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点头笑:“说得原本是呢,我们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家,自然是懂得礼义廉耻怎么写的。”
这嫣儿姑娘到底是姑娘,面皮薄,一时羞得低着头,咬着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边正说着话时,就听到侍女来报,说是陈家姑娘的船已经到了渡口,此时派人去接了,月末一炷香功夫就该到驿站了。
阿宴听说,只稍等片刻后,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到了,便带了众侍女前往驿站门口亲自迎接。
在驿站等了月末一盏茶功夫都不到,远远地看着一个青油马车驶过来,前后拥簇着自己派过去的侍卫并丫头婆子等,阿宴知道这就是了。
待那青油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姑娘便被扶着下了马车,这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娴静雅致,轻淡若素,如今下了马车,她一眼看过来,约莫知道这站在中间的便是容王妃,也就是她未来的小姑子了。
当下心中有些意外,虽说是未来小姑子,可是以她容王妃之尊,竟然亲自到驿站门口来接,难免受宠若惊,当下清浅一笑,上前按照规矩行了大礼。
阿宴忙上前,挽住她的手道:“姑娘何必行那些虚礼,如今天冷,咱们还是快进屋去吧。”
这陈姑娘闺名是叫挽凝的,此时挽凝品度阿宴音容笑容,便越发觉得她是个好相处的,身为王妃之尊,却毫无半分架子,当下想着若是自己将来嫁过去,那婆母也应该是好相处的吧。
一时心里也是喜欢,便浅笑着,陪了阿宴一起进了驿站。
这两位未来姑嫂相见,先是寒喧一番,原来这陈挽凝姑娘自小在外婆家长大的,如今外婆年迈,她想着明年开春便要离家了,是以特特地要去洪城外婆家看望,聊表孝心。
如今走到半路,却是江上眼看就要结冰,无奈弃船从陆路,不曾想就这么巧遇了容王妃一行人。
阿宴笑道:“都是亲戚,如今我们一道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挽凝听着,自然是浅笑一声,面上些许红晕。
接下来几日,阿宴每日都有陈挽凝陪着说话解闷,也恰好这陈挽凝最是个能哄着娃儿开心的,。两个小家伙竟然都喜欢她,于是几日之后,阿宴和这未来嫂子已经打得火热,熟得都可以开玩笑了。
如此下来,她也看出来了,这未来嫂子性子可真真是个平淡的,仿佛凡事儿都不放在心上,只知道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寻常时候,一卷书,一盏茶,她便满足了。
阿宴见此情景,不免叹息,想着怪不得上一辈子那永湛的后宫之中,唯独这个陈侧妃过得最为安逸,其实是性子使然。
此时她也越发有些期待,如果自己哥哥那刚硬的性子,遇到这么一个淡然如水的女子,不知道会如何?
由于这几日容王实在是忙,阿宴左右也无事,偶尔便想起那品玉和含香来,于是便问起素雪这二人的情景。
素雪听了,却是笑道:“这两个人,王妃见到,怕是都认不出来了呢!”
阿宴微诧:“这才几日,她们怎么了?”
素雪想起昨日个那二人的情景,笑道:“她们自小学得都是奉迎来往的事儿,如今派去洗衣,咱们府里那婆子一个个可都不是好说话的,活儿重,这天又冷的,没几天那脸那手都皴得不成样子了。要说起来啊,之前看着倒是一股子妖媚味儿,如今没了外面裹着的那层皮,穿着下人的粗布衣服,那个模样,实在是连咱房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如呢!”
一时旁边的一个小侍女,恰好今日也见过那两个人的,便不由笑道:“今日个,这两个人竟然悄悄地想过来咱们院子这边,口上涂着红,看样子倒是寻觅什么事呢,结果被婆子揪回去,打了一顿呢,把她们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阿宴其实对这两个女人也不太在意了,说到底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如今把这么两个玩意儿和容王扯上关系,她想想都觉得玷污了他那清贵的模样呢!
