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荣明泽身边的墨兰走过来,对着荣明珍和荣明珠福了福身,轻声说:“六姑娘,七姑娘,世子爷命奴婢过来于两位姑娘说一声。世子爷目前有事缠身,没时间过来?如果六姑娘和七姑娘有要紧的事情的话,不妨和奴婢说了。”语气顿了一下接着说:“世子爷还吩咐了,说如果六姑娘和七姑娘是为了大夫人的事情而来的话,倒也不必了。等世子爷把事情理顺清楚了,六姑娘和七姑娘这里自然也就明了。请六姑娘和七姑娘且等上一日。”
荣明珍略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可否请墨兰稍加提示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现在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父亲和祖母都对她们避而不见?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她出阁的日子了。她可不想发生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
“世子爷有令,在事情理清楚一切,任何人不得说。请六姑娘恕罪。”说着,墨兰又是一福身说道。
荣明珍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说话,却被荣明珠一把打断,说:“六姐姐,既然大哥如此的说了。你也不要在这里为难墨兰了。再有墨兰不是也说了,等上一日便也知道了。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的。”
她的这一番话下来,引得荣明珍侧头,神情有些诧异和复杂的看着她,
“六姐姐,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荣明珠侧头,看着荣明珍一笑,如是的问道。
荣明珍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心下有些感叹罢了。明珠终于长大了。”如果早两年的时间,明珠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话,她们和大哥五姐的关系,也不会变成现如今这般了。
荣明珠敛下自己的眼睑,嘴角也弯起一抹讽刺的笑,都经历了这么些的事情,她能不长大,能不懂事么?她以前就是太不懂事了。所以才会看不清楚她的祸心,用她的娇蛮任性,衬托她荣明珍的宽容大度。是以,一母双生的姐妹两个。凭什么?她能嫁给武定侯世子做世子夫人,而她,只能嫁给张基,还有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舅母兼婆婆。
如此的一想,荣明珠低垂下来的眼眸,扭曲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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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文斋
李达家的跪在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烫的青石板上,除了一个负责看守她的小厮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了。她现在都不知道,世子爷让她跪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本来她以为,自己被世子爷带走,定是死路一条的,但是从她被带到这里来,她心里也做了肯定的,只是到如今不知道为何?她满心的都是不安之色,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现如今的情景,就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沉书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
他就像是没有看到跪着的李达家的一样,往室内而去。
“主子。”沉书一进到室内,立刻行半跪礼说道。
荣明泽开口问道:“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沉书回答说:“回主子的话,已经齐全了。夫人是在去年腊月里的时候,开始放利钱的。但现在,正好的半年的时间。不算本钱,这半年来,收益大约有两万银子。而理由也如同主子先前猜测的一样。是为了六姑娘和七姑娘的嫁妆银子。”府里也是大方的,嫡女出阁,嫁妆银子就有两万。这大夫人的私房钱还是挺丰厚的,再有别人的添妆之礼。想要办上两份丰厚无比的嫁妆,一点都不是问题。
果然是如此的。
听了沉书的回答,荣明泽冷笑了一声。
张氏对两个女儿,可以说是疼的如珠如宝的,但那也仅限于荣明浚没有出生之前。荣明浚才是她在忠义侯府立足的根本,她一辈子的依靠。女儿,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先前的时候,张二夫人拿捏着荣明珠的错处,要求了大量的嫁妆银子。而荣明珍,她又是嫁入武定侯府做世子夫人的,嫁妆也不能少了。公中所出的银子不算少,但也只能办上一份不错的嫁妆。想要风光,只能自己私下贴补。
她一心想要比着明瑶的嫁妆来。但却又舍不得手中的银子。张氏不算是个聪明的,耳根子也软,只要她的身边,有人稍加的鼓动,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能性太大了。
“我让你寻的证据呢?”荣明泽又开口问道。
沉书从怀中拿出一个蓝皮册子,这上面记载的便是,这半年来,他们放利钱的人名单子,和一些尚且未还的利钱借据,“主子可要过目?”
“我就不看了。沉墨可回来了?”荣明泽又问道。
沉书说道:“看这时辰,也差不多要到了。”他的话才落音,便听到了一震碎乱的脚步声。“主子,沉墨回来了。”
荣明泽站起身来,点点头:“恩。”说着便也抬脚走出了门外。
走出房门,便见本来还有些空旷的院子里,已经乌压压的挤满了人,细眼看过去,约莫有几十人之多。
“解了她的穴道。”荣明泽指了指李达家的说道。
沉书点点头,走到李达家的身边,屈指,在李达家的身上,快速的点了两下。
这李达家的本来还挺直的身形,一下子便瘫痪了下来。
“李达家的,你且回头看看吧。”荣明泽如是的说道。
李达家的早就感觉院子里来了许多人,只是她被点了穴道,身形不得动弹,纵然心里好奇,也无法回头去看。现如今听到荣明泽的话,心中顿觉不好,回头一看。
但见她一家老小,俱都被捆绑而来,嘴巴被堵住,不说她刚满月不久的孙子,就是她出了阁两年的大女儿一家子,也都被绑了过来,她的神情顿时便慌乱了起来,“世子爷……”
“还记得我在福寿园里说的话么?” 荣明泽开口问道。
李达家的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荣明泽所说的那一句‘你以为你全家的身契都在母亲那边,我就奈何不了你?你且看着。’的话,浑身一颤,目光不可置信的看向荣明泽。
荣明泽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的手上没你家子的卖身契,就奈何不了他们了么?还是你以为,大夫人答应了你,要保你全家,你就可以安心了。不得不说,你想的还真是天真呢。她自己都尚且救不了自己,哪里有功夫理会你这一家子的死活?”
