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随也侧过头看她,眼睛暗沉沉的,看不出思绪,半晌,才问:“你怎么想?”
祝可以没怎么犹豫,左右无人,她便直截了当。
“我不怎么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许随眼神一柔,漂亮的丹凤眼扬起,似乎想说些什么。
结果祝可以余光一瞟,看到微张着嘴刚跑过来想问问评比结果的贾齐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模样,她神色平静,面不改色地飞快补了一句。
“一起好好学习。”
作者有话要说:许随【微笑】:贾老师您怎么来了,欢迎欢迎【拔刀
第36章 第36课
那天的班报评选就以贾母感动于他们班得了第一,以及昔日的两个倒数差生竟然发奋图强地相约着一起学习,涕泗横流地给他们买了一堆零食作为奖励而告终。
板报第一这个开门红给十班注了一剂强心剂,本来有点懒懒散散的合唱团竟然也认真地训练了起来,至少不再是嗷嗷乱叫的干嚎,而是从跑调变成了抢拍,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日子就这么紧赶慢赶,来到了校庆节目预选当天。
参加比赛的人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又在教室里化好妆后,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的排练;不参加比赛的,则慢悠悠地吃过晚饭之后,到阶梯教室准备观看待会的汇演。
结果祝可以才刚到位置上坐下,裤兜里的手机就滋滋滋地震动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他们几个玩的好的建的那个群,连续发了很多条消息,祝可以以为是谁在里面连续发了图,正噙着笑想要点进去看,又倏忽目光一凝。
【高原】:[大哭][大哭]怎么办怎么办?背景音乐的u盘我找不到了!
【钟徐友】:什么玩意儿?
【高原】:我刚打算过来后台这里把音乐拷贝过去,但找不到装音乐的u盘了,然后回教室电脑里面想再拷一下,结果电脑上的文件没有保存……
【蒲京】: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换衣服的时候随手放在哪里了?
【高原】:我不上台,不需要换衣服[大哭][大哭]
【小方】:???
【游莳】:????
祝可以立即从位置上站起来往外走,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舞台,看见主持人已经握着话筒站在台阶那里,准备着上台报幕。
她顿时有些着急,跟许随一起,变走为跑地快速上了楼,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红着眼眶,面色发白,一看就已经哭了一场的高原。
她连忙跑了过去,扶着她的肩膀问:“找到了吗?”
高原咬着唇摇摇头:“到处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我还把我去过的地方重新走了一遍,但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掉地上被人捡到了。”
许随想了想:“那去教务处问问?不是捡到东西一般都会交到那里去的吗?”
蒲京呼了口气:“已经去问过了,但老师说今天没有人捡到东西上交。”
高原又忍不住抽噎起来,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快速流着:“怎么办,现在重新剪肯定来不及了,我们节目在第四个,差不多要开始去后台准备了呜呜呜呜……”
游莳有点火大,本就烦躁的心被她的哭声弄得更加不耐:“先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再好好想想,你还去了什么地方没找的。”
她同时又觉得太扯淡了:“还有,电子文件留一份做备份不是基础的常识吗?怎么会在丢了之后,才发现原文件没有保存???”
高原哽咽着没出声,倒是旁边的蒲京帮忙开腔:“是我没考虑周全,周一电脑中毒叫人来修的时候跟我说要把电脑格式化,我也没想起问问他里面的东西能不能还原。”
祝可以撑着脑袋哎了一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紧想想该怎么办呐?我走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报幕了,现在估计第一个节目都要开始了。”
他们班的这个歌曲串烧是每个年度热门神曲选一小段,凑成一个几分钟的合集,并不是说随便再在网上把音乐重新下载下来就完事了。
现在这么看来,找不到u盘的话,大家也不用上场了,完全可以洗洗回家凉快去了。
在阶梯教室里候场的钟徐友给许随打来了电话:“哥,工作人员让我们班去候场了哥,你们找到u盘没啊哥?”
许随没表情地直接开了外放,又抬起眼皮看他们:“现在怎样?直接弃权?”
蒲京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那只能这样了,不然我们还能上去无背景音乐清唱吗?”
按照他们预先排练的效果来看,估计跑调得跑到北冰洋去。
高原咬着唇嗫嚅:“可是说好每个班都要参赛的,突然取消会不会不太好?”
“但清唱的话,待会会说我们消极应对,态度有问题。”游莳说。
祝可以思索了一会,突然问蒲京:“我记得你说过你钢琴考过级对不对?考到几级了?”
