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渊捂住刺痛的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好,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就好像心被人一刀一刀剜下来一般,冷汗瞬间浸湿了衣服,就连手指也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疼的他痛不欲生。
沉渊,沉渊,你怎么了?沈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见谢沉渊五指狠狠攥着心口衣服,似乎要把心拿出来一般,连忙扑上去拉着他的手:沉渊,你冷静一点!
只听一声轻响。
五指彻底没入心口。
沈纵看着这一幕,瞳孔骤缩,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看见谢沉渊用五指挖出了自己的心。
那颗心宛如水晶造成,晶莹剔透,泛着白蒙蒙的光,粘稠的血液还残留在上面,顺着谢沉渊的指缝流淌而下,滴在地面。
沈纵僵硬的转头看谢沉渊。
他一直知道谢沉渊对自己够狠,可是他没想到,居然能够这么狠,可以活生生的挖出自己的心。
谢沉渊低着头,墨色长发垂落,苍白的面孔隐在昏暗中,唯有一点殷红洇在唇上,薄唇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
沈纵听了许久才听见谢沉渊的话。
他说。
阿纵,我的心不见了。
第63章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沈纵望着那颗心,那颗明显不同于常人,似水晶做成的心脏,上面还沾着血,刚刚从谢沉渊的心口处拿出来,血迹还未干,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胃部忽然反胃起来,沈纵捂着喉咙,跪在地上,疯狂干呕,浑身颤抖。
他手脚冰凉,感觉整个人置身在大冬天的冰湖里,可是心口却又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燃烧,冷与热交织,像病了一般,偏偏胃里吐不出什么东西,难受的他眼泪直流,嘴里一刻不停的骂着粗话。
到了最后,他躺在地上,身边就是谢沉渊,沈纵摸到谢沉渊的手,比他的还凉,他将自己虚软的身体挣扎着缩进了谢沉渊的怀里,分膝坐在谢沉渊的腿侧,他望着谢沉渊,双手捧着他的脸,让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注视着他,不厌其烦的唤他。
沉渊。
沉渊。
谢沉渊。
清远。
谢沉渊。
谢沉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终于,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从茫茫中回到了他的身上。
沈纵舔了舔嘴唇,尝到了咸味,他却咧嘴笑了起来:沉渊,我是静渊。
谢沉渊睫毛动了动,好像终于听见了声音,他望着沈纵,目光停在他又哭又笑的脸上。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沉渊。沈纵凑到谢沉渊面前,两人鼻尖对着鼻尖,沈纵笑了起来,笑容中隐约有疯狂的味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必须找出那个换掉你心脏的那个,然后杀了他!
谢沉渊拉住想起身的沈纵,轻轻抱住了他。
沈纵没有反抗。
肩膀处突然多了重量。
他侧过头看见了谢沉渊靠在他的肩膀上,墨色长发遮住了他的一半容颜,只余半分眉眼,他似乎很疲倦,眼睫紧闭,薄唇微抿,就这样安静无声的靠在他的肩膀处。
有亮光突然亮起,照亮了牢内。
不知何时,谢沉渊手上的心脏破碎成星星点点,消失在了空中。
沈纵隔着衣服,再也感受不到谢沉渊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沈纵才听见谢沉渊的声音。
白凰还没死,我点了他心口几处大穴,生机还未断绝。
沈纵看着白凰,点头:没死很好。
谢沉渊与沈纵回到自己的牢内。
南宫桀明显没有休息,一看见他们就问道:白凰怎么样了?
沈纵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以后,南宫桀面色阴沉至极,他坐在石床上,突然道:小子,你想报仇吗?
把我们放出去,将外面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这样也无愧你天魔的称号。
有我南宫桀在你身边压阵,不知要威风多少。
谢沉渊不答。
南宫桀对谢沉渊的态度很不满意,怒道:难不成你还想做什么正派人士,莫说你愿意,你的大道门还不愿意呢。他语气稍缓,道: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看起来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小师妹,她看起来非常愿意为你做事,何不让她偷窃钥匙,这样一来你不用脏手,二来她心甘情愿,离开大道门的时候,兴许还能拐带一个魔道苗子,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小心过了这村没这店。
做魔,不心狠手辣一点,怎么服
前辈,你太聒噪了。谢沉渊袖口一扬,黑色的魔气变成屏障,隔绝了南宫桀的声音。
我去偷那钥匙。沈纵开口。
为何要偷。谢沉渊看着沈纵。
你出去肯定要帮手的,万一你的师弟师妹或者师尊打你怎么办?沈纵为出去以后的事情担忧:就算顺利逃脱,那些正派追杀你怎么办?
