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筝并未告诉她,当年消息外露,或许是殷守透出去的,一是他并不确定,二是这件事因祸得福,是他赚了,没必要再去深究什么。
苏青荷忍不住勾起唇角,弯起眼角戏谑地望着他:“不嫌弃,我有钱就够了,何况,你一赘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都忘了,你现在是兖州城远近闻名的小富婆了,”段离筝轻笑一声,斜睨了她一眼,“你等了我三年,银子可没少赚。”
“这叫因果循环,你丢掉的银子,全在我处赚回来了,”苏青荷笑道,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把头瞥向一旁,轻哼,“谁在等你,我在兖州吃好喝好,每天生活得可滋润了。”
“是啊,还有人三天两头往府里送东西,”段离筝低头看她,眼里闪动着莫名的亮光,似笑非笑,“会念诗的鹦鹉?”
*
苏青荷和段离筝回到宅院时,刚进屋子,便瞧见了那只吊在房梁上的虎皮鹦鹉。
被关在屋里冷落了一天的鹦鹉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来了,立马歪着脑袋,扑了扑翅膀,扯着嗓子卖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段离筝好笑地偏头看了她一眼,苏青荷无视了他,也无视了那只鹦鹉,走到桌案前,拎起茶壶。
正倒着茶,苏青荷突然被他从身后抱起,然后不费力地被带倒在了一旁的床榻上。
苏青荷下意识地推着压在身上的他,惊愣道:“你干什么?”
段离筝一本正经地低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青荷咬牙:“你到底要干什么?”
段离筝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帮我按按腿。”
苏青荷轻舒了一口气。
段离筝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你想我干什么?你放心,我会留到洞房花烛……”
苏青荷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起来。”
段离筝乖觉地从她身上移开,走了那么多路,他的小腿处确实有些微微的酸痛了。
段离筝倚靠在床榻上,裤脚卷到了膝盖处,苏青荷坐在床边,按照他的描述,揉捏着那些穴位。
她一边按一边没好气地埋怨道:“好好的马车不坐,偏要逞强走路,吃到苦头了罢!”
她的手软软的,力道也小,捏在腿上并没有太大感觉,段离筝却觉得很舒服很放松。
苏青荷第一次给人按腿,也不知道按得是好还是不好,看他不吱声,心里有些没底地去看他的神情,只见他半眯着眼,像是很享受的样子,于是瞬间就有了信心。
这时,屋外忽然响起来周婶的喊声:“姑娘,张公子来了……”
苏青荷动作一顿,刚准备起身,去院子里打发掉这位不速之客,却见帘子陡然被掀开,只见张公子手里拿着两只鸡蛋大小、十分精致的木制小碗,满面春风地大步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道:
“苏姑娘,我忘记给你送这个了,这鸟吃食喝水离不开它……”
张公子邀功似地看着正坐在床边的苏青荷,目光越过她,同样看见了倚靠在床榻上的段离筝,张公子的笑容当下冻在嘴角,呆愣了半响,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苏青荷,又指了指床上的段离筝:“苏姑娘,你们……”
段离筝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反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面上一副写满了“看,就是你想象得那样”的坦然表情。
张公子面皮薄,哪里是段离筝这种等级的,当下就红了脸,也不知道是难堪还是气的,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苏青荷连忙出声叫住他。
张公子抱着一丝希冀回转过身,期盼苏青荷能给他一个解释。
苏青荷只是伸手取下那件鸟笼子,递给他:“抱歉张公子,是我家下人不懂规矩,这鹦鹉会背关雎,是件稀罕物,张公子还是自己留着罢,我不会侍弄活物,怕糟蹋了这宝贝。”
“……”张公子神色不明地盯着那正咿呀乱叫的虎皮鹦鹉,半响没有伸手去接。
“还有,姑娘家的闺房不打招呼就闯进来,张公子,你这未免也太失礼了。”苏青荷依然保持着递鸟笼的动作。
“苏姑娘,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这种……姑娘家!”张公子‘这种’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语,索性不说了,一把夺过鸟笼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苏青荷暗道一声莫名其妙,坐回床边,帮某位祖宗继续按另一条腿。
段离筝则望着她眉眼含笑,不知在笑她方才对张公子的反应,还是在笑她帮他换腿的自觉。
苏青荷心中腹诽,三年不见,常年面瘫居然变得爱笑了?
按着按着,苏青荷的动作忽然顿住。
呀,她忘记去接小包子下学堂了,现在去应该来不及了……
苏青荷站起身,望向窗外,还好有春杏,她这时候还没回来,定是去接小包子去了。
“怎么了?”段离筝有些疑惑地看她。
“我阿弟……”
苏青荷还没说完,只听院子里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以及苏庭叶带着微微喜悦,隐约拔高的嗓音:
“阿姐,我回来了。”
*
饭桌上,周婶和春杏立在一旁,只见苏庭叶像要三堂会审似的,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面对着苏青荷和段离筝二人。
苏庭叶刚过完十岁的生辰,然无论是身高模样举止,都与十二三岁的少年不相上下,他转动着一双大眼睛,饱含审度地打量着段离筝。
他俩其实有过数面之缘,最早是在客栈她姐弟二人被诬陷偷钱,他出面解围,最后一次是段离筝送苏青荷回府,他坐在马车窗边,刚好和他对视了一眼。刚到兖州时,苏庭叶还小,他显然已不记得客栈那回事了,他对段离筝仅存的印象,便是马车上那惊鸿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