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做官嘛,谁不希望顶头上司是个能干的、能沟通的、关心下属的、后台硬好办事的,沈嘉几乎集合了所有的优点,除了年纪太轻阅历太浅外。
那什么公交驴车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官府贴钱的买卖,户部那边起初根本不同意,内阁也没点头,毕竟官老爷们出门可不需要什么驴车,对他们没好处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太上心。
后来还是沈嘉单独给皇上呈了折子,附上详细的实施细则以及经费预算,预算中除了车费收入竟然还有一项广告收入,比车费高出无数倍,基本可以抵免了花销,使得皇上想也不想就批了。
起初大家都觉得他想的太好了,一辆驴车有什么广告费?又不是报纸能卖出去几万几十万份,有无数人看到。
哪成想等那驴车造出来,大家都惊呆了,驴车并非敞篷的,而是用油布简单搭了个棚子,而沈嘉让愿意出钱的商家将商铺名字写在了油布上,一辆车就能收二十两银,而且还只是一年的,过了一年就得重新招标才有资格继续使用这个广告,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暗暗骂沈嘉黑心。
愿意花这钱的商家不少也是冲着商家的面子去的,原以为就当打水漂了,结果没几天,他们发现店里生意好了许多,一问,才知道都是从来来往往的驴车上看到了商家的名字,于是在卖同样东西的商铺中,他们更愿意选择听说过的。
其实在报纸时就已经有商家发现了广告的强大作用,但是报纸一个月才一期,能排上号的都是早就打过招呼或者有强硬背景的商家,想要刊登一条广告可不容易。
但驴车就不一样了,全长安至少投入了百辆驴车,想要争一个名额还是比较容易的,后来实在满了,就有商家想出个好办法,主动捐赠了一辆驴车给官府,只要求写上自家商号的名字。
话虽如此,沈大人还是过于市侩了一些,太过计较钱财了,而且办的都是小恩小惠的小事,未免不够大气,还是历练了少了。一位姓吕的郎中开口说道,这位姓吕的官员与吕宏斌还是远亲,对沈嘉这个空降的上司格外看不顺眼。
陈勉安慰道:他还如此年轻,咱们刚入职的时候比他差远了,慢慢来吧,各位若是有心,也可多教教沈大人,我瞧沈大人是个好学的。
陈勉回到家中,听说通州老家来人了,换了官服后才去会客厅接见,然后就看到他兄长家的小儿子缩头缩脑地躲在父亲身后,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阿金这是怎么了?陈勉好笑地问,他自来知道这个侄儿,从小娇生惯养、嚣张跋扈,在通州没少干些纨绔子弟的勾当。
陈勉的长兄叹了口气,将儿子拽过来压着他跪下,二弟啊,这死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竟然打断了信任通州县令儿子的腿,虽说人家没敢让他赔一条腿,可都在通州住着总归尴尬,而且我心想着,你嫂子还有父亲母亲他们平日太过纵容他了,犯了错也没个责骂,我是管不住他了,想请你帮忙管教他一段时日。
陈勉审视了侄儿一眼,见他虽然恹恹的,但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好似一只被敢怒不敢言的小兽,便问道:阿金可知错了?
陈金贵梗着脖子回答:我没错,是那小子先纵容手下打人的,我不过是略施惩罚而已。
好你个小子,他打人关你什么事?打你了吗?还略施惩罚?你当自己是谁?若不是你二叔和小姑,你早被对方弄死了!
陈勉捋了捋胡子,笑了起来,好了,起来吧,既然是仗义相助做好事就没必要苛责了,人放我这里也好,阿金年纪也不小了,科举无望,不如跟着我历练几年,往后在衙门下头挂个职,虽说入不了品,但也是官身,到时候积累些人脉经历,再花钱捐个官,这前途就不会太差了。
有他这句话,兄长放心了,留下了一个装满银票的匣子,当天就返回通州了。
陈金贵一见父亲离开,立即拉着二叔的袖子问:二叔,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官员姓沈啊?很年轻,长的很俊秀。
陈勉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谁,好奇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认识沈大人?
陈金贵眼睛一亮,兴奋地问:你认识他?能不能安排我去他身边做个幕僚之类的,贴钱也可以!
