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小的时候,就和娘相依为命,被人欺负、嘲笑了,有娘出面;自己被先生责罚,娘也安慰着,并鼓励自己;面对着并不如表面那么爱惜自己的大伯,也是娘护着……
他这十多年还算顺遂的人生,都是娘舍了自己而铸就的,他是想回报,让娘能够安逸的过日子,也替她遮风挡雨。但现在大夫却告诉他不行,没有那个时间了,像是突然的被人打了一棒子,傻了。
送了大夫离开,孙惠回来的时候看着丈夫像个无助的小孩,泪水不停溢出,喉咙里压抑着悲痛。站在门口的她,也流下了眼泪,心里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太突然了,心,绞痛。
抹了眼泪,深吸一口气,孙惠上前拉了丈夫起来,拿了帕子给他,轻声道:“别哭了,将眼泪擦了,大夫说娘随时能醒,别被她看到,让她心里不好受。”得在婆婆面前装作没大碍,免得她惦念着,伤神。
看了妻子一眼,冯轩点头,用帕子擦了脸,这会儿脑子还有理智,知道不能让娘瞧了去。手紧紧捏着,冯轩眼泪即使擦了,还是接着流,哽咽的道:“我…我外面待…待会儿,娘醒…醒了叫我。”
从这天开始,冯母很少是能够下床,每天里能有一半的时间清醒也是难得,不用孙惠她们说,她自己也清楚,大限是到了。虽有些不放心自己去了家里怎么办,但她也没有恐慌,毕竟是早就料到这一天的到来。老天还特别优待的让她见了孙子,才来收她的命。
药坚持着喝,为的就是能够多活几天,看看能不能让孙子叫一声奶奶再去,这就是她现在的奢念之一。所以在她清醒的时候,让儿媳将子儿抱了过来,逗他玩。
还有惦念的,就是儿子如何的支撑这个家,她怕儿子抹不开面,被他大伯欺负了去。她想着,得在她去世之前,好好的谋划一下,最起码得将那份产业要回来才行。也得托了人看顾一下,免得没有人做主。
孙惠现在很少繁忙,不仅要照顾了儿子和生病的婆婆,家务事现在也得自己一人揽了。而且婆婆现在猜到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很多事情开始交代了她。首先的就是家里的钱财、产业,慢慢的还介绍了家里的亲戚关系,什么人能够依托,什么人只是面子过得去,都一一说了。
听得十分仔细,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免得将来抓瞎。
在此期间,家里的亲戚们来了好几次,有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的,也有闭门深谈一番的,往往孙惠都陪在身旁,这也好在子儿安静,不会吵着。
大夫过来了几次,药也一回比一回用的重,而冯母的身子,即使孙惠是很用心的照顾着,但明显的虚弱了很多,身体十分消瘦。不过,这个冬日还是安全的度过,不仅是老大夫的医术高明,还加上了冯母的意志。
当子儿能够单字的往外蹦的时候,已然是春暖花开,燕子从南方归来。而熬了三个月之久的冯母,这时候是真的熬不住了,意识是一天比一天模糊,清醒的时候更加的稀少,大夫的药这时候也不怎么有效。
这一日清醒时候,冯母拉着儿媳的手,虚弱的道:“明天的时候,去叫了你娘过来,让轩小子叫了他舅父舅母、他大伯也得来,万不能落下了族长,到时候我有事情要说。”她熬不住了,随时都可能闭眼,她必须在闭眼之前,将事情了了,不能丢了烂摊子让儿子、儿媳为难。
孙惠几个月下来,将她怀孕攒下的肉都给消耗了,下巴尖了不少。本来是倒了水准备喂了婆婆喝的,听了这话,停下来:“娘是有什么事吗?”心底打鼓,她是猜到了,却不敢想。每天都是在欺骗着自己,觉得婆婆还是能够好转,这样她才能安心,也有信心鼓励着相公。但冯母现在所要做的事,很显然是在安排后事,这,动摇了孙惠心底的假想。
“明天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不急着说。”冯母不是卖关子,而是现在还不能透露。
扯出一个笑脸,虽然这个笑脸别人看着会很难看,但孙惠还是这么做了:“知道了,我会去办的。来,您喝点水吧,看您嘴唇都干了。”吃的药属火,干燥的很,每天都必须喝大量的水才行。
屋子里挤满了人,都是按着冯母的吩咐请来的,今天或许是要办大事,冯母的精神很好,穿了衣物还能坐着交谈,气色比往常也好些。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好转,而是回光返照,积攒了人生中最后的精气神而造就的这特殊的时刻。
“大家都很忙,为了我还跑这一趟,真是太谢谢了。”在大家摇头说不麻烦的时候,冯母继续道:“今天请了大家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大家做个见证。”
冯大伯看着弟媳看他,心底一抖,知道不好!这次大概是冲着他来的,叫了这么多人来,还是在这临死之前,看来是想将那唯二的产业也准备收走。非常的气愤,但这次却是毫无办法,在这个时候提起,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拒绝,而且来得这么些人里也是由不得他!