那也不用偷钥匙救他们离开。谢沉渊声音轻寒。
沈纵不懂谢沉渊在想什么。但他也不喜欢大道门。
也许曾经是喜欢的,但是他们伤害了谢沉渊之后,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衣服脏了。沈纵望着谢沉渊的惊鸿雪,有点气闷,好好的一件白衣都快变成血衣了。
我去搞钱。
为了谢沉渊,他要做成一番事业来才行,不能再瞎混了。
大哥他好像要投资一个金融项目,到时候我跟去学学,我还有点余钱,到时候再从我发小那拿一点
谢沉渊听完沈纵的计划,神思游空。
若不是他,阿纵也不用为了钱财发愁。
我自愿的。
耳边响起沈纵的声音,谢沉渊回神。
我自愿的。沈纵看着谢沉渊,十分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一分一毫的表情。
嗯。谢沉渊不多言,整个人愈发沉默。
等到沈纵走后。
他离开了牢房。
困天牢里关押着许多妖魔,自从来了一个新犯人,往日的沉寂再也无法维持,关押着妖魔的牢房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声响,莫名的冲动让他们妖血沸腾,只想冲破困住他们的牢笼,痛饮人血。
谢沉渊在看着一只妖兽。
它已经死了,化作了原型。
身躯分成了两半。
上身被勾骨八鲮刺钉在石壁上,下身则到了牢房栏杆处,干瘦的尾巴紧紧缠绕在精铁铸就的栏杆上,黑红色的血液流了很多,干涸在地上,妖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兽瞳凸出,里面还残留着一抹诡异的狂热,令人悚然,它的眼眶充血,尖牙密布,齿内还有几缕血肉,谢沉渊视线往下,看见了妖兽的身躯被它咬的伤痕累累,嗜血的欲望让它开始自己吃自己,它的理智无法抑制它的冲动,疯了一般啃食自己的血肉。
谢沉渊平静看着这一幕,黑色的魔焰将这具尸体裹挟,很快燃烧起来。
有妖魔闻到了肉味,更快的撞击着,嘶吼着。
但是很快,随着谢沉渊的到来,这些声音渐渐消失了。
谢沉渊一间一间牢房走过,然后杀了它们,一个不留,就连尸体都被魔焰烧成灰烬。
天明将至。
谢沉渊坐在唯一的出口处望着远处的山峰,烈风吹过他的长发,他身上的血迹干的很快,有他的,更多的则是其他妖魔的,它们无一例外,死于他手。
吹了一会风谢沉渊返回到自己的牢内。
南宫桀望着一身血腥的谢沉渊,神色更加阴沉,猩红眼眸在昏暗中犹如恶鬼。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这么快就明白了天魔对妖魔的作用。
谢沉渊坐在石床上,他有点累。
你能杀得了困天牢的妖魔。南宫桀自言自语:可你杀得了天下的妖魔吗?