蒲京一愣:“八级。”
祝可以嗯了一声,点点头,从许随手里把电话拿了过来:“钟徐友,你去跟主持人说一下,协调改一下我们班的参赛项目。”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定定看着她。
*
第三四个节目之间的准备时间有点过长,底下的人等得有些不耐,交头接耳起来,几个评委也皱着眉放下笔,正想问问主持是怎么回事,舞台上酒红色的厚重幕布终于缓缓拉开。
底下窃窃私语的众人便也安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舞台中央的那架斜放的钢琴,以及坐在钢琴前面的,肩膀挨着肩膀的一男一女。
两人都穿着信都的礼服,坐在黑色的长椅上,手指都放到了琴键上自然地搁着,眼睛直直盯着的方向——
竟然是一个只有7.9英寸的ipad。
那是他们临时找到的电子琴谱。
白色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把二人跟钢琴一起,圈在了一个圆里,场内安静无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黑白色,和他们待在一起。
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之后,下一秒,流畅的琴声从两人的指尖缓缓流出。
有少数学过琴的人在琴声刚响起的时候拢了拢眉,外行的人可能听不太出来,但四手联弹十分讲究默契,一开始的那几个音很明显是没有磨合得当,导致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杂乱。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存在太久,只过了不到半分钟,旋律便渐渐融合,变得贯通,两人到后来甚至都没有再绷紧着背,放松了身体,低头专心致志。
手指一抬一放之间,轻快愉悦的《summer》便从手指间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萦绕在整个会场里,余音绕梁。
台下,会场门口,鼻子还在发红的女孩怔怔望着那被聚光灯笼罩着的两人失神,垂在身侧的两手指甲戳进掌心的肉中,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痛感,只是觉得心头的那阵一松一缩的,如同被针扎的微弱刺痛感,像是快要把她给腐蚀完全了。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想要报物理课外补习班的时候,妈妈跟她说,钱已经拿去给弟弟交钢琴课的费用了,她的补习费还要再缓缓。
然后就,缓到了现在。
她垂下头,视野模糊地看着鞋尖,心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可以这么大呢?
自己连钢琴都没摸过一回,那有机会接触的台上的少女,却仅仅因为没有兴趣,就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钢琴学习给放弃掉了。
她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还自我感动了许久,最后却因着一个小小的失误,被大家以谴责的目光一直看着,并且最终还是要那个为板报评比忙碌了一周的女孩帮自己补救。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无来由地,她就是感觉到了,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名曰嫉妒的情绪,如同被浸泡许久的豆子一样,慢慢地发了芽,从尘埃里钻了出来。
没关系,她又自我安慰地想。
只要他还陪在自己身边,她就有机会,努力去发光发热,终究有一日,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他也答应了自己,会一直帮自己的。
而另外一个坐在台下的少年,则不仅仅是自我安慰就能缓下思绪那么简单了。
他自始至终耷拉着唇角,没表情地看着舞台中央,目光冷淡。
等到钢琴拉起漂亮的尾音终于停了下来,那两人站起来正对着前方鞠躬谢幕的时候,他终于不耐地眯紧了眼,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喂,前面的同学,你挡住我拍照了。”
他后排坐着其他班的同学,在看到这穿着礼服的一对男女坐在场上开始,就一直低声尖叫着,不断地喊着“好配好配”“这站在一起可以当我们学校的代言人了吧”“卧槽好好听好好听”“我没带手机赶紧帮我拍照啊”“算了还是录像吧我要发到网上去”。
结果她刚喊出那句话,前面那一站起来就挡住了全部视线的高大少年,霍然一下回过头来,投过来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暗黑的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戾。
把她吓得一下闭了嘴,猛地哆嗦着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少年这才缓缓收回寒凉带刺的目光,神情冰冷地拔起腿就往后台走去。
下了台的祝可以双手朝上,看着湿漉漉的手心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叹道:“卧槽卧槽卧槽,我他妈手都还是抖的,还好还好,没有出丑。”
蒲京扯了扯唇,无奈地摇头笑道:“一开始那几个音刚出来,我就在想完了,还好你我都适时立即调整过来,不然这四手联弹,比大家上场清唱的效果还要糟糕。”
祝可以干笑两声,正想再说些什么,那临时系上,把后台阻隔成一个个小单间的黑色幕布突然被一撩而起,随之灌进来的凛冽寒风把她本就出了一身冷汗的后背吹得一凉,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丹凤眼。
蒲京看着不知为何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少年,怔怔打了个招呼:“嗨,许随……”
许随没说话,往前大跨几步,目标明确地紧握住少女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
祝可以诶诶诶叫唤了几声:“干嘛呀你?我还要换衣服……等等等等,哥哥你慢点走行不行…………”
蒲京愣愣地站在原地,轻轻皱起眉,丈二摸不着头脑地自言自语:“是舞台效果很差吗?怎么他气成这个样子?”
正相反,舞台效果太好了。
底下的掌声雷鸣不绝,大家从评委点头的样子里看得出来,这十班参加评选的节目,得到了一致的好评。
女主持人这才舒了口气:“临时才跟我说改节目,我的心都一直吊着,还得去跟评委一一沟通节目单的变更,还好没出什么纰漏。”
男主持人笑了笑,上台继续报起了下一个节目:“非常感谢十班同学给我们带来的四手联弹…………”
*
晚自习时间,除了高一年级在表演之外,其他学生都在教室里自习,许随在注意到她脚下趔趄跟不太上之后,就放慢了步子,两人一前一后,只差着半步,直直地上到了天台。
停下之后,祝可以挣扎着把手抽了出来,扭着发红的手心瞪他,语气有点不好:“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许随垂睫看她,目光沉沉地,一直没说话,轻抬起的下颚紧紧绷着。
祝可以被他跟以往都不太一样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慌,咽了咽口水,稍稍服了下软:“好啦,是不是肚子饿了?晚饭没吃饱?要不我跟你去小卖部泡个面吃?”
许随又沉默了一会,才缓声道:“祝可以,我等不了了。”
祝可以不解:“嗯?”
许随闭了闭眼睛,捏着手指骨节,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到她面前。
祝可以:“嗯??”
那不是晚饭的时候她买了,随手让他帮自己拿着的口香糖??
许随舌尖抵着牙齿屏了一会气,才哑着声音道:“我等不到十八岁了,我看见你和别人挨在一起我就受不了,我想让你早点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钢琴只弹给我听,礼服也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祝可以像是才明白些什么,缓缓地眨了眨眼,面上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