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格尔芬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试探,但是偷眼看去却见承祜眼底的难过虽浅,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性子憨厚爽直,天生学不来那等玩玩绕绕,多是随心而为,所以抿了抿唇,低声道:“怨过的,但是阿玛说了,这次事情皇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有时候不闻不问反而是最好的保护,他说他已经老了,是时候颐养天年,盛京是老家,人呐,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承祜闭了闭眼,掩盖住眼底的一切情绪,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平静。
和格尔芬寒暄了几句,他便坐上了来时的马车离去。
“很难过?”原本说不便前来的太子却正端坐在马车里,见他进来后脸色不对,便搂过他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承祜在他怀里蹭了蹭,表情有种让人心疼的茫然,“不……这是最好的结果。叔公他荣耀大半生,最后不该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曾经的索额图为了他获罪被斩,他永远都记得临行刑前他前去探望时,那个老人却笑得慈祥的拍着他的手和他说——“保成,叔公再也保护不了你了,你要好好的。”
虽然索额图对他的关心有一半是因为他能为赫舍里家再次带来荣耀,但是换句话来说,他对于索额图是唯一的,比之康熙有那么多可以替代的儿子,这其中的感情偏向自然是不同的。
叔公,这一世换我保护你了,我会好好的,一定会的。
“你别这样好不好?”胤礽看着怀里人眼角渗出的一丝泪光,只觉得脑海空白,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的神色,只能搂紧他,低头吻住他的眼角恳求道。
承祜这才回过神来,睁眼便看见凤眼里满满的担忧关心,心中因索额图离去而勾起回忆的哀愁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温暖。
“我没事,别多想,只是一时情绪上来了。”他勾下他的头,安抚的吻了吻他。
除了关于我的事情外,你什么时候会情绪上来啊?果然索额图还是离开好了。胤礽在心底嘀咕,看了看他,迟疑道:“叔公的事情……”
“你做得很好。赫舍里家先出元后又出太子,辉煌已经太过了,况且叔公的几个孩子都不是心机深沉谋略出色之辈,但是难得的心性都是直爽憨厚,叔公现在退下来了,他这一脉反而会更长久。”盛极必衰,亘古不变的道理,还不如急流勇退。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登基之后需要的是能臣贤臣,却绝不会是权臣……你真的不怪我吗?”胤礽还是很介意承祜刚刚的表现,忍不住要再三求证。
承祜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脸,“你朝堂上的一举一动我什么时候会怪过你,况且我要真不赞同你的做法,怎么可能会让你把那几个钉子暴露出来,让胤禩去借花敬佛啊?”索额图的那几个埋藏了几十年的钉子,如果不是他这个活过一世的人,谁能在这个时候将其暴露出来,从而让索额图退下来。
“胤禩这次倒是大出风头,你说他现在是怎么想的?”胤礽拉下他的手,兴致勃勃的问道。
“疑虑甚重,茫然无措。”承祜勾唇一笑,狡猾如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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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坐在自己的贝勒府里,面前的茶已经凉得彻底,他的神色却是无比凝重。
这次索额图下台,过程实在是太顺利,顺利得让他难以置信,他总是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其实他真没想过能撼动得了索额图,所以现在才觉得无比的茫然。
太子他们怎么就这么容易让索额图下台了呢?那是除理郡王外最忠实的太子党啊!整个过程居然一句求情都没有?是冷血无情还是有所图谋?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的……
那个人愤怒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何尝不知道他这样无疑于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可是,终究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