陈勉皱着眉头问:你怎么回事?为何要去沈大人身边做事?而且好端端的,你一个陈家少爷去给别人当奴才,被你爹娘知道了,指不定埋怨我没好好照顾你呢。
怎么会呢,二叔您身居高位,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子也帮不上您的忙,不如先从底层做起,我也不是要给他做奴才,只是去他身边锻炼而已。
二叔放心,我与那沈大人认识,您尽管带我去找他,他肯定会愿意收我的。陈金贵想的好,他二叔可是堂堂工部侍郎,那姓沈的肯定只是个小官,肯定会看在他二叔的面上留用他的。
他来京城时还以为要多方打听才能得到那年轻官员的消息,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有名的人物,想来也是,如果没有点本事,如何能被派出去做钦差呢?
陈勉听他说认识沈嘉也高兴,他与沈嘉差了辈分,许多话说不到一起去,如果侄儿真能与沈嘉搭上关系,以后前途就更不用愁了。
他高兴地说:走,我带你去沈府拜访一下。他忙让人收拾出礼品,今日有他兄长从通州带来的许多土特产和一些稀罕的舶来品,他都装了一些,然后带着侄儿去沈府。
沈嘉正在书房里与佐姜毅等户部官员谈话,高荀死后,会计司司长的位置空了出来,目前还未定下接任人选,佐姜毅等人便来找沈嘉探探口风。
这件事皇上还未做好准备,得等高家那边的回话,如果高家愿意继续让人来长安,这个位置多半是要留给高家人的。这件事沈嘉听赵璋提过。
赵璋杀了高荀,让凌靖云带了密信去高家,如果顺利,很快高家继承人就会定下来,到时候这个人会被带到京城,或者是,以后高家的嫡枝会一直生活在京城,至于河西,恐怕不久的将来,就与高家无关了。
佐姜毅以为皇上是因为没顾好高荀而觉得亏欠高家,想给高家补偿,那确实不好立即就填上高荀的缺。
高大人上任也没多久,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祸事,他为人谦和有礼,对属下们都不错,可惜了。
沈嘉没接话,高荀是什么样的人各人有个人的看法,何况他向来会做表面功夫,来长安没多久,听说已经是各大世家的座上宾了,休沐时总能呼朋唤友结伴而行,短短时间就在长安传出了极大的声望。
加之他的外貌身世,京城里想与高家联姻的人家不要太多。
沈嘉原本要留他们吃晚饭,可下人来报说工部陈侍郎来了,几人便知趣的主动提出离开。
沈嘉要出门迎接陈侍郎,顺便送他们出门,佐姜毅在路上小声告诉他:大人,我觉得高荀的死不简单,不像是被刺客毒害的,而且他本人也没传说中那么好,可以他们眼睛都是瞎的。
沈嘉淡淡地说:人都不在了,想这些也什么意义,你回去等消息,如果高家这次没安排进户部,我为你争取那个位置。
什什么?大人,这下官何德何能?而且不是说好了让下官去工部帮您吗?佐姜毅着急地问。
工部没有你发挥的余地,自然还是留在户部好,而且你在户部站稳脚跟,对本官的帮助更大。沈嘉看了佐姜毅一眼,对方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高家案
陈金贵见陈勉带的东西有点少,拉着他非得再添几个箱子上去,被陈勉拒绝了。
二叔,那点东西怎么够?太寒碜了吧?陈金贵不满意地问。
陈勉敲了敲他的脑袋,教育他:你以为官场是什么地方,想送什么就送什么?你那一大车东西上过去,只会给沈大人造成麻烦。
这样啊,那就听二叔的吧,不过如果沈大人生活拮据,我私底下可以补贴一些钱财给他吧?
陈勉听到沈大人生活拮据这句话一脸古怪,有些怀疑侄儿说的与他说的并非同个人,否则沈侍郎怎么可能生活拮据?
阿金啊,你认识的真的是沈嘉沈大人吗?
陈金贵挠挠头发,不太确定地问:我只听人家喊他沈大人,还真不知他的名讳,难道不是二叔说的那个?
沈嘉乃工部右侍郎,你若是在通州认识的他,当时他应该是户部郎中,除了他,我也想不出还会有谁。
陈金贵将自己认识沈嘉的时间告诉二叔,后者略微想了想,就知道肯定是沈嘉,因为那个时候沈嘉一行人确实在通州。
只是,一个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关系能谈得上好吗?可别只是他侄儿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可就尴尬了。
等站在沈府的会客厅里,陈勉看着沈嘉那迷茫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一张老脸就要烧起来了,偏偏他还不得不替侄儿介绍,沈大人,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之前在通州与你有一面之缘,此次他来京城,特别说要来拜访拜访你。
沈嘉刚把佐姜毅送走,得知赵璋一早来了,在陪着老爷子下棋,本来是不准备出来见客的,但陈勉在工作上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他也不好将人赶走。
至于他身边那位,一提通州他倒是记起来了,那个不可一世的陈家少爷。
哦,沈某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两位请坐。
待下人送上茶点,陈金贵拼命朝二叔使眼色,可是陈勉却没有开口提那件事,只挑了两件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会儿话就主动告辞了。
沈嘉觉得这叔侄俩来的莫名其妙,走的更莫名其妙,想必与那陈少爷有关。
出了沈府,陈金贵迫不及待地问:二叔,您怎么没提那件事?
