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福难得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坦然说道:“微臣家中只有一妻,倒是用不了这些法子,不过世间女子多依靠男子生存,对她们而言,陛下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赵九福其实也知道这办法不大好,但是皇帝明摆着就是耳根子软,让他有魄力的处理后宫实在是不可行,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他学一学装聋作哑。
赵九福又说道:“都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祖皇帝定下了规矩,那这规矩必定是有道理的,既然如此,依法治国没错,依法治理后宫,也不会有大错。”
虽然撺掇着皇帝少去后宫,但赵九福私心里却是偏向于李皇后的,李皇后唯一的弱点是没有生下嫡子,但其他的无论人品相貌都是先帝过过眼亲自挑选的,先帝的看人功夫,想必肯定是比太后和皇帝高明一些。
“你说的确实是也有道理。”皇帝琢磨着也觉得不错,他何必为了后宫女人烦恼呢,太后不也说了,后宫妃嫔的存在是让自己高兴和开枝散叶的,既然如此,她们让自己不高兴了,那不去就是了,反正妃嫔那么多,他也不差那一两个啊。
若是赵九福知道了皇帝此时此刻的想法,估计会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原本的意思是让皇帝少把心思放到后宫上,多花点心思在朝堂上。
谁能知道皇帝的思维不同凡人,一下子就朝着仲马的方向一起绝尘,若是知道自己临时出的一个主意,让皇帝的后宫妃嫔大大增加,赵九福估计会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只可惜此时的赵九福并不知晓,君臣两个对视一笑,都觉得自己解决了这事儿。
撇开皇帝的抱怨,赵九福又提出朝堂上的事情来,皇帝能处理掉的就处理,若是不能处理的,赵九福也不会贸贸然的帮他处理,而是采取将三公和负责的大臣传唤进来,一同商量的方式,虽说这般一来效率大大的降低,却十分适合。
一次次的“商量”下来,皇帝也能慢慢的梳理清楚大大小小的政事了,相比起在后宫问题上的糊涂,这位在朝廷上倒是还算清明,先帝花费的时间没有白费。
只是前段时间堆积的奏折不少,一点一点的批注也需要不少时间,这几日赵九福不得不推迟回去的时间,谁让吕靖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萧甯又在这个关头病了,他不得不多看着。
且不提后宫嫔妃发现皇帝变了性子,谁要是抱怨就直接走人,谁要是诉苦就直接走人,谁要是哭哭啼啼就直接走人,转身就去了那些低位的嫔妃那儿,明摆着就是冷落她们,一个个急得不得了,只得将一腔委屈暂且藏了起来。
这边皇帝处理完大部分的奏折,倒是拿起一封厚厚的奏折看起来,这一看却发现笔迹十分熟悉,可不就是他的太傅亲笔写的。
皇帝来了兴致,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看完之后先是心中叫好,随后却又拧起了眉头,抬头问赵九福:“太傅,此事朕心中有所不明。”
“重修完善律法一事,是从父皇那时候就在做的,对此朕无可厚非,只要一直持续下去就行,但是这各地建立小学,又是什么意思?”皇帝开口问道。
赵九福拱手说道:“陛下,各地虽然有县学府学,但都是中了秀才或者中举之后才能入学,实际上并不针对老百姓。”
“不学礼无以立,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赵九福道,“老百姓们大多目不识丁,他们的心中没有礼义廉耻,只有吃饱肚子一事。”
“这些年来,大周风调雨顺,大部分百姓已经能吃饱了,这吃饱之后呢,难道就让百姓们日复一日懵懂无知的过下去,与其让乡民因为无学无礼而伤风化,不如在各地建立小学,让百姓们入读,不求能够通读诗书,但求能够识字一二。”
“小学不同于县学,它针对的学生不一定要走科举之路,若是才学过人的,自然也可以考取功名,若是算数出众的,学了之后能当一个账房,若是动手能力强的,学了之后也不定能成能工巧匠,若是其他都不成但善拳脚,也能学习一二,好歹能当一个看家护院的,小学一所,是给大周百姓除种地之外的一个出路。”
皇帝却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种地难道不好吗,虽说种地辛苦,但若是人人都去做轻松的事情,那大周岂不是无粮可用?”
赵九福却说道:“土地只有限的,陛下看过户部工部这些年的总结,便知道这些年大周人口飞速的在增加,这是因为各地增加了医所,粮食也算充足。”
“工部那边的器具能减少老百姓种地的时间,原本需要十个人种的土地,现在三个人就可以,那剩下的七个人除了开荒出更多的土地,还能做什么,难道只能闲在家中吗?”
