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和离后萧旸的名声如何,那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这可是此事真正的罪魁祸首!自己找的死,就要让他自己受着!
谷蓝脸色顿时阴云转晴。“那倒也是!娘娘果真神机妙算!”
这类赞美听得太多,元非晚都免疫了。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她的愉快心情:“还不让人去端点时令水果上来?本宫说得都嘴干了。”
换做别人很可能腹诽——您这才说了几句话啊?但放在身为元非晚脑残米分的谷蓝耳朵里,她立刻就检讨了自己的过失:“是婢子的疏忽,婢子这就去拿!”
在花凌容往含章殿去的当儿,两仪殿的气氛也愈发剑拔弩张。原因别无其他,就是阿诗那社尔一口咬定,他要说的事情只能告诉萧欥本人,其他谁都不行。
闹半天还是这结果,魏群玉实在没什么耐心。“既然如此,陛下,”他向萧欥建议,“不若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众臣不由面面相觑。算了?他们魏太傅说算了?一定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个意思吧?
果不其然,魏群玉话还没说完。“以如今的形势,咱们大盛稳居上风。若真有什么重要的传闻,咱们迟早会知道的,可不能拿陛下来冒险。”
潜台词——吐蕃你说不说?说是给我们面子;不给?也没关系,迟早踏平你们!
听出这种言外之意的阿诗那社尔脸色却丝毫不变。“魏太傅如此说,臣也没办法。只不过,臣保证,若是陛下提早知道了臣要说的那些,定然对陛下想做的事情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啥?事半功倍?
众臣瞠目结舌。
如果吐蕃国师不是蠢到极点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萧欥想做的就是把吐蕃那块地收到大盛名下!萧欥之所以没说,只不过是因为他代表着整个大盛的面子、不好当着吐蕃的面如此表态。
说真的,阿诗那社尔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吧?
但想想这代表的另一种可能,众臣又都吐槽无能了——
若是阿诗那社尔知道、却依旧如此表态,那不就是投诚吗?因为觉得吐蕃已经全无未来,所以干脆用手中吐蕃的底牌来换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怎么感觉还真的有点可行性……天啊,吐蕃有这么一个打算把国祚奉手相送的国师,也是不能好了!
不过萧欥可不管众人想什么。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很烦恼。又是一阵沉默,他才道:“诸位爱卿都是什么看法?一个个说下。”
魏群玉已经坚定不移地站了反对派,而虔立本、顾东隅也一样。至于秦王、江王、阴秋,就算他们再不想显得抱团都没有用,因为若这时候还演,那七个人里就会变成大多数反对,他们的阴谋就要落空了。
瞅着从始至终就没说过几句话、反复声明要避嫌的元光耀,萧旭心里不免打起了小算盘:元光耀不表态,那他们就是三比三;只要再加把劲,萧欥还是很可能同意的……
他当然不是觉得萧欥会觊觎阿诗那社尔的美色。就和葛尔东赞一样,他觉得萧欥有了元非晚那样完美的解语花,绝不可能轻易再看上谁;但同时,他绝对相信拿下吐蕃对萧欥的吸引力。而只要萧欥点头,那阿诗那社尔就能发挥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等到关键时刻,他们再闹一闹、冲进去……
还有西内苑。他们的人已经安插好了,就等着在萧旸和花凌容的“关在一起两天两夜”里动点手脚。主意不是他们出的,药也不是他们放的,只是底下太监把该领的人领错地方了而已……
嘿嘿!
萧旭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差点就把得意露出来了。
萧欥似乎还在犯愁,没有注意到其他任何别的东西。“太师,”他最后这么说,“你的意思呢?”
大部分时候都在沉默的元光耀被点了名,只得出列。“陛下……”
“有什么说什么,”萧欥仿佛已经知道接下来还是推辞,直接一摆手道,“不管是什么,朕都不怪罪你。”
“……是。”虽然这么回答了,但元光耀还是犹豫的模样。
其他人盯着他,觉得这事儿放到元光耀身上确实不好表态。于情上,他该支持魏群玉一边,声讨吐蕃都是不守信且阴险的小人,绝对不值得信任;于理上,他该倒向萧旭一边,觉得皇帝该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安全前面。
而元光耀想了又想,终于再次开了口。“臣以为……”殿上十几只眼睛都盯着他,他颇有些鸭梨山大的感觉:“臣以为,国师之言,尚可一听。”
“元大你……”顾东隅一时激动,差点要跳起来。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儿,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魏群玉虽没说话,但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这样一来,就是四比三了。
虽然对这种结果颇有些意外,但一想到他们只差最后一步,萧旭就迫不及待。“那陛下的意思……”
萧欥瞥了他二哥一眼,这回真有些似笑非笑。“行,”他一口应道,“既如此,朕就听听好了。”他目光在殿上诸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乖乖跪着的阿诗那社尔身上,似有轻蔑。
这回,萧晨准确捕捉到了这种情绪。结合现在的情况,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萧欥其实早就心动了,因为太想要吐蕃以及太相信自己能力的缘故。他确实也得承认,阿诗那社尔打不过萧欥;但想摆平一个人,可不是只有打这一途!
