的人就这样,就算在暖气很足的房间,体表也很难到达舒适的温度。
  冬季尤其难熬。
  这也是岑景没有体验过的。
  毕竟他以前还算健康。
  睁开眼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岑景穿好衣服下楼。
  走到门口就听见岑春城那傻逼正跟他一起的人说:这什么破地方,连空调都没有,昨天晚上冷得老子直达哆嗦。
  岑景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发现贺辞东正站在坝子的边上,陪着大舅和村里的其他人搭话。
  贺辞东拿出烟递过去,似乎相谈甚欢。
  岑景倒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难把眼前这人和那个在觥筹交错,单子动辄千万的交际场所,一身正装的贺辞东联系起来。
  起来了?贺辞东发现他,回头问了问。
  岑景点点头。
  贺辞东招手示意他过去,然后拿了个小袋子递过来。
  岑景不明所以地接过。
  他大舅笑着说:辞东说你身体不好,一早在村里的小诊所给你拿了预防的感冒药,等会儿吃过早饭记得吃。
  岑景看了看袋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贺辞东。
  然后嗯了声到底没说什么。
  乡下的冬季比城里更明显,空气的湿度更密集。因为昨天下过雨,清早路边的水沟和池塘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远处的山峦带了一层灰白色的朦胧感。
  连呼吸都带着阵阵寒气。
  他大舅指着远处说:你妈的坟就在那片上的背后,今天日期我跟辞东看过了,很合适。然后指着路边的几个中年男人说:石碑这几个大哥会帮忙,九点出发。
  岑景一脑袋空白听着。
  他知道有些地方对这种事还挺讲究,但是看日期连碑文什么的都提前弄好了。
  岑景一无所知。
  他带着一些补偿和对原身的愧疚来的,但是临到头了,发现自己其实也就是跟着走的人。
  贺辞东安排了所有事。
  真心或许不见得有多少,有贺辞东在的行程,倒是充分展现了他的执行力。
  临出门前,岑景发现岑春城不知道何时凑到了贺辞东面前,和他说着什么。
  这人跟了一路,现在看来是要努力了。
  等提着东西走出一截了,岑景问贺辞东:岑春城找你说什么?
  无非就是那些事。
  岑景了然,你应了?
  一直不出手,要拖着免不了也需要妥协一些东西。
  贺辞东斜了他一眼,当然不。岑耀忠黔驴技穷了。
  岑景就说刚刚岑春城脸色不对,现在人都没跟上来。
  贺辞东:从这里回東城,差不多也就结束了,以后你不会再见着他。
  岑景是挺烦岑耀忠三五不时给他找事,这次来这边完全是戳中他内心深处的某一点。但要是总这么搞,贺辞东再不动手,他也势必要采取措施。
  两个小时后。
  山顶的风比山坳大的多,吹在脸上有种刀割的刺痛。
  岑景插着兜站在一块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女人。
  很漂亮,比岑景以为的还要漂亮很多。
  照片看起来也很年轻,眉眼和岑景有三分相似。
  说岑景像母亲的这个说法并没有错。
  估计每年岑景的表亲他们都会上来祭拜,所以周围也并不算荒凉,整个过程花费时间不长,岑景几乎一句话没说。
  他没磕头,没烧纸。
  直到离开都宛如一个局外人。
  下山的路比上来困难,岑景从一开始和贺辞东并排到被他强制要求走在前面。
  岑景:你怎么也一句话不说?
  不知道说什么。贺辞东站在一块小路的石板上,顿了顿。
  岑景:也是。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跟李美兰都没有丝毫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另外一个。
  即便在岑景的印象中,那只是个从不曾接触的纸片人。
  对贺辞东来说,那是个他即便喝多了,都不想让对方靠近的人。
  但此刻他就在中间。
  这一趟行程结束,好像也随风散掉了。
  岑景有种轻松感,好像连那些因为这个身份一开始带来的种种敌对和艰难都变得不那么所谓了。
  贺辞东看着他侧脸。
  岑景转头投去疑问的视线。
  贺辞东摇头,笑了下:走吧。
  他们并没有计划在丰禹村待多久,下午启程回去,预计半夜能到。
  毕竟都不是闲人。
  意外的是岑春城居然一句抱怨也没有,还以赶路为由,提前半小时先走了。
  上了车,岑景装好大表舅一家非要让他带回去的特产,转手递出去一封红包。
  结果对方连连推手说:你们可真是,辞东一早就给过了,你怎么还给。
  岑景转头看了一眼驾驶位的贺辞东,还是把自己那封塞出去。
  回程换了一条路走,下午四点左右,车子绕过一大段临山公路。
  贺辞东技术很好,一路四平八稳。
  岑景也说过换他开被拒绝了。
  就在绕过一个大弯的时候,岑景本能发现旁边的贺辞东神色不对。
  怎么回事?岑景问。
  贺辞东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说了句:出发前,或许我应该答应你让你自己开一辆。
  他随即给出答案:车被动过手脚。
  岑景当即就明白是谁了。
  岑春城蠢是够蠢,但架不住熊胆壮。
  临到头了干脆来一盘大的,只要贺辞东死了,一切问题都将不存在。
  别说岑家企业,时渡都将群龙无首。
  岑景冷静得过分,他说:没事,婚都没离完,我可不想和你葬在一起。
  贺辞东突然就笑了。
  抬下巴示意他,抓稳。
  第42章
  艹!岑景骂了一声,出声:右边!