“轩小子现在是做爹的人了,我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往后里都得轩小子支撑着这个家了。想着在我还清醒的时候,将东西都交了给他,也免得我去世之后,他没个心情清点。”说的很直白,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死亡。
大家都不说话,最后还是族长叹气道:“你说吧,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能帮着清点,看着轩小子将这些继承了去。”主要的就是帮着轩小子将这些产业、财物都继承了,免得被人夺了去。
见族长开口,冯母笑着继续道:“之前从他大伯拿回来的几份产业,是一早的就交给她们夫妻打理,而我的嫁妆也在这段时间让儿媳清点了。”看着冯大伯,道:“现在就剩了由他大伯管理的桑林还有一处池塘,我想轩小子现在也大了,是能够自己管理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冯大伯,想知道他是怎么反应的,不过不管他是顺势交出来,还是寻了其他借口推拒。在场的这些人,都由不得他,是定然要他交出来的。
“轩小子是大了,你要将产业交了他打理也行,我能够放心的。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我那死去的兄弟了。”冯大伯这人,惯会审时度势,知道不可为,绝对是识相的放弃了。不然这时候不答应,那么他这么多年积累的好形象,绝对是崩溃。
冯母点头,看向了儿子,问道:“你二堂哥可在外面,叫了他进来。”冯轩听话的出了门叫了二堂哥,他和几个同辈的在堂屋里,听了婶娘叫,跟着冯轩进了屋里。
“婶娘。”进来后对着坐着的冯母笑着叫了一声,就站在了爹后面。
冯母冲着他招手:“过来,婶娘有话对你说。”
二堂哥满是疑惑,刚刚就奇怪,怎么会别人不叫单叫了自己,现在还有话对自己说,搞不明白,但还是从爹后面出来,走到了婶娘面前。
“你爹帮了轩小子很多,倒忽略了你,做婶娘的心里过意不去,老想回报一下,但这么些年操心着家里,总没时间,想着等以后再说。现在婶娘是没有以后了,得趁着现在,给你份东西,也算安慰。”说着,看了眼儿子,让他取来一个箱子,冯母当着大家的面打开:“这儿有张五亩的地契,并着十两银子,算婶娘的一番心意。”
二堂哥直接被吓住了,这么大的一笔财产,他有些不之所错,能不能收他有些决断不来。不免的就回头去看自己的爹,想着让他给自己一个主意。
☆、第115章
冯大伯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曾想到弟媳会出这一招,弄得他有些不好绝断。给的这些,光是地契就值不少,更何况还有现银,让他拒绝,说实在的有些不舍。但他又是要面子的人,不好意思的直接让自己家小子点头,不然非得让村里人笑话。
咬牙道:“这说的什么话,轩小子爹去了,我这做大伯的帮衬一把,理所应当的,可不是要图什么。弟媳还是把东西收着吧,都留了给轩小子。”他最后选的还是面子,利钱往后再说,背地里拿着更不惹人眼。
冯伯娘面色难看,不顾他人眼光的哼了声,她这时候恨不得和自己相公争吵,如果不是怕自己受伤的话。
而他二儿子脸白了,是气的,他二儿子心里怨恨,自己爹占了那么多的好处,却从没给他的意思,现在婶娘开口要给,他也拒绝了。如果爹是个正直的,他也没话说,可堂弟家的产业在爹手里,哪年没有吞一些利钱?那些利钱都补贴了大哥,还有小弟名下也有不少,完全将自己当作是捡的。
冯母开口阻止了他:“我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家里有事帮着跑了不少腿,给这些是我这婶娘的一番心意。”对着他招手:“别听你爹的,将这些收下,往后里你堂弟没少事要烦你呢!”她愿意牺牲这么多,是准备和冯大伯拉开距离,所以容不得拒绝。
况且,也不会拒绝,谁舍得?
