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要去,只怕短则半年,长则一两年都不能回来,乔墨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怎么行。可若不去……错过这次,只怕往后也再难有此等机会了。
齐韫同样犹豫,所虑者一样。
私心来讲,齐韫不愿林正出这趟门,哪怕不是上战场,可此去也是极为凶险。可若站在为官者的角度看,林正非常适合,甚至比他之前挑选的一批人都合适。一来其有自保能力,二来熟悉北地,三来有跑商经历,重操旧业倒也名正言顺,能尽可能小的减少暴露危险。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林正有十分敏锐的直觉。正如此次,赵朗不过说了几句话,旁人听了哪里会联想到那么多,可林正却猜到了。且林正性情沉稳坚毅,极有耐心,不是急躁功利的人,这对于此回行程至关重要。
如今虽表面上看边关平定,可实际上自去年起北地就有异动,今年北地的使者更是借口连连一直推脱进贡。因担心北地暗中别有图谋,未免措手不及,皇上决定派人潜入北地打探情况。在和平的表象下,为防止北地倒打一耙借此发兵,此行的要求是不成功便成仁。也就是说,一旦被北地察觉,前去之人未免落入其手,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此事事关重大,你要考虑清楚,再者,与澄哥儿说清楚,也得他同意才行。”尽管齐韫觉得林正合适,也颇为心动,可一想到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外甥……
林正从东厢房出来,进了厨房,默默的给乔墨打下手。
乔墨觉察到他纷乱的情绪,也不问,只等着他开口。
“阿墨……”林正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所想之事说了,包括此行的时间和风险。
乔墨虽早有准备,仍是很意外。他不觉得自己是缠绵儿女情长的人,可乍然听见此事,心里涌起的都是担忧。乔墨仍是忙着手上的事,迟迟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
晚饭准备的很丰盛,或许没有珍馐美食,却也是味道绝佳的家常小菜,也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赵朗王成服侍齐韫梳洗,林正则撤下残桌去厨房清洗碗盘。
乔墨跟进来坐在桌边,看他忙碌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阿正,你去吧。”在林正惊讶抬眼望来时,乔墨笑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你不必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再者说,有舅舅照应着呢。你这一去,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要多长时间,你都必须回来,活着回来!”
第73章 一家仆人俩护院
林正一夜不曾睡好,天刚蒙蒙亮便起了。
赵朗王成起的也早,三人早在齐家就相熟,一起在院子里练起武,又相互过招。林正虽回到乡下,但身上功夫并未拉下,尽管不像赵朗从小学武,可他于此颇有天分,所以当年赵常才会在考察后尽心教导,如今与赵朗过招,虽不能胜,却也相差不远。
东厢房的门打开,齐韫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
赵朗已停下手,往厨房去打水来服侍其梳洗,林正则将洗脸架子搬出来,如此架上木盆,只需稍稍弯腰即可洗脸。
齐韫一见这东西就笑了,明白林正肯定没这么讲究,只能是做来给乔墨用的,心里对林正这个外甥夫婿又满意了一分。待洗漱过,摆手让赵朗王成自去忙碌,眼神扫过林正脸上,看出他昨夜定是不曾好睡。
“澄哥儿同意了?”也只有如此才会令林正一夜辗转反侧。
“是。”
“……那就好好儿准备吧。我会为澄哥儿准备一房家仆,照料他平时起居,再选两个人护着他安全。我会在这边停留几天,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先回京城。”齐韫对这个结果也有所预料,且为官多年,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便不再顾虑其他。
林正听了这些,稍微放些心。
早饭是林正做的,也没什么花样,简单的清粥小菜,配了一碟自家腌的咸鸭蛋。咸鸭蛋是乔墨偶尔想起来做的,数量不多,主要是鸭蛋不好找。乔墨有做鸭蛋的经验,做的咸鸭蛋开坛食用时,蛋壳儿呈青色,蛋黄是鲜亮的红且多油,吃起来咸味适中,味道鲜美引人垂涎。
