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眼神，看得他没来由地发慌，面前的人是宋微微，他总是要多在意一些的。
“不好意思。”
宋微微不自然地别过头，眸色深邃，想着些别的事。
见她的样子，孟泽成也没有多问。
他也是个大男人，这几天来的事情，多少有些没面子，自然是能不提就不提，哪有他上赶着追问的道理。
折腾到现在，宋微微有些渴了，捧着一杯水靠在孟泽成那张不大的餐桌上，看外边阳光灿烂，正是下午阳光最烈的时候。
然而这样的阳光，伴随的往往不是热烈激情，而是酷暑燥热，搅得人不得安宁。
一如她如今的思绪。
放下水杯，玻璃底在桌面上碰出一声响。
“泽成，我该走了。”
孟泽成点点头，注意到她眼角微红，像是把自己浸进某种情绪。
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宋微微推门出去，没有给他机会。
叹了一口气，孟泽成转身，拿起宋微微喝过的杯子，印着唇印的一面对着自己，缓缓地护入怀里。
宋微微走出孟泽成的家门，精神恍惚，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回家吗？家里已经没有两个孩子，不能称为是家了。
想到这里她苦笑，阎枭太聪明，这一切的动作好像是水到渠成，实际上，却说不定早就是已经计划好了的。
单看那栋准备好的房子，宋微微就觉得自己该明白一切，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阎枭悄悄备下这些。
所以这一次，正好是自己给他创造的好时机是吗？
想了又想，宋微微的眉头始终紧锁，孩子都在他那里，避无可避，若是他不愿意，恐怕她长了翅膀都不能把两个孩子从那栋房子里带走。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宋微微重重地叹上一口气，拦下一辆车。
她总先要解决眼前的事。
车上的是个健谈的司机，一直试图和宋微微搭话，但是宋微微却始终无动于衷，像是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司机碰了好多次壁，总算是不追着她聊天了，感官上的耳朵得到了暂时的缓和，然而精神上，宋微微依旧神游天际。
“小姐，到了。”
不知是不是宋微微过于安静的原因，司机提醒她的声音都透着些哀怨。
宋微微无暇顾及，看到眼前的医院，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
医院精神科的人比她想象的多，宋微微陷入漫长的排队中，前边人头攒动，费了些工夫挂上了号。
却没想到，到了诊室外依旧还是要等着。
走廊上的人或坐或立，姿态不一，但无一例外，看着都不像是正常人。
有的是眼神呆滞，好像眼前空无一物，有的是激动亢奋，随时随地都能尖叫出声，仿佛惊雷平地炸起，更多的是面色忧虑的姑娘，像她这样的年纪。
他们的旁边都站着一个家人，瞧着也是面色愁容的样子，有的甚至是嫌弃，是无奈，身边的家人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无法左右，曾经正常鲜活的身体里，现如今像是填进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可能炸开。
她见到面容姣好的姑娘，上一秒还是怯生生的，招人喜欢，下一秒却因为等得太久，恶狠狠地推倒旁边的妈妈——一个同样娇弱的女人，没比她强悍多少。
旁边有人帮着扶起来，小姑娘的情绪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会儿又阴沉得可怕，她妈妈却像是丝毫不在意，口中不停地喃喃，
“我们囡囡终于有反应了，不会不理妈妈了。”
说着说着，女人哭起来，旁边人七手八脚地递过去纸，宋微微也递上去一张，陌生的人都很热心，唯有那个小姑娘，石头一般冷漠。
旁边有一看就热心肠的大妈，轻轻撞了撞宋微微的手肘，
“你是陪谁来的？什么问题啊？”
她把宋微微当做了没什么问题的人。
宋微微笑笑，大大方方地承认，需要来这的是自己。
瞬间，大妈的眼神变了，倒不是说对宋微微鄙视，而是一种让宋微微更加不愿意看到的情绪——同情。
大妈的家人里有这样的人，一家人饱受其扰，但是没办法，总归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放在谁身上都舍不得，他们只能暗自祈求，上天能让他们的孩子快一点好起来，不要这个样子下去了。
所以现在看宋微微的眼神，亦是如此。
“咳咳。”
宋微微轻咳了两声，避开了大妈的目光，原谅她，还做不到坦然地接受。
诊室外的人在慢慢减少，宋微微等了许久，渐渐焦躁，旁边有个小护士，向她招了招手，
“这个医生有空，要不要让他先给你看看？”
宋微微看着挂号单上医生的名字，对应眼前这间办公室上挂着的医生，脑袋有些发懵，她怎么觉得，这个医生有些眼熟？
护士像是有些着急，没有等到宋微微的意见，就直接打开门将宋微微推进去，动作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还是轻柔的。
只是，当宋微微和医生对视的时候，委实是有些尴尬。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医生，俊逸帅气，普通的白大褂也穿出禁欲的效果，头发打理得很好，看过来的时候，宋微微还注意到，这位医生描了眉毛。
真是一个注意自己形象的医生。
宋微微腹诽，想到外边拥堵的人群，她走到医生对面坐下，
“我不是挂的您的号，护士说可以来您这里，是吗？”
“可以。”
和男人的外表一样，他的声线低沉有磁性，但是宋微微没有时间欣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局促不安。
“没关系，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就是了，毕竟都来了这里，就不会正常。”
虽说心中明白这句话是真的，但还是让宋微微眉头蹙得更深了。
果然，她还是不习惯有人说自己不正常，尤其是，精神不正常。
“来到这里，我就是来帮助你的。”
医生又补充了一句，宋微微总算是正常了些，这样的话，比起刚刚的不知道要悦耳多少。
也更加能让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