族长看了眼冯母,上前推了一把站着不动的冯家二小子,道:“长者赐,不可辞。还不谢了你婶娘,上前接了。”他叹息,对冯母的果断很是佩服,能够舍了一时的利益,也要顾全了往后,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二堂哥被族长一推,上前接了,嘴里感激的道:“谢谢您了,往后里轩小子的事就是我的事,用的着的地方,绝不推辞。”他需要这,哪怕会被人说成贪财,他绝对不希望再被别的姑娘家嫌弃,爹不帮他,他自己也得讨个像样的媳妇,不被人看扁了。
眼睛眯着,冯大伯喝道:“干什么,谁让你接的,你婶娘说了给你,你该拒绝的,怎么好腆着脸真的拿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二儿子数落了一顿,一甩袖子,佯装气不过的走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嘲讽,这么做作的还是第一次见,又要好处又要名声的,太过贪心了。
二堂哥刚刚被训的时候头就低着,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眼里的愤怒,他有一瞬,心里真的是有报复的想法。
对他爹,以及家里的其他人。
“好孩子,你爹是说胡话呢,这东西婶娘给了你,你推辞的话,倒让婶娘难过呢。”冯母安慰着他,道。
别的两个不选,独选了二侄子,冯母是有考虑的。一来,这二侄子拿另两个要吃苦些,找他做事也不敷衍,二来,冯大伯家的情况,满村大多都晓得,看重大儿子、偏心小儿子,二儿子就和捡的差不多,好东西从来轮不到。说了几门亲事,也因为没分到多少产业而告吹,不可能不心里埋怨,这时候给一份产业,不说感不感激,面子上一定会站在儿子这边,也是为儿子对付冯大伯而设的一条线。
族长也说了两句,就让他退下,转身对着冯伯娘道:“让轩小子舅娘跟你走一趟吧,将那些产业的地契拿了来。”这事不能拖,得赶紧的办了,以免又打什么主意,族长可信不过他。
虽有不舍,但看了二儿子收下的东西,冯伯娘心底还是喜悦的,起身道:“轩小子做爹的人了,是长大了,将产业交给他,我和他大伯也能够放心。”对着吴姑姑道:“你就和我走一趟吧。”
看了眼姑子,吴姑姑起身:“我跟着走一趟,马上回来。”心底酸涩,不算大的人儿,怎么就得了这病!轩小子也是可怜,从小没有爹,这刚成家没多久,娘又要去了。哎,以后得多看顾些,免得被欺负了去。
拿地契过来的时候,冯大伯没跟来,族长面色不好,对着冯伯娘道:“去把你相公喊了来,这事情也不能凭着你做主!”这不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打了什么坏主意?由不得族长不这么想,他可不是个好人,有前例在的!所以,必须是当面的交代清楚了。
冯伯娘不看族长,将契约放在了桌子上,道:“整那么麻烦干什么,这地契在这,收起来就行。”
族长非常不高兴,瞪着眼睛道:“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呢,不都交代清楚了怎么行!”挥手让她去找了冯大伯来:“不和你说,赶紧的将你相公带了来,这都等着呢!”单收地契怎么行,将来可有反悔的余地。当年交了冯大伯保管,可写了托管的据书,不收了那,并重新添写,怎么行!
冯伯娘没法,她又不敢和族长呛声,只得念叨着出了门,在家里找了冯大伯过来。
冯大伯过来,拿出了收据,并且在大家的注视下重新的拟了份契约,算是清了帮侄子保管产业这件事。做了这,便一点也不停留的就走了,他的不高兴,虽美表现在脸上,但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
松了很大一口气,手里拿着的地契,冯母觉得就算是现在闭眼,也能安心很多了。她精神头儿这会子还不错,和族长说了几句话,便正式的道:“轩小子还小,有些事情还得你们多帮着些,我也没什么好表达的,准备了些东西,你们也别推辞了。”就算是家里的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让人家白帮,有了利益捆绑,会更加的牢固,而且这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东西都是一早的都准备好了,除了给冯大伯家二小子的一份,还有三份,分别是给娘家侄子、亲家以及族长家的。往后里自己儿子能够真正依靠的就是他们了。木盒子装的,内里东西都是一致,除了十两的银子,就是难得的物件。是她让孙惠典当了些首饰,以及拿了家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所置。
眼睛瞪大,看着冯母拿出来的盒子,族长连连摇头,面色难看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添为族长,秉持公义是应当的,而且照顾族里也是本该做的事。收了你的东西,我夜里都会睡不着觉!还不给我收了,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理解冯母的心情,她是怕她去世后,孩子没人照顾,所以才想尽办法的能托了人,以至于要送礼。但他是绝不会收的,自继了族长位,不能说一点也不曾沾了好处,但有些东西是他的良心不能够收的。
“我知道你们帮着轩小子他们都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但我能够回报的也仅有这些了,看在我都病到这份上的面子,东西你们就收下吧,也好让我走的时候能够安心些。”冯母说这话很平静,但却让听的人悲凉。
“妹子,你这么做,哥哥能好受吗?本来帮着妹子和外甥的地方就不多,再这么做,哥哥脸面都没了!”