“前些年大周的人口还不算多,但这几年孩子们慢慢长大了,那么空下来无事可做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大周境内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可供他们来种。”
“人不能太闲,一闲着便容易出事,既然如此,何必推进小学,让他们学更多的东西,谋求更多的出路呢?”
“到时候这些人能鼓起勇气离开家乡,或者去琼南开疆,或者去北边走商,甚至跟随海船去众国也不无不可,再不济,他们识字了,至少也能谋一个差不离的差事做做。”
皇帝听了这些话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太傅言之有理,怪不得父皇曾经夸太傅是大周栋梁,太傅所看的,所想的,确实是比朕深远许多。”
“只是这一所所的小学建立起来,岂不是要花费大量的银钱,户部那边可有问题?”
赵九福提出这事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很快回答:“只要陛下支持,户部那边不成问题。”
皇帝点了点头,落笔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可字,赵九福心中也有些高兴,国家的发展是有瓶颈的,在工部户部,他能做的已经做了,而在民生之上,他能想到的就是提高百姓们的综合素质,百姓强大周才会强。
走出大殿,一直沉寂的万亨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阿福,你终于开始要积攒积分了吗,这法子不错,你来给钱,你来主导,小学遍布大周之后,咱们的积分岂不是日进万金。”
赵九福微微一笑,他想要的可不只是积分。
第254章 小学
对于赵九福而言,现在正是推广小学的最佳时机,虽说大周刚经历了皇帝的变更,但这一次先帝布置的十分妥当,从他病重到驾崩,一直到太子登基,除去太子生病而产生的小波澜之外,并没有危害朝廷稳定的事情发生。
要知道在历史上,这样子平顺的皇帝变更是十分难得的,每一次的帝位角逐,皇子们的勾心斗角,大臣们的相互倾轧,其实都是对国家力量的一种损耗。
大周在先帝的手中彻底的繁荣起来,如今没有丝毫损耗的传到了皇帝的手中,自然就是国力强盛的时候,而国力强盛的时期,才能有推广小学的基础。
这也是为什么,在万亨日日夜夜的念叨之下,赵九福入朝为官二十年,在此之前也并未提出过办小学的事情,之前那是经济条件不允许。
只有在百姓吃饱穿暖,生存需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才能往前推进一步,不然的话对着一个饿肚子的人说读书,那跟对牛弹琴有什么不同。
从这一点上来看,赵九福并不着急,他甚至具有旁人所没有的耐心,事实上,在小学和修律法的事情一块儿提出来之后,文武百官关注后者的人,也比前者远远多一些。
对他们而言,小学连私塾都算不得,压根不是朝着考科举的方向走的,或许会花一些钱,但其实并不影响朝中大局,也不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儿得罪了如日中天的赵九福。
但律法就不同了,这是大周朝的根本啊,谁知道改动一条律例会对百姓们,会对他们自己造成什么影响,谁知道这位赵大人是不是先走苛政的路子。
幸好,他们的猜想并不准确,赵九福确实是想要完善大周的律法,但也绝对没有走苛政猛如虎的路线,相比起先帝来,他其实是宽容的。
再者,律法也不是他一个人说要改动,就能改动的,赵九福所做的是集合六部和朝中大能,将律法之中不合适的部分提出来,然后朝中群议修改。
相比起自己单打独斗,他显然更加喜欢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赵九福对于女性的偏向,还是让许多大臣心中非议。
比如刑部的这位大人就十分不痛快,回家之后就跟家里头夫人抱怨了:“你说这位赵大人是怎么想的,这妇人谋杀亲夫自然是罪大恶极,怎么就还得看原因,难道就因为当男人的打骂了几句,就能杀人了不成?”
他夫人却翻了个白眼,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赵大人也没说可以杀人啊,只是有句话说得对,世间对女子不公,嫁人之后非但要主持家事,孝敬公婆,操持内务,还得时时刻刻的伺候男人,若是男人还随意打骂的话,确实也有不对。”
这位刑部大人一听不对劲了,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滴,你还想要谋杀亲夫啊?”