  一辆载货的大卡车从两人身边险险擦过,贺辞东一脸凝沉,双手稳稳地大打方向盘精准避开。
  这不比平常时节,冬季开车任谁都得小心翼翼,起雾下雪都还算轻的,主要是路面结冰打滑,更别说像他们现在车还被人动过手脚。
  岑景一手抓稳顶上的把手,紧盯着前方。
  没过几十秒,瞳孔微缩。
  他们遇上了最坏的境况,一百米的前方就是一个斜坡弯道。公路一边临山,另外一边是乱石陡坡,一眼望下去触目惊心。
  岑景和贺辞东对视了一眼。
  对他来说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穿了一趟书,结果比原身死得更快。
  只是没想到他贺辞东说不定得跟着他玩儿完。
  随着贺辞东长按喇叭的声响,确认前方没有来车的同时,弯道处成功打滑来了个大甩尾。
  嘭一声撞上护栏。
  但贺辞东最后关头显然紧急打偏了方向盘,用他自己那一边撞了上去。
  岑景也来不及说什么,视线里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砰砰几声响,车子沿着石坡翻滚而下,岑景当场就被震得失去了意识。
  最后是鼻尖一阵汽油的味道,以及不知道何时垫在他脑后的那只手
  岑景实际上是被痛醒的,距离翻车并没有过去多久。
  胸腔里的闷痛清晰告诉他,他的肋骨很有可能被撞断了。从全身麻痹的感觉里一点点恢复知觉,他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很健全,没有致命伤。
  睁开眼睛,视线里能看到的位置有限。
  车子呈倒转的位置砸在山坡下的一片空地里。
  已经彻底报废的车前盖冒起一阵浓烟。
  岑景转头往旁边看过去。
  贺辞东。岑景沙哑着一把被烟呛到的嗓子叫他名字。
  贺辞东头朝后仰着,有血迹从头发林里沿着他的脸落下,几乎印红了他半张侧脸。
  岑景看着他那张没半点活气的样子,艹了声,从被卡着的位置挣脱出上半身探过去。
  拍了拍他的脸,喂!贺辞东,醒醒。
  没反应。
  岑景紧蹙着眉,往他另外一半边看了一眼,然后当场愣住了。
  变形到已经彻底报废的车门,有一根金属材质的尖锐物从前贯穿了他的肩胛骨。
  流出的血让他身上的深色外套浸湿大片。
  这完全是因为之前他伸手护住岑景,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所导致的。
  岑景先一步从车里翻身出来,忍着每一个哪怕细微动作都带起的剧烈闷痛,转到了贺辞东那一边。
  岑景半蹲下来,看了一眼车前越来越浓的烟雾,没有犹豫地徒手掰上车门。贺辞东的情况不敢大幅度挪动他,所以只能尽可能把门卸下来。
  岑景额头的冷汗越来越明显,大冬天暴露在外手早就已经冻僵了,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泛白,被锋利的棱角划伤,指甲出血。
  十分钟后,岑景一身狼狈仰躺在地上。
  身上是一道道黑印和血迹。
  只不过血大多都来自于同样躺在他旁边的贺辞东的身上。
  岑景闻着空气里难闻的汽油味,以及一阵明显的血腥气,呼出一口寒气,看着顶上说:姓贺的,你可千万别给我死在这儿。
  他说着偏头看向旁边的贺辞东。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人这幅模样,脸色苍白如金,躺在这席天慕地的荒郊野外,连胸膛的呼吸起伏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