冯母看着自己哥哥,感激的道:“说什么呢,哥在我和轩小子那么艰难的时候,不顾别人说道,收留了我们,还供着我们吃住这么多年,放别家哪里能够!再说,家里每回的大事,都是有你和嫂子帮衬,才能够办妥。我只嫌弃这些不够报答,哪里还能让你推脱了。”这些确实不能报答,所以在之后还得求了亲家,那处铺子的事。
孙母道:“给族长和轩小子舅舅是应该的,在我看来也是要收下的才好。不过我这份,却是万不能的,和你结了亲家,都是你帮了我们家不少,该回报的是我才是。”不仅将铺子拿了出来给尹儿学做生意、教了小树认字,还是之前掏出那么大的一笔银子,使得他们能够买下那处桑林,都是她们家沾了好处。
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这东西孙母是不能够收的。
“这话本不好说出口,但我今天厚着面皮还是说了。”冯母看着孙母,她准备趁着今天难得精神头儿,将事情能办的都办了,往后里也没这样的机会了,所以也不管时间的早晚,说道:“这盒子里的东西,算是赔礼。镇子的那处铺子,我是准备收了回来,给我娘家的侄子开。当然,不是现在,还有些年,也得等他历练了。”本可以交了儿媳说,但她还是准备在自己生前将这事情定下。
“妹子!”瞪大了眼睛,冯母的哥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那铺子不是你亲家儿子在开嘛?怎么能够要回来!你侄子也不是这块料,还是由着他继续开吧。”转头看着孙母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妹子说胡话呢,别往心里去。”怕孙母生气,赶忙的就道歉。
孙母是之前就听女儿提起,这时候也没生气,反正只要不是这会子将铺子收走就成。
“这我了解,过上两年就成,我那儿子你也是知道,压不住的性子,只想着能够多压两年,好让他大些了再折腾。”孙母点头,道。
不说别的,那桑林的情就抵的了一切,所以别说是铺子收回,哪怕要将货物盘了去也行。吃桑林的租息,每年也有不少的,再说儿子也能凭着桑林获得蚕茧,往山扬郡跑货,赚的不少。
☆、第116章
东西在冯母万般恳求下,众人心里即使过意不去,但怕不收让她不好受,最后是收下了。出了门,在冯母不知的时间,三人都将东西给了冯轩:“你娘的心意我们懂,也心领了,不过东西太过贵重,实在是不能收,在这给了你,别让你娘知道。”送了这么多东西,家里该没什么银子了,现在还多了个孩子要养,轩小子日子恐怕得艰难了。所以,东西他们是万不能收的。
声音压的很低,冯轩不去接,头低着道:“舅舅、舅娘、岳母以及族长伯父,这是我娘最后的心意了,你们就收下吧,不然她该难过的,我们做小辈的心里也会不安。”这是娘的打算,于情于理,他都会去遵从。
知道自己外甥是认定了绝不回头的性子,冯舅舅趁外甥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孙母和族长使了个眼色,安抚外甥道:“这样吧,东西舅舅先给你存着,往后里缺银子了管舅舅说。”这时候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家也没这个心情,东西就先保管在自己身上,到时候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就是了。
族长和孙母对视,点头,同意了这法子。
而冯轩,他也同意了,如果舅舅能收下,就算是保管,他不开口要,在他想来就是和给没分别了。
“好好照顾你娘,舅舅和舅娘明天还过来。”家里孩子脱不开身,而且爹和娘伤心的不行,得在身边劝慰着。
族长也走了,到了这地步,很多东西得预备起来,本来该冯轩来办,不过他还得照顾冯母,错不开身,而且他到底没经过事,很多东西不懂,所以族长就将事情揽了下来。
放心不下女儿,她现在是又要照顾孩子、婆婆那边也离不了人,这么些天下来,熬红了眼,身体也虚了不少,活似生了场大病。所以孙母留了下来,不仅帮着带孩子,家里的餐食也归了她负责。让女儿、女婿能够轮番的照顾亲家,有个休息的空当。
冯母这时候也没拒绝,她也舍不得儿子、儿媳为她这般的劳累,在没人的时候,和孙母道:“我倒宁愿自己眼睛一闭就去了,免得躺床上这么多天,自己也不好受,孩子们也牵连了。”她这几天,拖累了儿子、儿媳太多,为了照顾她,都没怎么休息。