夫人不乐意了,骂道:“我什么时候要谋杀亲夫了,只是说一句公道话罢了,难道老爷是觉得可以随意打骂我不成,哼,你今天就自己个儿睡书房吧,我同妹妹一道儿歇息。”
这位大人被妻子喷了一顿,本打算去小妾那边舒心一下,谁知道小妾居然也去了正院,大人心中烦闷,第二天倒是也不追着赵九福说肛不合纲常了。
左右赵九福也没说让每个人都跟他自己似的就娶一个老婆啊,他本来也不打女人,确实是不必要在这种小地方纠缠,与其担着这个,还不如就官员考核的事情多较真。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赵九福小心翼翼的输入进去的小律法的意义,在当时的人看来,这些变动似乎微乎其微,对他们没有切肤之痛,甚至毫无影响。
谁让赵九福现在是皇帝的老师,是先帝留下来的辅政之臣,其余两位辅政大臣又跟他是一个鼻孔里头出气,既然没有厉害关系,有些人就算是觉得不大对劲,反对的也不那么激烈。
赵九福要的就是如此,他并不想要当做改革变法的那一位,毕竟那样子风险太大,谁知道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给玩死了。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才好,若是能成,便是他为后世人做出的一点贡献,若是最后不能成,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反噬,说到底,赵九福可不是大公无私一心为大周的人。
正如赵九福所期待的,这种改变就像是埋下去的一颗颗种子,并不会突然长成一片树林,但这些种子在地底慢慢的发芽,在雨水下破土而出,在阳光下慢慢成长。
一开始并不会有人主意,但某一天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就会看见一整片的森林,甚至看见的人都会觉得正常,这原本就是应该存在的。
相比起律法的进展缓慢来,小学倒是更快一些,毕竟有赵九福的大力主张,户部那边给钱也给的痛快,再有一个,在提出来之前,赵九福已经将小学办理的流程梳理的清清楚楚,这个小学不同于县学,办起来十分简单,聘请的人虽然五花八门,但也不算难。
准备的充分了,推行的时候就顺利许多,虽然也有许多的毛病在,但赵九福毫不吝惜的一次次的往地方上派人,这些人通常是同进士或者京城的闲置官员,打着巡学使的名头,能充分的将地方的力量提升起来。
不过是两三年的功夫,各地的小学就办得有模有样了,就连一开始对小学不看好的那些官员,心中也啧啧称奇,他们一开始只觉得小学不会损害到自己的利益,现在一看,不但不损害,反倒是有好处,一个个倒是心中也赞同起来,觉得赵大人不愧是赵大人,从当年他在工部,户部的经历来看,这个人就不会做无用功。
就比如回城这个小地方吧,虽然被称为回城,但实际上这只是个小县城,比戴河镇还要小一些,勉强能够得上布置小学的标准。
不过因为回城的这位知县跟赵九福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本人是新亭府出生的同进士,后来谋官的时候还曾去赵九福府中拜访过。
因为有这些缘故在,这位县令爷一直把自己当做赵九福这一脉的人,虽说不起眼,但说起来好歹也是靠着朝中的大树不是。
所以在兴建小学的朝廷公文传递下来的时候,县令爷的反应比周围的那几位都要快,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把能当老师的人集齐了,也并未有丝毫贪污这部分公款的意思。
别说,这位能力其实平平,从只考中同进士这一点能看出来,才华也是平平,但他也有自己的好处,办事的时候踏踏实实,绝对不弄虚作假。
在县城可没有人说他是同进士的事情,作为县太爷他就是父母官,虽说大家伙儿也不知道这小学是干啥的,但父母官说要弄就弄呗。
再者,被请来的老师也是有工钱拿的,虽说不如县学那边的多,但能拿朝廷的粮饷,对于没有功名的人而言也是一种荣幸。
再看看县太爷请的人,要么是落地不中的老童生,这样的大部分都是用来教导学生认字的,要么是有一门手艺的手艺人,虽说他们其实不大乐意将手艺交给别人,但耐不住县太爷有令,再者也就是教最寻常的,自己的看家本领不用拿出来。
就这么一棒子的草台班子,一开始愿意送孩子来的人还真不多,毕竟能读书的人家是绝对看不上这小学的,不能读书的又觉得没必要费这个功夫。
县太爷心中着急啊,索性就下了一道命令,每家每户摊派一个人,反正你就得过来上学,至少得上完一个月再看要不要继续。
百姓们心中一开始还有怨言,谁知道这一上学倒是觉得不错,虽说每家每户都得出一个人,但这个人男女老少是不是壮劳力是没有人管的,而在学堂里头,他们中午还能免费吃一顿饭,虽说是清汤稀水的,但好歹也是粮食啊,不吃白不吃。
若是赵九福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梳理出来的小学章程,最后是靠着一顿午饭打开了局面,估计也会啼笑皆非。