陈勉朝他瞪了一眼,脸上的尴尬还没完全消退,你得了吧,还认识呢,人家记得你是谁吗?
我哪儿知道他忘的这么快,不过也不要紧啊,多相处两天就认识了。
陈勉被他的自大气笑了,指着沈府的门牌说: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能进?你二叔我可没那么大的脸。
啊?您不是他的上峰吗?
陈勉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推着他上马车,走走,快回去吧,别丢人现眼了。
沈嘉去到后院,赵璋还在和沈老太爷下棋,看得出来,一个游刃有余,一个苦心思索。
他笑着打趣道:爹,您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谁下棋能赢得过他啊!
沈老太爷白了自家儿子一眼,将黑子落到棋盘上,我们这是正当切磋,而且和高手过招才能有所进步,你又不爱跟我下棋,我只能拉小赵来了对了,小赵,你取字了吧?总不能一直小赵小赵地喊你。
沈嘉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有种想晕过去的冲动,可赵璋的字那应该是全大晋的百姓都知道的吧?反倒是赵璋这个名字因没人喊过知道的人很少。
他忙上去转移话题,爹,时候不早了,改天再下吧,刚才听说娘有事找您。
这局下完再说。
是很重要的事。沈嘉拉起父亲,说:剩下的我替您走,您快去吧。
真是的,哪会差这一时半刻?沈老爷子不情不愿地离开,等出了院子才想起来,不对啊,这里是我住的院子啊。
沈嘉成功将人送走,真的坐下来和赵璋继续下棋,可惜他和沈老爷子的棋路不一样,没几步就全盘皆输了。
丢开棋子,沈嘉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这满朝当中,不知道谁下棋比你厉害。
赵璋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起来,淡淡地说:不知,自从朕登基,还没人下棋敢赢过朕。
啧啧,孤家寡人啊!
赵璋抬头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朕有娇妻在此,算哪门子孤家寡人?
沈嘉打掉他的手,将棋盘挪开,凑过去问:诶,问你一件事。
赵璋点点头,示意他说。
沈嘉便提了佐姜毅的事情,佐姜毅这个人嫩是嫩了点,但有家世,有人品,户部这样的地方,品德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他入户部的年份也不短了。
赵璋拿了一旁的茶壶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说:佐姜毅,此人太过年轻了,性子再不错也弥补不了阅历上的浅薄,此时提拔只会令他成为别人攻讦的目标,不妥,不如提拔另外年纪最大的那名员外郎,他不也是你的嫡系?
会计司是沈嘉建立起来的,当初录用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亲自选的,自然尊他为主,就算是别人塞进来的人,也被沈嘉的能力征服了,只是,佐姜毅到底是他最亲近信任的那个。
倒也不错。沈嘉觉得他分析的有理,没注意到赵璋嘴角有一闪而过的邪笑。
他继续说:至于佐姜毅,朕倒是觉得,可以将他外放几年,真正的历练应该从地方开始,阁老们哪个不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他有你护着,已经比别人升迁的更快了,但要真正成才,还是得打磨一番才好。
沈嘉很赞同这话,当初他想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而且在地方主政真正了解到民生,沈嘉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读书,离民生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有机会外放,他也想试一试,只是他未必舍得离开赵璋。
你赵璋见他在思考,大概猜到他的心事,开口想制止他的想法,不过到底没说。
沈嘉也没提,握住他的手起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回屋后,他给佐姜毅写了封信,交代何彦明天派人送去给他。
半夜,一封急信传进了沈府,沈嘉听到动静醒来,看到赵璋坐在床边,昏暗的房间里跪着一个黑衣黑裤的暗卫。
赵璋回头,轻声说:你继续睡,朕去隔壁看信。
沈嘉已经清醒了,坐起来说:去点灯吧,我也看看。
那暗卫忙掏出火折子点灯,然后移到床边来,干好活后就隐入黑暗中去了。
哪里来的信?
凌靖云传来的。如果不是急信,暗卫也不会连夜送到沈府来。
快看看吧,会不会是高家的事出出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