“这说的什么话,养子女不就图自己生病的时候有人照应吗?你这么说,让轩小子听到了,心里该多么的不好受。”孙母理解她,做母亲的哪一个愿意儿子为了自己那么的辛苦,都是宁可不麻烦的好。但是,做子女的,心里也不好受的。
冯母点头道:“知道,所以我从不在孩子们面前提,今天见了你,我是忍不住才开口的。”也只能够和亲家说了,和别的任何人都得藏在心里。
“今天就我留这儿陪你吧,让他们小两口带孩子吧。”孙母顺势的道,她想由她来照顾亲家,外孙比较的乖,女儿女婿能够休息一晚上。他们也是太累了,亲家生病的期间,虽有人帮着照顾了几夜,但大多数时候还得女儿、女婿来,他们又得分神看着孩子,都虚脱了不少。
冯母点头,道:“好,过会儿让惠子拿条被子过来,给你在榻上打个地铺。今天晚上就劳烦你了。”不是说嫌弃亲家,不让她睡床上,如果自己身体好好的也就罢了,现在都到了没几天活头的时候,总有个忌讳,所以只好让亲家打地铺了。
“干嘛要打地铺,这床不是挺大的嘛,睡两个人没问题的。”孙母并不忌讳这些,当年从北地往这儿来,几乎就是踏着尸骨,哪里还会对此太过的计较?反问起她来:“还是说我打呼你睡不着?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不会扰了你的。”打地铺,女婿心里该会不舒服吧,反正如果是她的话,别人这么做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失笑,冯母摇头道:“你呀,怎么就没个忌讳,是别人的话,恐怕都不愿意待一晚上。”
“这说的什么话,有什么好忌讳的,都是鼻子里喘气的人,没什么不同。”孙母不以为意笑着让她躺下,自己去找女儿去了,抱条被子过来。
听说孙母今夜里陪着娘,冯轩很是感激:“真是谢谢您了,不过不必了,今天您陪着惠子照顾子儿就行,娘那边有我呢。”岳母提了这,他却不会答应,娘那边还是他来的好,不能推给了岳母。这不是不放心,而是不应该,岳母能在这时候帮忙,是有心,但他却不能这么的坐享。
“别说这些废话,认我这个岳母,就听我的。今天你和惠子好好歇息,你娘那边有我,白日里我没工夫,都得你们小两口操心,夜里再不歇着,累坏了身子,你这是存心让你娘不能安生吗?”一顿抢白,劈头盖脸的又训了女婿。
转头对着女儿道:“快给我拿了一条被子来,这天气还凉着,可不能冻着了。”
从这天起,孙母是每天地里劳作完,就赶来女儿家,夜里守着亲家。好让女儿、女婿能够有充足的休息,不必黑夜白日的不停的操劳。而冯舅舅也抛了家里的活,不是自己过来,就是让妻子过来帮着做些活。
冯母那天的精神头,确实是回光返照,过了那天之后,精神彻底的萎靡,一天清醒的时候大大下降。而且是越发的虚弱下去,大夫开的药,也断断续续的喝,有时候刚喝下去就全吐出来,完全的没起到效果。
病情恶化的越来越迅速,冯母有一天开始抽筋,意识都休克了。所有人都知道,也就这两三天的时间了。冯轩从这天开始,就没再离了娘的身边,每时每刻的都陪着,等冯母又意识的时候,就不停的和她说话。而没有意识,昏睡过去,冯轩就紧紧握着娘的手,不敢放开。
族长也罢,还是说他舅舅也是,劝了不少,但他也就点点头,还是继续这样。
都叹息的摇头,不好说,这孩子对他娘太依恋了,到这时刻,是谁劝也没用的。不过,有一点还是不能放弃的,那就是一定得让他好好的吃饭,可不能饿坏了。
四月芳菲的一天,冯母于凌晨睡死过去,比较的安详,没那么的痛苦。是孙母起来上厕所,见这边的灯没关,过来看看的时候,见亲家手露外面,怕她伤寒了,毕竟她现在身体虚,突然的发觉,手不仅冰凉还有些僵。她当时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叫了两声,然后手放在亲家鼻翼,良久都没察觉呼吸,收回手。忍着悲伤,含着泪的叫起了女婿:“快醒醒,你娘·····走了。”
睡梦里一下子被惊醒,冯轩这几天睡得都不怎么踏实,只要有一点的声响就会惊动。而今天,算是睡的最死的一次,也是因为守了这么多夜,确实乏了的缘故。不过他听见岳母叫他,说了那句话,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握住娘的手。
冰凉,僵硬。一丝凉意席卷心头,冯轩悲痛万分,痛到极了,好似呆住。就那样的握着,不说话,也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