至于西内苑这边,元非晚正漫不经心地吃青李。六七月的天气实在有些热了,用冰水稍微浸过的青李可是消暑极品。“想岭南,此时荔枝也该红了吧?”
“这个……”谷蓝好生犯愁。没错,季节确实是对的;但是,岭南到长安那叫一个十万八千里,如何才能吃到新鲜荔枝?
“行啦,本宫也就是随口一说。”元非晚不在意地道,又吃了半颗青李。她觉得这酸酸甜甜的味道十分好,便又吩咐了一句:“李子不错。等回立政殿,也备着些。”
谷蓝立刻领命,心里还在想:到底怎么给她们家娘娘弄来荔枝呢?能不能偷偷地给陛下说说?不然华公公也行啊!
元非晚瞧着天色,又估摸了一下时间。花凌容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来找她?不会已经把她给忘了吧?那可不好哟,谁敢叫皇后等,还是白等?萧欥是皇帝都不敢呢!若等到她失去耐心,有人就要更倒霉……
嗯,她都没说出口,所以这绝对不是威胁!
谷蓝小心地看着自家主子。她伺候元非晚好些年,很清楚明白地认出,主子现在心情不如何。看来泰王妃还是惹着主子了……等回去,一定得请太医来!随便开个宁神静气的方子也好啊!总比主子被气着强!
还没等元非晚想完,她就瞥见远处有人匆匆走来,原本惫懒的精神顿时一振。“看来母后总算处理好了。”她轻声道,笑吟吟的。
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谷蓝莫名地感到背后一股凉气升起。她怎么觉得,她们娘娘之前是等得烦躁、而现在好戏要开锣才有精神的呢?应该不至于吧……太后和太妃不是刚刚才商议好吗?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瞬时就知道啊!
☆、143第 143 章
再来说两仪殿这里。
因为要让阿诗那社尔单独告诉萧欥他所谓的秘密,所以其余人等都出了殿,在外头等消息。这种关键时刻,自然是赞成派和反对派分开站。
“元卿,你怎么会是那个态度?”见两边距离足够远,虔立本才悄声问。他实在是想不通啊……元光耀一向是他们这边的;就算再谨慎小心,也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有完全相反的看法!
魏群玉没说话,但他脸上的神情分明也是疑惑不解。
至于顾东隅,他刚才已经憋得要死。如今听了这话,他再也忍不住,唇边显出笑容。“不用担心。”
虔立本被他的笑弄得更糊涂了。“……有什么好笑的吗?”若是阿诗那社尔真对萧欥不利,那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们这是……”魏群玉却有些懂了。他看了一眼元光耀——因为后者没有顾东隅完全背对另一边的有利地形,所以脸色还很正常——突然意识到,刚才在两仪殿里,至少有六个人被骗了!
“不要表现出来。”元光耀立刻道,声音也很低。他小心地觑了另外一边围在一起的三个人,依旧是原来的模样。“吐蕃国师不能对陛下如何。”
这回虔立本也听出了端倪。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他不可置信地道。因为元光耀已经提醒过,所以他只微微瞪圆了眼睛。
顾东隅对他小幅度点头,动作相当不明显。“怕打草惊蛇,所以连你们也没告诉。”
“……到底是怎么回事?”魏群玉问。就算知道了这种结果,他也没法倒推回原因啊!
于是顾东隅把前三天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下,从顾东岭堵他的门开始。
“……这意思就是,你觉得顾东岭上门很可疑,所以告诉了元大,让皇后娘娘去查。结果却查到,秦王江王不仅试图对皇后娘娘不利,还暗中煽动吐蕃人,想让他们对陛下下手,好来个双管齐下?”
虔立本把自己听到的东西总结得很好,但却更震惊了。“他们怎么敢?”
“一方面的原因是胆子太大,另一方面则是不能等吧?”魏群玉倒是基本理解了。这事儿从顾东隅发起,经过元光耀,再到皇后;那帝后制定了相应的策略,自然会告知原本已经知道的人、让他们协同配合。“不是我说,东隅,你刚才还演得真像!”
