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爱上他了是吗?”
阿团点头,看着火舌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衣裙,和浓烈的衣裳融合在了一起,她却不闪不避,似毫无所觉。看到阿团点头,她苦笑,最后也只嘱咐了一句。“记住我的下场,不要像我这般傻了。”
看到她被火舌吞噬,看到她痛苦的倒地,到底不忍再看,一使劲就飘上了房顶。
殿外围满了人,不停的太监宫女都在打水灭火,半冬哭的满脸仓皇被几个宫女死死的拉着不让她靠近,而太子,他已经晕了。衣服也出现了拉扯的痕迹,脸上也还有残泪,旁边有太监小心的扶着,可能是被打晕了。
半冬可以拦,太子也可以装着胆子打晕,却没人敢拦吴桐。
上次看到他,他虽然身形有些消瘦,但总体看起来还好。可现在的他,瘦到颧骨都可见,整个人已经快脱形了,若非一身的气势,真的不像一个正当壮年的帝皇,火光的照射下,甚至都见到双鬓间的几许白发。
江万里和众人根本拦不住他,一个飞身他就进了大火之中。
阿团看到他不顾一切跑进了火中,甚至被掉落的燃烧物碰到也不顾及,一路冲了进去,满目的惶恐。然后,看到早已没有声息已经被火舌烧的漆黑的她……眼里什么都没了,惶恐,不安,甚至是生机都褪去了,只剩死寂。
然后麻木的被后面紧随而来的江万里给生生的拖了出去。
阿团看着他有如深渊一般无尽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她的方向,很想问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转念一想,若是她知道你为了她如此的不顾一切,想必,也是开心的……
阿团是被痛醒的,很痛很痛。浑身无力,挣扎的睁眼就看到一名太医正拿着针刺自己的手!那太医看到阿团睁眼,眼睛一下就亮了,“醒了醒了!”因为激动,手里一个用力,刺的更深,阿团直接痛呼出了声。
“疼。”
一出声,喉咙就干的生疼。
太医还未回神,执针的手就被人一下子拽开,然后还扎在阿团手上的针也被快速的拔了下去。阿团抬眼看去,是太子哥哥。他看起来和刚才的他有点像,平时从来都不露声色的双眸也染上了惶恐。
提着正要下跪请罪的太医,沉声道:“把脉!”
太医连忙起身,口头告罪了两声,然后在阿团手腕搭上白布后诊脉,细细诊了许久之后才松了口气道:“三姑娘身子并不大碍,只是两日未曾进食水,所以身子有些虚弱,这会先给三姑娘准备易克化的食物为上。”
看了五年,这边昏睡了两天?
半冬一直在旁边候着,听到太医的话连声应道。
“小厨房一直温着粥呢,我这就去端!”
半冬一阵风的跑了出去,一直等在一旁的陈氏大老爷许潇然这会也顾不上吴桐的身份,纷纷挤了上来,三人都红了眼睛,陈氏直接哭了出来。“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一睡就不醒了,生生睡了两天,你这是要我的命呢!”
阿团张口想要安慰陈氏,可一张口,喉咙就干的生疼。
许潇然一顿,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喂阿团喝下了,这才舒服多了。无力的出声:“阿娘,我也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一边安慰陈氏,眼神却始终看向一旁没有出声的吴桐。
陈氏说了几嘴就注意到了阿团的眼神,正巧半冬端着热粥进来了,陈氏让半冬放在桌子上,拉着所有人走了,把房间留给了两人。
吴桐的眼神紧紧的锁在阿团身上,两步走进,然后猛的扑过来把阿团死死的抱住了,脸埋在阿团的脖子。他的很紧非常紧,连动一下都不行。阿团动了动眼睛,就感觉到脖子处一阵湿意。
太子哥哥哭了?
“我以为,我再一次失去你了……。”
声音极近脆弱,几乎不成声不成调。
阿团怔怔的看着帐顶,思绪还停留在*的她身上。“太子哥哥,我看到她了,看到她在无忧宫的五年是怎么过的。”抱着自己的太子哥哥身躯更加的僵硬,许久后慢慢松开自己,双目无神。“你说什么?”