此时听到这两个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只是笑笑。
若说初见她们二人时,心里还有一丝不安,如今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至于那嫣儿姑娘,听说暗地里还打听过那品玉和含香那两个人的下场呢,她身边的丫鬟自然是添油加醋地说了,顿时这嫣儿姑娘也是吓得不轻,据说脸都白了。
从这天开始,她倒是也安分了一些,只是偶尔会派人过来问问,到底什么时候去洪城啊。
若说一开始,阿宴看着敬重平溪公主的处事,看着平溪公主的面子,对她还是以礼相待的。如今呢,却是打心眼里不屑,于是也只是派个人过去,随意将她打发打发,平日里只是和陈挽凝说话,对于这嫣儿是连搭理都不曾的。
而容王呢,则是忙得前脚不着后脚的,总算是命人把账目全都查了一个遍,顺便把那位知同大人家里私藏的五万两纹银也给挖出来了。这事儿干得迅雷不及掩耳,以至于所有的人都不曾防备,就这么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局势大定,他开始大刀阔斧,整治这府衙里的大小官员,该降职的降职了,该升官的升官了。原本的知府贬为了知县,原本的通判升职为了知府。一时之间这平江城里有人怨声载道,有人叫苦连天,当然也有人拍手叫好。
也有不长眼的,又把注意打到了他的后院,送金银的送财宝的还有送美女的,一个个的都拼命地钻缝子。
阿宴这几日收到的拜帖几乎都能堆一桌子了,不过她却是连看都懒得看,知道这些全都是另一个知府夫人,当下命人直接扔掉拉倒。
而容王呢,则是先将那些东西全都收下,然后在某天早上,忽然招来了本府衙还没入狱的所有官员,将那些金银财宝并美女,全都放在大门口,任凭众人围观。
至于那两个已经被磋磨成粗糙洗衣女的品玉和含香自然也在其中,她们低着头,努力地想掩盖住自己皴裂红肿的脸蛋和手,可是却怎么也遮不住。
周围人见容王竟然将这些金银财宝都展示出来,也都吓了一跳,有送礼的满面羞愧瑟瑟发抖,有那没送礼的自然是幸灾乐祸地想庆幸,也有是老百姓来围观的,便开始指指点点。
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自然是那品玉和含香,她们瑟瑟地低着头,想躲到人后面,可是她们二人却实在是太招眼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若说送个绝色的也就罢了,如今却送两个洗衣女过去,这送礼得也是绝了!”
“其实要说起来,那两个论起身段倒是上好的,只是那脸上,实在是看着寒碜!”
品玉和含香听了这话,几乎是气得发抖,她们自小都是被人夸姿容上等魅惑众生,什么时候被人说过长得寒碜了!
偏偏这驿站前的人是越聚越多,她们想躲都没处躲,只好在那里苦苦忍着。
而凝儿姑娘不知道怎么也听说了这个事儿,她身边那侍女桃红,吐沫横飞地向她描述了那两个“贱蹄子”的可怜情状,她听了后,脸都发白了,低声道:“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
侍女桃红听了,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想勾搭我们殿下的下贱蹄子罢了,哪里值得同情!寻常好人家女儿,谁会干这事儿啊!”
凝儿姑娘低着头,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自此之后,她做事越发小心谨慎,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至于王妃,她更是不敢见了。晚上做梦的时候,甚至还会忽然惊醒。
惊醒之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呆了半响,拧着眉也不知道想什么。
这件事,很快被汇报到了容王面前,容王眸中淡淡的,吩咐桃红道:“来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打听到,也难为她了,你去给她说点消息吧,也好让她交差。”
桃红听了,忙恭敬地道:“是。”
容王语气凉淡地吩咐道:“咱们过两天就要去洪城了,走官道,去了后住在驿站。到时候会把所有的官员请过去见一面。先说这些吧。”
说着这个,他不由想着,自己在平江城做的这些事,应该是很快传到了距离此地三日路程的洪城,洪城的大小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怕着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前去呢。
至于那位他要吊的大鱼,这个时候怕是瞧着脖子等消息呢。
桃红听着容王这些话,点头,恭声道:“奴婢明白。”
☆、164|163.161.160.158. 9.6
这几日阿宴只和陈挽凝时常一起说话,难免冷落了容王。开始的时候还好,他也忙着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直到这一日,他忽而挑眉问道:“为何总是不见王妃的影?”
一旁素雪只好笑着道:“王妃去和陈姑娘说话了。”
陈姑娘?
容王很快想起,这就是上辈子他那个只打过一两次照面的侧妃了。
要说起来,这也是他后宫之中唯一得了善终的女子了吧,记得她后来一直在后宫之中自己种花种草的,也乐的自己不过去打扰。
容王欣赏她的品性,于是对她的封赏也算丰厚,过年过节也不曾亏待了她。
这一世,她能嫁给顾松那么一个热血男儿,成为镇南候夫人,这也是算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只是,他既如此厚待于她,却也看不得自己的王妃整天围着她转的。
当下,容王便眯着眸子,淡淡地吩咐道:“去请王妃回来吧。”
他一个人坐在那儿品着茶,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阿宴婀娜着走进来了,见了他便是带着笑:“你可算忙完了?”