被称赞的顾东隅连连摆手。“哪里有?”他瞅了一眼依旧保持惯常严肃的元光耀,“元大才是真的像……一点破绽也没有!”
虔立本点头,没忍住又问:“所以,对吐蕃国师的意图,陛下已经知道、并且做好了准备?那吐蕃国师到底想做什么?”
“一些不入流的手段而已。”这回开口的是元光耀,态度相当嫌弃,一副说出来都脏了他的嘴的样子。
魏群玉和虔立本见他这反应,心里大概有了底。阿诗那社尔靠体力赢不了萧欥,那定然只能借助药物!
“陛下这是已经拿到了解药?”虔立本又问。虽然这个答案板上钉钉,但他觉得还是确定一下为妙。
笑容更大的顾东隅接过话头。“确实是,而且还不仅如此。”他停顿了下,然后用更低的声音道:“你们觉得,倒戈这种事只有国师一个会做吗?”
魏群玉和虔立本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阿诗那社尔之所以会倒戈,是因为他觉得吐蕃已经没希望了;事实如此明显,葛尔东赞和布德贡赞也不可能不知道。而如果一定要在这两个王子里挑出一个的话……
“葛尔东赞。”魏群玉肯定地道。“我说他今日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原来是怕说多了走漏风声!
元光耀和顾东隅一挑头。若是葛尔东赞说漏嘴,他们就要白忙活了;如此,当然要降低说话频率——
少说少错是绝对真理啊!
“那这么说起来……”虔立本有些沉吟。“阿诗那社尔必然编造一个借口,骗过了布德贡赞。至于另一头……”他小心地往秦王那边看了一眼。
“他们八成以为,所有事情都还在他们的预料范围里吧?”顾东隅道,语气不可谓不高兴,“正等着‘合适时机’冲进去什么的……”
魏群玉微微敛眉。“有准备就好。不过,相比于陛下这头,皇后娘娘那边如何?”萧欥好歹是个上过战场的将领,面对危机的反应速度和处理方式肯定都很优秀;可元非晚实打实是一个身娇体贵易推倒的大小姐啊!
其余两人听了这话,不由同时看向元光耀,目露关心。
“不是我自夸,阿晚一向聪敏,比我有过之无不及。”元光耀一边说一边点头,“且她身侧还有暗卫相护,想必一定会逢凶化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了解他的顾东隅已经发现,元光耀现在正满心满眼想看到女儿,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就再好不过的那种。“说的也是。另外,我估计,我们这头可能也要差不……”
“……啊!”
突然,一声穿破屋瓦的尖叫传来,正正打断了他的话。
四人面面相觑。下一个瞬间,他们就拔步往两仪殿里冲去,秦王等人也同样。而不管是谁,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
胜负已决!
两仪殿内,站着的萧欥正徐徐地收剑入鞘,脸上神情依旧没什么波动。而阿诗那社尔跪倒在地,紧紧捂着袖口,身侧一摊鲜血、一个碎瓶,还有……一只被砍下来的手。
……捉贼捉赃了?
众臣一见这情形,第一反应都是怔住。很明显,他们之前听到的尖叫是阿诗那社尔被砍手时发出的痛呼。至于他的手为什么会被砍,看地上散落的药粒就知道了。
“这是怎么……”
意识到皇帝没事、他们胜了,魏群玉等人先反应过来。来不及狂喜,四个大臣接连抢身上前,大叫道:“护驾,来人,护驾!”
……明明是皇帝占尽上风,为何还要护驾?
萧旭、萧晨乃至阴秋,都只能这么干巴巴地想。实际上,直到千牛卫齐刷刷地冲进来时,他们都还没回神——
等等,为什么不是萧欥中了药、然后兽性大发地把阿诗那社尔给强了?如果没有强,至少也撕个衣服什么的吧?如果没有撕衣服,至少也要红个眼什么的吧?
结果,强了没有,撕衣服没有,眼睛充血也没有……实际上,萧欥看起来就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这特么地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仅不一样,而且也差太远了吧?坑爹呢!
唤醒他们的是这么一句话——
“……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是卢阳明。千牛卫们已经把阿诗那社尔五花大绑,他就直挺挺地跪在血泊里,硬邦邦地磕了三个头。
“起来,没你什么事。”萧欥一直冷眼看着千牛卫控制局势,此时总算开了口。“不仅不是你的错,朕还要赏你。”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从萧旭到阴秋都没理解。不是卢阳明的错也就算了,但还要赏卢阳明是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实乃朕意料之中。”萧欥继续道,冷冷地扫过殿门的三人,“不过是内外勾结、意图置朕于死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