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生没吭声。
章子为也没吭声。
其他几位谋士都垂下了头。
沈余靖哂笑一声,道:“我父王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回答不难,无非是把三方实力加加减减,做一个推测。
谋士们知道庆王想听什么,也知道应该怎样说。
但谋逆不只是掉一个脑袋的事,连坐的大罪,必须慎重。
偌大的外书房陷入诡异的沉寂之中。
庆王制止咄咄逼人的沈余靖,继续把玩印章,等待谋士们的答案。
他们拿了他那么多金银,又知晓他那么多秘密,听说谋逆就想退?
那么怎么可能?
李恒生明白这个道理,是以他第一个开口,“晚生以为,时机并不成熟。齐王带大军在外,简老大人为其安排了充足的粮草,王爷对京营的掌控不够,京城粮草也不多,一旦齐王打回来,我们守不住。”
庆王道:“若按你这么说,本王的时机永远都不会成熟。要知道,齐王一旦凯旋,皇上就可能以此为契机让他做了太子之位……”
“王爷。”一名黑衣人忽然闯入,在庆王耳边说了两句。
“什么!”庆王拍案而起。
黑衣人道:“消息是淑妃娘娘传出来的,千真万确,圣旨已经拟好了。”
“父王,怎么回事?”沈余靖问道。
庆王道:“皇上已经让高大人拟旨,立睿王为太子。”
“皇祖父老糊涂了不成?沈余之那厮哪里好了,狂妄任性,肆意虐杀,分明是个疯子!”沈余靖面色铁青,两只袖子微微抖着,显然气得不轻。
李恒生也站了起来,说道:“王爷息怒,虽然拟了旨,但颁不颁还尚未可知。另外,皇上在这个时候封睿王为太子,也有吸引王爷视线的可能,为保证边关战事顺利,齐王顺利归来,先利用一下睿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爷,皇上可不是一般人呐。”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庆王缓缓落座,“先生所言有理。”
“但本王不想没完没了地受制于人。诸位,趁齐王不在,睿王在五军都督府的控制有所减弱,你们必须给本王拿出个办法来,本王要先发制人。”
……
简老太爷卯初起床,着人叫醒一大家子,简单用过早饭,卯正准时出发。
出安田县城后,马车背着朝阳,往西去了。
简然扒着窗户,问道:“三姐,卫州在西边吗?”
简淡道:“卫州沿海,在京城东边。”
简然道:“那不对呀,马车好像往西边走呐。”
简悠不以为然,说道:“官道又不是直的,先往西,再往南,而后再往东也是使得的。”
她说的也是道理,但走了一上午,马车基本上都在西行。
中午打尖时,简淡在去茅厕的路上问了一个路人,那人说他们在顺安县地界。
她看过大舜舆图,顺安在京城西边。
果然不是通往卫州的路。
第133章
简老太爷说去卫州, 但实际上一直在往西行, 这说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简淡不想引起女眷们的恐慌, 就把事情放在心里, 安安生生地用了午饭。
她心里有事, 饭吃的就快,提前离席,想在外面走走, 疏散疏散。
刚到饭馆门口,就见小城从马上跳了下来。
“简三姑娘。”他打了个招呼。
简淡迎上两步, 看看周围,小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小城凑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后面有追兵, 简老大人说不去卫州,去晋城,属下已经派人租好宅院了。”
庆王得到简老太爷离京的消息后,已经派人追上来了。
简家一行离开安田县时,他们刚刚抵达, 只要不盲目追赶,杀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 简老太爷让小城趁夜溜进安田县衙, 做了几份路引,让简家人分三拨走。
三房一家带着马氏混入从京城到晋城的商队中,直接去晋城。
二房和崔家兄弟改道去安顺县,租间民宅安顿几天。
简老太爷带简淡反其道而行之, 租两辆马车,迎着追兵往安田县走。
大家化整为零,目标小很多,总好过九辆马车招摇同行。
用过午饭,简家人整整齐齐出发,马车驶出镇子后,又各自分散开来。
简老太爷靠在车厢上,问简淡:“小丫头怕不怕?”
简淡摇头,“不怕。”
简老太爷又问,“不怪祖父带你涉险吗?”
简淡眼里沁出几分笑意,“往回走才是最安全的,怎么会是涉险呢,对不对?”
简老太爷摸摸她的脑袋瓜,“不错。追兵一心杀人,很难想到我们会折返安田县。”
大约一个时辰后,安田县方向跑来二十多骑快马,马上之人各个佩刀,形容凶神恶煞。
祖孙俩在镇上租了骡车,李诚与白瓷青瓷坐的是驴车。
两个车夫都是镇上拉脚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一干追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盏茶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简淡道:“祖父,我们要不要返回去?”
简老太爷道:“不用,按计划去安田县,明日直接去晋城。”
简淡和祖父在安田县附近的镇上住了一宿,第二天重新启程,走的是镇与镇之间的小路,二十九日才进入晋城。
祖孙俩将一进城门,小城就冒了出来。
他说,追兵追到晋城,没打听到人,又往南去了。如果猜得不错,他们大概会抄近道去卫州等着简家一行。
可惜,简老太爷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卫州,他们注定扑空。
正午时分。
简老太爷让车夫在一家红焖羊肉馆停了车,算好车钱,带着孙女在馆子里大吃了一顿。
再出来时,小城已经带来了简家的马车……
晋城是大城,人口稠密,尤其是南城。
小城奉简老太爷之命,在南城的柳条巷租了两个不相邻的小四合院。
简老太爷夫妇带着简思越兄弟几个住一个院子,简云丰简云恺两对夫妇带着几个女孩子住另一个院子。
大年三十这天,睿王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传到了晋城。
简淡问简老太爷,“祖父,这算是好消息吗?”
简老太爷道:“吉凶难料。”
从他离开京城开始,一切事情便着落在沈余之头上了。
成也沈余之,败也沈余之。
他无法预测结局。
沈余之完全没有重担在肩的自觉,马上就要进宫了,他仍在香甜地睡着下午觉。
讨厌小声叫道:“主子,时辰差不多了,梳洗换衣裳吧。”
沈余之睁开眼,正要起身,蒋毅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风寒。
“世子,拱卫司有动作了。”
沈余之坐了起来,让烦人给他穿上鞋,趿拉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了。
“不要紧,咱们知道的,皇祖父也一定知道。而且,庆王知道咱们知道,所以,今晚的庆王一定不会动手,他一定会等到出其不意的那一天。”
蒋毅道:“世子,出其不意的那天是哪一天呢。”
讨厌拿起一把梳子,不轻不重地落在沈余之的发上。
沈余之闭上眼睛,“我们以为他不会动手,但他偏偏就动手了,就是那样的一天。”
说了跟没说一样。
蒋毅无言以对,尴尬地笑了笑。
沈余之道:“你交代下去,不管是谁,一刻都不能懈怠,都给我睁大眼睛,盯死了。”
蒋毅挺了挺腰杆,“世子放心。”
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烦人,“这是小城的信,应该是四天前的。”
烦人拆开火漆,打开信念了一遍。
沈余之点点头,“姜是老的辣,首辅大人果然高明。”
他让讨厌点了火折子,把信烧了。
……
庆王不会动手,但泰平帝说不定今晚就会动手。
所谓的年夜饭,就是个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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