这几日他干的那些事,动静实在太大了,以至于驿站门口那热闹得都能赶集了!
容王点头,淡道:“嗯,再不忙完,怕是王妃都要跟着别人跑了。”
阿宴听着这话实在是不像话,抬手将手里的帕子扔过去,笑着斥道:“胡说什么呢!”
容王接过那帕子在手,清冷的脸庞也是笑了:“准备下,明日咱们就去洪城。”
话音一顿,他眸中透出一点意味不明:“有人怕是等了我们许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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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一班人等开始收拾启程前往洪城了。因这一次既有嫣儿姑娘,又添了这陈挽凝,却是不好容王再和阿宴同乘。
于是这一次是容王在外面骑马,而阿宴带着两个孩子,陪着两位姑娘家在马车里坐着。
幸好这容王府的马车宽敞舒服,多坐几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
这一路上,陈姑娘一直逗着子柯玩耍,她生性沉静,如今却是喜欢子柯这般顽皮活泼的娃儿。
而阿宴则是搂着子轩,嫣儿姑娘呢,便在一旁看着。
因陈姑娘和阿宴没事就逗弄着两个娃儿,倒是显得冷落了嫣儿姑娘,这嫣儿姑娘自从那日被朱桃说了一番后,行事小心谨慎了许多。
只是如今看着陈挽凝和阿宴说说笑笑的,她便有些不喜,想着同样是客,她怎么就讨了容王的喜欢呢?
于是便试探着插口道:“如今陈姑娘要去洪城外祖母家,怎么也不见族中兄长接送?”
这话都是戳中了陈姑娘的痛楚,低头笑了下,淡道:“原本该是我堂兄接送的,只是如今他也忙着,没办法。不过原也没什么,到底有奶妈陪着呢。”
嫣儿姑娘笑了下,不由叹息道:“要说起来,陈姑娘这门亲事,也实在是好。如今洛北几大家虽则是称书香门第,可是却也渐渐衰败下来了呢。”
陈姑娘听到此,眸中带着几分黯然,却是只笑不语。
一旁的阿宴听了,却是有些无奈,其实这一路上,嫣儿姑娘几次勾搭容王,她心中早已不喜,于是上次处罚品玉和含香便叫来了她,正所谓一箭双雕,既惩处了品玉和含香,又敲打了这位嫣儿姑娘。
不曾想,如今她依然不安分,竟然言语间指着陈姑娘高攀了哥哥顾松。
这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当然不愿意看她被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姑娘欺负,当下便笑道:
“我时常和殿下说,这门婚事还真真是我们顾家高攀了呢。洛北陈家,那是多少年的书香门第啊,这样的人家教养出的姑娘,我原本还想着该是如何的娴静聪慧,后来见了陈姑娘,我才知道,世间竟有这般淡然平和的女子。要说实在话,嫁给我那哥哥,还真是委屈了陈姑娘你呢!”
说着这个,她轻挑了下眉,将那笑意收敛,话音一转,淡道:“若说起来,嫣儿姑娘也实在是让人叹息,走了这么一次燕京城,竟然连个婚事都没定下来,这一趟——”
她笑了下,缓缓地道:“也还真是白去了呢!”
嫣儿姑娘一听这个,顿时脸上泛红,眼眸就泪盈盈起来,她低着头,委屈地咬着唇,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若是寻常,看了这么一个可怜姑娘,谁不心疼啊,可是如今陈挽凝却是仿佛没看到一般,笑着对阿宴道:“王妃,你若再拿我的婚事说笑,我便打你!”
这几日她们早已经混熟了,开玩笑都是惯了的,是以言语间早已不像初见时那般拘谨。
这边阿宴干脆笑道;“你若敢打我,我便告诉我哥哥去呢。”
一时陈姑娘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当下两个人都笑了。
那嫣儿姑娘先是被阿宴抢白了一番,落了个没脸,后来又见这两个人在这里说说笑笑,可真是一家亲。而自己呢,低着头要哭不哭,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这两个人却是根本都不看一眼!
就在此时,容王却骑马来到近前,隔着马车帘子对里面的阿宴道:“明日晌午时分,我们便可抵达洪城了。”
阿宴点头:“如此也好,明日晌午到了,午后我们稍作收拾,恰好在洪城的驿站安顿下来。”
容王却又道:“这官道上还算平坦,明日我们马车会走快一些。你小心身子。”
阿宴听了,心中泛暖,笑着点头道:“我知道的。”
这边容王走了,她回首望过去时,却见嫣儿姑娘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