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阳伯,你这是在玩火!”
如果可能的话,翁尉并不想和秦风刚正面。
别看他是皇帝的亲卫,但其实并没有多受重视,否则为何大隋都建立好几年了,他才混了一个千余将士统领的职位?
而秦风不同,这位可是晋王的老师,又和皇家的关系十分亲近,得罪他很可能会遭到太子和晋王一连串的报复,甚至连皇后都会厌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翁尉见秦风主动放权那么高兴的原因。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他带兵无方,引起将士骚乱,如果还无能到聚齐三千将士都无法平定骚乱,但任由秦风几句话解决问题的话…
别说杨坚会不会怪罪他,就说杨坚继续用他,他又有什么脸面和资格继续领兵,那些将士可会服他?
事关前途,哪怕他再不情愿也必须和秦风刚正面,给这次的事件一个交代,一个有利于他自己的交代。
“那又如何?”
秦风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虽然他摇摇晃晃的身躯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栽倒在地。
“保护秦先生!”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那些将士顿时重新围拢了上来,一个个刀枪出鞘,警惕地看着对面。
看到这一幕,翁尉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惊喜。
如今这种情况,最好能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到时候正好把责任推到他秦风的头上…
秦风鼓动将士叛乱,而他翁尉临危不惧,力挽狂澜,到时候不仅罪责全无,说不定还有不小的功劳,岂不是一举两得?
“干什么?”
人群中的秦风大喝道:“都滚回去!”
在翁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秦风的一声大喝竟然真的止住了那些热血上涌的将士们,让他们重新开始在秦风的身后列阵。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并没有在翁尉的脑海中徘徊太久,如何挽回现在的场面才是他第一思考的要务。
可问题是,如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宫中来人了…”
就在翁尉准备进一步引发冲突的时候,一声轻喊让他的心里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
如果陛下不满意镇压的速度,派人前来传令的话,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
一辆马车急匆匆地驶进大营,还没停稳,就从里边跳出一个太监,踉踉跄跄差点来了一个狗吃屎。
差点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的罗元站稳之后,目光一扫而过,发现并没有火拼过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阳伯呢?”
秦风是真的站不稳了,秦朗不顾他的拒绝,硬是从旁边扛来一截砍柴用的木桩垫到了秦风的屁股下面。
“秦某在此。”
罗元听到这个虚弱无比的声音,连忙凑到秦风的身边查看他的状况。
“江阳伯,身体虚弱至此,何不好好休养,非要来此逞强呢?”
秦风听出了罗元话里关切的意思,便笑着摇头道:“罗太监,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南征立下大功的,若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沦为叛逆,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刀下,就算我没被这病给弄死,只怕后半辈子也寝食难安,更无颜去面对他们的家眷。”
这个时候,众人才确定秦风是得了重病。
秦先生抱病前来,为得都是我们啊!
晋王侍从军的将士心中激荡着,只感觉有一股热流在自己的体内翻腾汹涌。
而翁尉的心中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让你逞强,这下得遭受病痛的折磨了吧?
而且想来陛下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翁尉的控制,他觉得自己难免会在杨坚心中留下一个不堪重用的形象,不过…
秦风,你也别想好过!
“唉!”
罗元长叹一声,摇头道:“江阳伯这又是何苦呢?”
秦风的脸色愈发差了,而且坐在那里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罗元不敢耽搁,话锋一转,喝道:“谁说是叛逆了?”
羽林卫统领一脸我啥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的表情,翁尉则被这句话问得有点懵,不解道:“不是叛逆为何要镇压?”
罗元冷冰冰地瞪了翁尉一眼,哼道:“假传陛下旨意,该当何罪?”
“公公…”
这一下,翁尉彻底慌了,假传圣旨可没比叛逆强上多少。
罗元却不再搭理他,而是大喊道:“陛下有旨意!”
瞬息之间,所有人都躬身行礼,只有秦风,他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可还没等把身体直起来,就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老爷!”