齐韫以往倒也吃过咸鸭蛋,却觉得远不如这里的味道好,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打算等离开的时候带上一些。家里那位老太爷在吃上不挑剔,唯独爱吃些腌菜腌蛋,又是澄哥儿亲手做的,老太爷哪能不尝尝。
饭后,齐韫带着王成出门散步,知道乔墨今天要给铺子补货,便留下赵朗给他使唤。
乔墨好笑,赵朗是个护卫,保护人倒行,可给他帮忙能做什么?估计烧火都不会。要知道野外篝火与灶膛的火可不一样,赵朗哪怕是个护卫,可也是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后想了半天,倒是想到赵朗能做的事。
“你先去地窖搬西瓜吧,搬五十个,然后搬些蜂窝煤过来。”乔墨还不知道舅舅为他安排了人,想到林正不久就要离开,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怕铺子里的货也艰难,倒不如先把糖果尽可能多的做出来,也免得地窖里的西瓜时间长了味道也变了。
对于被当成苦力,赵朗抓着头笑笑,便去忙了。
这时乔墨又与林正说:“我打算这两天多做糖果,存起来,反正我这边有地方坏不了。”这是暗指自己的空间,又说:“另外还得多买些牛奶,你抽空去趟杨家村吧,跟杨老汉说,这几天他们有多少牛奶我们都要了,钱现结。”
“行,等中午我骑马去一趟,很快。”林正将炉子下面的通风口都打开,又熟练的取出早先做的一大盆子麦芽糖,又取了足量的白砂糖、各类坚果、一小坛子酸梅、一罐子薄荷粉,以及存在地窖里的水果。
乔墨趁着赵朗没回来,先把之前存在空间的一桶牛奶取出来,做牛奶糖。因为铺子里还在等货,所以上午做糖果,下午做糕点,明天一早送去。
乔墨这边忙的脚不沾地,齐韫在上林村转了一圈,除了自己被围观,也顺带看了一出戏。
热闹来源于林家,断了腿的林福昨天回来后不管林阿嬷怎么追问,就是不肯说腿是怎么断的。今早林福正嚷着跟林阿嬷要鸡蛋吃,却听见金阿嬷大哭大喊的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李家族里的阿嬷,显然金阿嬷实在看守中跑出来的。
金阿嬷也是听到族里人议论林福回来的事儿,这才跑出来,李水莲到如今也没消息,金阿嬷哪能不担心。
林福如今断了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便被金阿嬷抓个正着。
“你个天杀的林福,你把我家莲哥儿弄到哪儿去了?你把莲哥儿还回来!我的莲哥儿呀,我可怜的儿啊。”金阿嬷哭的一把鼻泣一把泪,早没了以往炫金耀银时的得意张扬,如今这模样,哪怕素日里极讨厌他的人也免不了心下同情。
于是又跟来看热闹的村民就劝了:“林福啊,莲哥儿好歹是你媳妇,总不能真卖了吧?看他阿么哭的这么可怜,你告诉他人在哪儿,他阿么可担心着呢。”
林福见村里人全都认定是他把李水莲给弄没了,甚至是卖了,心里恼恨的不行,又被金阿嬷又哭又拽,心里火气腾的窜起来,早先的顾虑全都抛到了脑后,大声喝道:“我呸!李水莲那个水性杨花的骚货,背着我偷男人,又偷了我的银子跟野男人私奔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你们看看他做了什么?竟然让那野男人把我的腿给打断了,要不是遇到村里人,我就死在城里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住了。
“不、不能吧?”村民人面面相觑,虽说林福不是个可信人,可思及村里在对待李水莲失踪这件事的态度上过于奇怪,不免信了几分。
原本哭的正凶的金阿嬷一噎,眼神闪烁不停:难不成莲哥儿真的……金阿嬷一下子想到马家的那位少爷,又想到当初与林福这桩亲事的由来,恐怕莲哥儿真在马家?
想通这一节,金阿嬷立刻转悲为喜,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于是悄悄儿的就想溜走。哪知林福正瞪着他呢,眼见他想跑一把就抓住了。
“你往哪儿去?你儿子偷人偷银子,你是他阿么,你得赔偿我!”这下子情势倒转,轮到林福抓着金阿嬷不放手了。
里头闹哄哄的,齐韫不过是站在院子里清静些的地方,之所以过来也不为这场热闹,而是想亲眼看一看这家子人。这么一看倒真有些意思,一家四口,除了林老嬷宠溺伺候着小儿子,其他两个人对家中发生的事视若无睹。
“您是乔哥儿舅舅?”有村民试探着与齐韫说话。
“正是。”齐韫含笑点头,一副好脾气模样。
“乔哥儿可是个能干的,咱们上林村能娶到这样好的夫郎真是福气。”先是夸赞了乔墨,接着才是正题:“原以为乔哥儿无亲无故呢,原来还有舅舅。一看您就不是一般人,不知您是做什么的?”
齐韫抬眼扫了一圈儿好奇的村民,说道:“做官的。”
村民们齐齐惊讶,一下子倒不敢再问了,官老爷在他们眼里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很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