谢沉渊,你的路走错了。
妖魔从来不是你的阻碍。
南宫桀冷笑:你学的那些狗屁的礼义廉耻大道苍生才是。
谢沉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彼时年少,意气风发,掌门赐剑,白衣无二。
第64章
临江城。
一位身着深绿色长袍的男子的正在临江城最大的酒楼杏花楼下摆了个画摊。
他面容和善爱笑,逢人眼尾便弯三分,哪怕不说话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沐春风一般,桌子的画卷零散的堆积在木桌上,旁边则是支起来的风景画充当门面。
主人,喝茶。旁边一个小女童恭敬的把沏好的茶水递给主人。
单禅接过来,饮了一口,手指随便转着茶杯,道:小芙蓉,这个临江城人可真多啊,不愧是青莲宗管辖的大城。
女童有着可爱的面容,穿着粉色的袄子,此刻头微微歪着,小鬓上的白色珠花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显得越发可爱:主人,我们在这好长时间了。
单禅像品尝着琼浆玉露一般再次喝了口茶水:不急,不急。
话音刚落。
一阵马蹄之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为首的一中年男子,相貌堂堂,头戴青莲玉冠,不怒自威,正是青莲宗主,青莲圣手罗风仙,落他身后一步的善人尊者许昌,他们面容冷峻严肃,哪怕不说话,周身也散发着杀伐之气。
单禅朝后面一看,嚯,后面几个青莲宗的弟子不少都带着伤,看起来是经过了一番恶斗。
最后面是一辆囚车。
车内一只妖兽奄奄一息,伤口密布,血液顺着车辙,在路上留下了血痕。
妖兽似虎,身躯庞大,兽首却是豹兽,三根虎尾无力垂下,全身皮毛呈现黑色,唯腹部有月牙白,不过腹部被洞穿了,伤势颇重的趴伏在囚车上。
周围的百姓畏惧的看着这只妖兽,窃窃私语,无非就是这几月妖兽活动越来越频繁,不少村庄都收到了袭击,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传言不少村庄都拖家带口的准备迁移到大城,靠近修仙宗门的最好,这样,生存更有保障。
而青莲宗此举无疑安定了临江城百姓的心。
单禅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这不巧了吗?他还认识那个妖兽。
不过,认识归认识,他可不会去救。
最近,他可是得知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就在单禅准备离去的时候,眼眸忽然一凝。
妖王玄不落意有所感,和单禅对视了一眼。
丹身着锦袍,美若好女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讶异,他自然也看见了单禅,乌石手里拿着一个热包子,随意咬了一口,下去了二分之一,两口吞完还意犹未尽,他对着不远处的单禅挥了挥手:哟,单护法,好久不见啊。
真是何处不相逢啊。单禅摇着扇子,感叹了一句。
玄不落走近单禅,坐了下来,暼了桌上的画作,问道: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南荒妖帝难道缺你吃喝了?
咳,这倒不是,这只是我无聊时的营生罢了。单禅手点桌面:小芙蓉,给这位叔叔倒茶。
不必了。玄不落身后,丹和乌石也坐了过来,小桌上围满了,不得已,单禅只能拎着小芙蓉把她放到了下面,弯腰叮嘱她:切勿走远,万一被正派看见你,小心小命不保。
小芙蓉连忙抱紧主人的大腿,一刻也不敢离开,她刚刚可是瞧见了,那么厉害的大妖兽都被关在了囚车里,她不过一个小小花妖,遇到那些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单护法,你怎么在这?乌石奇怪道。
自然是找到了一件趣事。单禅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喝了一口,道:不知诸位最近有没有听闻大道门的上邪剑君入魔一事。
这是自然。丹看了一眼妖王玄不落,说起来,这个消息还是他们最先得知的。
这不巧了吗?前一阵子,我想做个招魂蟠,需要点人类怨魂,都成功了,被一个魔修搅和了。单禅虽笑,眼里却无笑意:那魔修下手还挺狠,若不是我有保命绝招,恐怕你们就看不见我了。
那魔修是谢沉渊。丹一下就猜到了。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听说他现在被关在困天牢里。单禅眯眼笑:不知妖王大人和丹兄乌兄到临江城有何贵干?
丹和乌石没有说话。
玄不落开口:你家妖帝呢?最近在忙什么。
我家主人还在沉睡中。单禅回道,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仅仅是我感知到的便有不少妖兽从沉眠中醒了过来,而且,还不听指挥,乱吃人,那些低阶妖兽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服用了沸神散一般,亢奋失智,只剩下了本能,可我再三检查,它们身体又没异样,有点奇怪。
单禅当然不是为了那些人类,而是那些妖兽不听指挥,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玄不落自然也懂:我们前来也是为此。
哦。单禅感兴趣了:妖王有线索。
今日晚间,青莲宗的罗风仙宴客,不如同行。玄不落道。
妖王相邀,某却之不恭了。单禅顿时明白了。
你与谢沉渊交过手,对此人怎么看?玄不落忽然问道。
单禅思考了一会,回道: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魔。
玄不落颔首:说的不错。他张开手,慢慢握紧,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我对他很感兴趣,总觉得他身上有古怪。
晚间。
彩衣阁。
红袖添香,水袖舞。
隔着一层月光纱,外面舞姬的身姿也宛如在雾中一般,朦胧中勾人心弦。
玄不落斜坐在软塌上,对着罗风仙遥遥举杯:敬罗掌门。
罗风仙正襟危坐,也抬手举杯:妖王客气了,我罗某人一向守信。他目光看向多出来的单禅:不知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