秦朗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了即将砸在地上的秦风,也不去管罗元正在宣读圣旨,直接扛起秦风就走。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甚至有不少将士蠢蠢欲动,准备追上去。
罗元楞了一下,连忙喝道:“陛下旨意在此,尔等意欲何为?”
骚动持续了一阵,才在各旅帅的安抚下重新平静下来。
不过接下来的圣旨大家却听的心不在焉,只记得两句好生训练,不吝赏赐之类的话。
圣旨念完之后,载着秦风的马车也如飞一般冲出了大营,向着秦家庄而去。
罗元眼带忧虑地目送秦风离开,正准备回皇宫复命,可一旁的翁尉见圣旨中根本没有提到自己,连忙心急地问道:“公公,那末将呢?”
“你?”
罗元心中还想着兰陵公主满面怒气的事,闻言就道:“且等候发落吧。”
…
深秋的阳光终于温和了一些,不过绝对算不上冷。
但就是在这种天气之中,大兴城中的一小部分人却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你确定陛下一点都没有怪罪秦风?”
胥伥最近的存在感很低,或者说他正在蛰伏,就如同躲在草丛中,微微伸出蛇头,吐着蛇信,搜寻着一切猎物的信息。
苗松正在把玩着一串念珠,闻言就说道:“将军,那秦风是被人从首阳山大营扛回家的,我觉得陛下大概是看他好不了了,这才让他自生自灭。”
胥伥看着他手中不断转动的念珠,皱眉问道:“这玩意是哪来的?”
这念珠包浆细密,材质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苗松并不信佛,这玩意断然不会是他自己买的。
苗松一个哆嗦,手腕一抖就想把念珠收起来,可在胥伥的注视之下,他只得放弃了这个打算,有些讪讪道:“将军,这是滕王回去之前的赏赐。”
胥伥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苗松的这种行为。
其实在鹰扬卫里,这种事并不少见,甚至在查抄时留下一部分财物已经成为了潜规则。
毕竟鹰扬卫作为皇帝的鹰犬,那是要吃肉的,胥伥就是因为舍得给肉,才能让手下归心。
只要不是和他胥伥对着干,那这种事就没有深究的必要。
“秦风…”
胥伥阴沉着脸沉思了片刻,吩咐道:“你去让人把那间收拾出来的牢房给撤掉。”
苗松一脸愕然地看着胥伥,不敢置信道:“将军,那可是专门给秦风准备出来的地方,撤了?”
“撤了!”
…
“废物!”
含香楼后面的一座小院之中,元威摸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衣袖,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全部扔进了池塘之中。
水池中的鱼儿顿时蜂拥而至,尽情地抢夺着美食。
元威回头,冲着那个前来报信的人道:“如此好的机会,竟然被那秦风一病给病走了?”
说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几件事情凑在一起,绝对能够把秦风置于死地,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还偏偏让秦风这个祸害给碰上了。
似乎是觉得实在太过凑巧,元威眯着眼问道:“他会不会是在装病?”
在他看来,秦风就是一个祸害,而且是一个很聪明的祸害,未必不是他提前猜测到了什么,然后装病躲过一劫。
否则为什么那么凑巧,就在首阳山上情况最为紧急的时候,那厮偏偏醒了,等事情解决之后,那厮又晕了,还一副要死的模样。
“将军,宫中的御医被太子拖去好几个,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被惊动了,亲自前往秦家庄坐镇,肯定不会有假!”
如果说杨勇还会帮秦风,那些御医也是慑于杨勇身份的话,独孤皇后却绝对不会跟着他们胡闹。
秦风根本没有让独孤皇后给他打掩护的资格!
可是…这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一些吧?
元威摆摆手,等来人识趣的告退之后,他缓缓走到水池边上,看着刚才还活力十足,一个个抢着美食的鱼翻了白肚,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还是死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