阿团直视他的眼睛,像要看进他内心深处。
“她到死都爱你,只是不愿再见你,不敢再爱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顾无言,阿团凝神看向吴桐的眉眼,瞳孔是墨色的深沉,一点情绪也无,也眉梢都染上了静谧。倒是自己,又是探究又是好奇,情绪外露很多。良久后吴桐动了,轻轻把阿团又放回了床上。
“你……”
吴桐眼帘一垂,没理。
侧身探手把半冬放在小桌子上的小米粥端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捏着小银勺的一端轻轻搅拌,舀起半勺轻吹一许然后弯身送到了阿团嘴边。阿团眉心一皱,道:“你就不想问问她这五年都做了什么,都是怎样的情况?”
吴桐的反应是把勺子又凑近了几分,不容拒绝。
“吃完再说。”
躺了两天,身体已经虚弱到了顶点,嗓子干哑,胃更是不停的抗议。米粥的浓香近在唇边,阿团动了动唇,没再拒绝,张口。一碗小米粥很快见底,阿团抿了抿唇,还有些意犹未尽。吴桐侧身把碗放在一旁,又弯身在阿团身上垫了一个枕头,让她半靠在床边。
“你现在身子弱,循序渐进,不能吃太多。”
双手交叉放在腹部,黝黑的眸子看着阿团的眼睛,道:“所以你现在是把你和当初的你分成了两个人,你并不认为你们是同一个人,对么?”
嗓子已经舒服了很多,开口也不会再觉得疼痛。阿团毫不犹豫的点头,轻声道:“我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就算是一样的父母一样的朋友,可我们的经历和心境完全不同,时间更是隔了一生的距离。”
“我们怎么是同一个人了?”
吴桐轻笑,嘴角一翘。“照你这么说,我也是,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拥有上辈子的记忆。”
一句话就给反驳了。阿团杏眼微瞪,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居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吴桐。“你不关心她五年的生活,反而要跟我辩驳我们是同一个人?”这,这重点不对阿!你那么爱她呀……
脸色苍白,笑眼微瞪的样子有些像受惊的兔子,让吴桐的神色更愉悦了一点。靠近继续,伸手碰了碰阿团仍旧游戏干裂的双唇,眉眼淡然却从未更改。“在我眼里,你们从来都是一个人,你不是替身。”
“现在,重要的是你好好养着身子。”
见阿团还想再说什么,吴桐一笑,面色平静。“还是说,你要我把自己药傻了,才觉得我是你的,不是她的?”
平静的语调却说出这般吓人的话语。
“我什么时候要你把自己给药傻了,你不能这样做!”
伸手点了点阿团因为激动终于泛上了血色的双颊,轻笑道:“我们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有上辈子的记忆,如果我没了这记忆,我的人生也和上辈子完全不同,那你就不会再介意你是不是替身了。”
眉眼含笑一番轻松,认真却不容置疑。
心结就这样被吴桐轻描淡写的戳开了,有些狼狈的低眉。喘气几许,然后抬头道:“我要见许心瑶。”罕见的,染上了一丝戾色。
那封信阿团自然也看了,许心瑶怎么能这样心狠?先不提她把那个孩子生了下来,也不说她找了一个和吴桐很相似的人。就说她那封信和那画像,分明就是逼着她去死!就算她错了,就算她最后自私了一回,许心瑶也不该为了二房就逼她去死!
那本来就是二房错了,凭什么要她来承担!
为了苟活,就逼死一个原本就在残喘的女子,何其心狠!
对这个提议吴桐不觉有恙,点头然后扬声唤江万里传达了阿团的意思,江万里应了,去请许心瑶了。许心瑶来的很快,是被江万里拖过来的。阿团眼里一阵疑惑,几天不见,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许心瑶自幼容貌出众,长成后更是明媚,她平时也非常的注重打扮,哪怕二房败了之后也是如此。可现在的她,头发散乱,衣服凌皱,素着一张脸,神思恍惚,好像痴了一般?拒绝了吴桐的帮助,从床上有些艰难的起身,然后站到了许心瑶面前。
许心瑶原本有些呆傻的看着阿团的动作,然后看到吴桐拿起外衣批到阿团身上的那一刻眼睛里好像散发了什么神采,刚才的呆傻好似错觉一般。若非江万里还拉着她的手,她一定冲上来了。
“凭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他会一直对你这么好!”
“凭什么我就该落到这个结局!”
阿团不傻,看到许心瑶脸上的癫狂也猜到了几分,直直的看向了江万里。江万里毫不费力的拽着不停想冲到阿团面前的许心瑶,然后对着阿团点头道:“回姑娘的话,奴才喂她吃了些东西,免得她再来打扰姑娘。”
江万里说的直接,阿团却有些了郁色。倒不是心软,只是她这副模样了,还怎么质问她?死死的看着许心瑶良久,对她的话根本不听半分,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跟前,然后扬手。
“啪!”