但事实就是如此,老百姓没有远视只有短见,他们能看到的就是面前的好处,但等真正的上了一个月之后,只要不是蠢笨入猪的,都能看出小学的用处来。
平时他们想要拜师学艺多难啊,不但要送束脩,找门路,进门之后还得当好几年没工钱还要倒贴钱的徒弟,但现在就不同了,不花钱的好事儿谁不想要。
能看到好处了,那就没有人压着赶着,老百姓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了,一开始小学还愁人少,每家每户的追着要人,后头却嫌弃人太多,连院子里头都要装不下了。
小小的回城变得热闹起来,真有天分的,学到了手艺也多了一门生路,若是有脑子的,多学一些字,一些数学,也能去当一个掌柜。
甚至有些人自己不上学,却在小学门口弄了个卖吃食的摊子,倒是弄得每次开小学就跟开庙会似的,就是小学开门的频率大一些,让他们的生意更加繁荣了。
第255章 我家的爵位啊
多年过去,陈家村依旧是陈家村,但老赵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老赵家,在赵九福的官职一日日高升之后,赵家几个兄弟商量了一番,就跟村里头的人商量,将靠近老赵家的这一片都腾了出来,如今村东边住着的都是赵家人,也算是枝繁叶茂了。
而赵家人居住的中心地带,依旧是那一座青砖青瓦的小院子,那是老赵头的亲爹,赵九福的爷爷花了一辈子才打拼出来的,也是老赵头和老陈氏的新房。
赵九福倒是曾经提过一句重建的事儿,但老赵头和老陈氏都不答应,一来是念旧,二来也也是觉得住得十分舒坦宽敞,压根不用重建。
当年老赵头夫妻俩前后脚离世,也是在这座院子里头停的灵,而严玉华带着三个儿子回来守孝,住的也是这一座院子。
随着守孝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座沉寂了三年的院子也越来越热闹,严玉华并不耐烦招待这些人,对外一律都说还在孝期,不好待客,除非是亲戚不然一律不见。
但院子里头,赵顺灏的妻子杨氏其实已经在收拾家什了,只等着一个月后他们的孝期彻底结束,就能离开陈家村往京城去。
要说原本赵顺灏兄弟三人是不需要守孝三年的,毕竟中间隔了一辈呢,赵顺晗不提,赵顺灏和赵顺晖正是前程似锦的时候呢,这耽误三年可耽误了多少功夫。
但赵九福直接开口定了此事,兄弟三人竟然也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踏踏实实的在村里头闭门不出,杨氏心中就算是有些担忧,也不好直接说出口的。
赵顺灏作为赵九福的长子,其实与老赵头和老陈氏的关系是极好的,也算是备受宠爱的一个孙子,他的伤心真心实意,杨氏可不想因为那点小心思反倒是坏了夫妻情谊。
不过幸亏三年终于过去了,如今公公身居高位,又是实权派的人物,左右儿子回去之后总不会连位置都不好安排的。
杨氏略微放心了一些,就听见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句:“大少奶奶,我方才瞧见赵家的那几位夫人又过来了,直接去了夫人屋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杨氏微微皱眉,就听见丫鬟继续说道:“大少奶奶,您说这会不会是为了荣安伯的爵位呀,这老太爷的爵位来的突然,可没有说要传给谁。”
眼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杨氏瞪了丫鬟一眼说道:“在陈家村住了三年,把你的心思都住野了是不是,当年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丫鬟脸色微微一白,连忙说道:“大少奶奶,奴婢绝没有胡言乱语的意思,这就是在您面前才念叨几句,在外头的时候,谁跟我打听话都不松口的。”
杨氏也知道自己这位陪嫁的丫鬟并不是没脑子的人,虽说公婆宽容夫君也体贴,但杨氏一直牢记着出嫁前母亲说过的话,若是自己立身不正,那迟早都会被人厌弃。
“你记得就好,爵位的事情,是长辈们的事情,我是小辈,没有插话的余地。”杨氏淡淡说道,其实这事儿她早就听赵顺灏提起过,公婆也早有了决断。
丫鬟撅了噘嘴,又说了一句:“奴婢只是觉得,这爵位明明是咱们老爷得来的,这会儿却不一定能传到咱家头上,觉得有些不公平。”
杨氏只是将她打发了出去不再说话,心中却觉得这丫鬟的见识太短浅,也不想想公公现在是什么样的人物,先帝留下来的辅政大臣之一,皇帝最信赖的老师,朝中的一品大员。
只是一个伯爵的爵位而已算得了什么,事实上,若是皇帝不开恩的话,这个爵位传下来就只有一个校尉的名头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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