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一直都很粘人,最近尤其明显。
每时每刻,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
“我只是去买个东西而已……你不是还要帮奶奶择菜吗?”
这两天是她的经期日,早上起来感觉小腹隐隐有些坠痛,果然是来了例假。现在不过是想去买个卫生棉条,他也眼巴巴地望着。
“你快点回来啊,饭马上就好了……”
顾言泽一直送到了门口,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嘱托着,让唐时芜有些哭笑不得。
这家伙完全是把她当小孩子在看嘛。
买完东西出来,还没来得及拐弯,就听见了转处熟悉的声音。
靳凌霄这几天早出晚归,他们能够见到的时候很少,陡然听见他的声音,甚至让她感到有些不习惯。
“你确定你看见凌远了?”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似乎在催促对面的人,另一道陌生的声音便答道:“应该没有认错人,就在梦湖公园那里。”
凌远……这个名字颇有几分耳熟,在唐时芜的印象中,她似乎是听说过这个人的。
是谁呢……
“行了,你让大家都注意一下,一旦他来了这附近,就马上告诉我。”
不小心听到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段对话,唐时芜也没放在心上,等到他们离开,就慢悠悠晃回了家。
被何梅欢那样直接地警示了一番,靳凌霄在他们面前却仍然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过他似乎在忙着什么,连打扰唐时芜的时间都很少了。
这让顾言泽很满意。
靳凌霄所在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见连绵的山峦。
深沉夜色中,带着凉气的晚风吹拂而过。靳凌霄没有闭眼,打开了手机相册,上午存好的照片里,一个男人的背影十分模糊。
但是他知道,那就是凌远,他那个四处逃亡的父亲。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蓝白格子衫,或许是因为穿了太久,即便拍下的照片很模糊,也能看出衣服的松垮。头发更是乱成一团,一看便是许久未曾修剪过。
风流不在,狼狈更甚。
昌岱这地方治安良好,民风淳朴,出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流浪汉,自然是轻易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靳凌霄也就这么得知了他的行踪。
他这几天,都鬼鬼祟祟地躲在了遗鹊山。
昌岱多山,其中以遗鹿遗鹊两座占地最大,海拔最高。虽然名字和条件听起来旗鼓相当,两座山在当地人心目中却是天差地别。
鹿为祥物,遗鹿乃是取自仙鹿遗留之地的寓意,其上的昌岱庙,更是人们心中的福地。
而遗鹊,却是连鸟雀进入都会迷失方向的深山恶林。这些年里,遗鹊山死过不少人,也起过多次山火……再兼之地形复杂,沟壑盘旋,山间树木长势遮天蔽日,一片阴森肃杀之意,久而久之,便传出了关于遗鹊山诸多神鬼志怪的传说。
至此,遗鹊山不祥之地的概念,越传越广。
虽然早就有人证实过,这座山只是由于地形原因而显得阴沉,但根深蒂固代代相传的恐惧难以消除,人们是对遗鹊山仍然是敬而远之。
凌远对遗鹊山,却十分熟悉。
而靳凌霄,也是如此。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怎么会不熟悉呢?
关于他的身世,是一个非常恶俗的私奔故事。
富贵大小姐与落魄穷小子,听起来就是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可惜,穷小子不是什么良人,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看上了大小姐的身家。
靳媛不顾家人反对,执着地跟着当时还在望桥北干着洗剪吹活计的凌远私奔,甚至还未结婚就怀上了靳凌霄。
好在,即便是在孕期,他对靳媛也是百般体贴,柔情蜜意。
然而一切虚幻的假象,终究会迎来破碎的一天。
因为与家里断绝了关系,靳谟直接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尽管她早就变卖了手下的一部分产业,可坐吃山会空,凌远花起钱来又大手大脚,根本没有任何理财的概念。
在靳凌霄五岁时,靳媛的存款终于被花光了。
撕下面具,露出的便是恶臭的腐肉。
凌远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时常对她拳脚相向,偶尔态度好转,便是要哄着她回靳家要钱。
靳媛不愿意,迎来的就又是一顿毒打。
待她看透这个男人的本质,却忽的查出了多发性子宫肌瘤。她在手术室大出血生命垂危之际,凌远已经抱着这个儿子溜之大吉。
等到怒气冲冲的靳谟赶来时,只剩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儿。
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大骂凌远,同时为靳媛的不清醒感到愤怒。可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更可惜的是,隐藏在大小姐背后的,是一个庞大的涉黑家族。
凌远本想借着靳凌霄的身份,敲诈靳家一笔,可谁知,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居然就遇上了一波又一波社会人士来找麻烦。
混混是最难对付的,他们数量多,打起来不要命。凌远偷走了孩子心虚,又不敢报警,吃了不少亏。
等到终于搞明白靳媛的真实身份,他也已经流亡逃窜了快一年了。
这一年里,因为靳家报了警,他上了通缉犯名单。又因为之前欠下的巨额赌债,直接成了失信人员,根本离不开颂城。
思来想去,他来到了山林居多的昌岱,带着瘦的皮包骨的靳凌霄躲在了人人避之的遗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