许心瑶被打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团。阿团神色不变,再次扬手,又打了两巴掌。力气很大,许心瑶脸都被扇到一边,白皙的脸上红肿可以眼见的泛了起来。阿团有些喘气,“这三个巴掌是你欠她的。”
许心瑶原本就保留了一些神智,现在也只是有些恍惚而已。被阿团这么一打,倒是清醒了许多,捂着被打的右脸,狠狠的瞪着阿团。“我欠谁了?你凭什么打我!就算我欠别人,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面色狠戾,若非江万里一直拉着,她肯定扑上来了。
阿团连半分眼色都不想分给许心瑶,跳过她直接看向了江万里。脖颈肩的骨骼尽显,显然在极力克制,看了江万里半响后闭眼。
“大婚后我不想再看到她。”
大婚后?这个时间就有点考量了。江万里看了一眼在旁从头到尾都没出声的吴桐,然后出声应了。也察觉到阿团不想再看到许心瑶的心情,直接拿了帕子堵了一直骂骂咧咧的许心瑶然后拖了出去。
屋子再次静了下来。
初春的微风拂过阿团披散的发丝,有些单薄的身子颤抖摇摇欲坠。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拳头,恨许心瑶也恨自己!恨许心瑶如此心狠,恨自己如此心软!那个被火舌吞噬的她是怎样的痛苦,许心瑶根本不能补偿半分!
死死咬着的下唇被人分开,睁眼,是近在眼前的吴桐。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不待阿团回答,吴桐伸拦腰把人抱起放回了床上,妥帖的盖好了薄被,微勾的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犀利。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你是她的什么人?亲人?朋友?她的事你为什么会生气到这样的程度,甚至于一直容忍的许心瑶都忍不下去要杀了她?”
大婚后不想再见到自然就是没有这个人了。不是长辈也是直系亲属,即将大婚的时候闹出白事,兆头不好。
阿团直视吴桐了然的双眸,有些恍然。对阿,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甚至……甚至于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不对阿,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之间有再多的瓜葛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不同个体的两个人。
那为什么,我会这么生气?
“因为你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她,所以才会生气,才会愤怒。”
吴桐坐在床边,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伸展在床边。也不看阿团,只是侧头看向窗外成排的梧桐树,绿叶新发,勃勃生机,和秋日的片片落叶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景。半响后收回视线,看向了仍旧有些恍惚的阿团。
笑了笑,说的无比笃定。
“我没有教你不能杀生,可你还是不愿杀人;我没有叫你隐忍,我甚至一直纵容你的脾气,可是还是习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没有教你平静生活,可是你还是不爱勾心斗角;我没有教你要心慈手软,可你始终良善。”
“哪怕成长的环境如此不同,你们的喜好厌恶都是一模一样。”
吴桐说一点,阿团眼睛就瞪大一分,最后已经到膛目结舌的地步了。
反观吴桐,倒是一派风轻云淡,嘴角始终噙着轻松的笑意。眨了眨眼睛,渭叹道:“我早说过,你们是同一人,是你自己不愿意相信而已。”
阿团垂眼,看不到她的神色如何。吴桐挑了挑眉,给了她喘息和想通的时间。起身,轻声嘱咐:“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休养身子,我外面事情还多,过两天再来看你。”阿团没有反应,吴桐也不恼,转身离去。
刚要转过屏风却听到了阿团的声音。
“你既然认为我们是同一个人,那你也该知道我厌恶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吴桐脚步一滞,没有回头,只是抬头看向天上的暖阳。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多说无益,日后你便知晓。”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半冬端着一碗燕窝粥回到阿团的床前,绝口不提前脚刚走的吴桐。扶着阿团起身,让她半靠在床上,妥帖的把被子也拢到了双肩的位置。阿团抬眼看去,很少的一碗粥,只堪堪装了小半碗。
半冬笑了。“太医说了,姑娘你现在不能多吃,可以多餐,每次少进点,让身子适应。”一边说一边喂阿团吃燕窝粥。刚那碗小米粥只能垫胃,说话间就没了,这会自然也有了食欲,安静的用饭。
半冬弯身把碗放到一侧,阿团这会精神也好点了,直接出口道:“这两天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没有,我昏睡过去的事情,除了家人还有谁知道?有没有闹大?”毕竟自己是刚赐婚的太子妃,这事,真的算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