“世子爷,你要做什么?”虽然李达家的已经拼命的在自己的心里,安慰自己,没有他们的卖身契,便是世子爷也奈何不了他们的。
荣明泽说道:“当然是处置不听话的奴才了。蕙兰,把李妈妈带到一边去,让她睁大眼睛好好的给我看着。”
蕙兰动作迅速,点了李达家的穴道,而后指挥着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看着她。
“不知世子爷这般大张旗鼓的把奴才一家都绑了过来,所谓何事?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事情?”李达虽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也有几分明白为了何事?但心里却抱着侥幸,颤声开口问道。
“沉书,把你得来的好东西,给他看看。也让他死的瞑目一些。”荣明泽看向沉书说道。
沉书把东西扔到李达的面前。
李达见到蓝皮册子,即便是不用翻看,他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好片刻的时间李达重重的叩了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血色,可见其用力之重,“世子爷,奴才和奴才媳妇,愿意一力承担,孩子们都是不知道的。希望世子爷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来世,奴才定然结草衔环,报答世子爷的大恩大德。”其实张氏找他们做放利钱这样的损阴德的事情的时候,他是不愿意的。但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一家的身契都在夫人的手中捏着。
“结草衔环?大恩大德?”荣明泽嗤笑一声,“不需要。不过你也放心,你家人的性命,我也不会要的。横竖他们也快去西北苦窑那里了,死活可和我没有关系的。”
“西北苦窑?”李达一惊,而后拼命的磕头,“求世子爷饶命,奴才的小孙子才不过一个月,求世子爷大发慈悲,饶命……”
那边李达家的虽然想要着急的说着什么,但她被点了穴道,不能言不能动,只任她泪流满面,也只能是干着急的。
这时候李达的儿女听了荣明泽这话,虽然都被塞着嘴,也不能说话,但却拼命的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来人,去找官牙子过来。”荣明泽如是的说道。
听到荣明泽要找官牙子,李达立刻抬头,“世子爷,奴才求你,奴才的一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求你放过他们。求你,世子爷……”几下来,他额头已经是血流一片,顺着他的脸颊下来,让人看了,有些触目惊心。
这官牙子和人牙子,是一个性质的,只是略有不同的是,这官牙子是官府里承认的,平常往来的对象,也都是富贵人家。手中的丫鬟和小厮,一般都是获罪之人,身上都是要印上独属于罪奴的烙印的。一般经官牙子出手的人,都是卖到那边陲苦寒之地,这辈子是绝无赎身的可能的。而且通常过去不久,便都会死在那里。
所以李达一听荣明泽要找官牙子,才会这般的拼命磕头。
☆、处罚
不过任凭李达把头都给磕烂掉,荣明泽也没有半丝的心软,
沉墨办事很是迅速的,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个穿着藕灰色对襟衣衫,年约四十许上下的官牙婆便过来了。
荣明泽指了指地上的李达家的一家,开口说道:“这些是府里犯了事儿的奴才,卖到西北苦窑里,终身不许赎身。”
官牙婆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福了福身,应了一声是,不过侧头看到还有一个不足月的婴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问道:“世子爷,这孩子也是……?”
荣明泽面不改色的点点头,“也一样。”要怪只能怪他的命不好,投错胎,做了李达的孙子。
李达见此便也知道,事情再无任何的回转之地,脸色灰白的瘫坐在地上。早在做这一行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坏的准备,不过这半年下来,一直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的异常,夫人也开口说了,说等过了七姑娘的婚事,就收手不干了。只是没想却在这个当口被人发现了。他有想过的,如果事情一旦败露了他和媳妇会是个什么结局?怕不是被活活的打死,就是被一家子被卖了。但他无论如何也都没有想到……
他们会被卖到西北苦窑之地,而且还连累了一家子。
官牙婆一听荣明泽这话,便知道,这一家子的奴才,怕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落得如斯的下场。不过她是做惯这样的事情的,心中倒也没有什么不舍怜悯的,只可惜了一番,便丢开不提了。
荣明泽指了指挣扎的厉害的李达的二媳妇,说:“送开她。”他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之人,总要人死的明明白白一些。
李达家的二媳妇一经被被去掉了口中的塞堵之物,立刻尖声说道:“世子爷,奴婢不服,不知道奴才一家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居然要落得如此的下场,就是奴婢刚满月的儿子都不放过?”眼前的场景,让她清楚的知道,或许是公公和婆婆犯了错事,但不管是犯了任事,都是公公婆婆的问题。不至于连她刚出生的儿子,都要跟着受到牵连。
荣明泽生平最不耐的便是这等撒泼尖叫之人,连话都懒的说上一句,只是对着墨兰点了点头。
墨兰得了荣明泽的示意,冷声说道:“你且看看你公公旁边的那蓝皮册子,就明白了。”
那李达家的二媳妇一听,便爬着到了李达的身旁,她早先的时候,是张氏跟前的一个二等丫头,亦是认得些许字的,拿起那蓝皮册子,翻了翻,脸上顿时出现了惨白之色。那蓝皮册子也随之掉落下来。侧头,问李达,“公公,这是真的?”
她在张氏跟前的时候,也曾听人提起过的,这放利钱是有损阴德之事,当今圣上三申五令的禁止。京中有不少的人家,都是因为放利钱这等事情,丢了官职性命。
李达的艰难的点点头。
怎么会是放利钱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墨兰,刚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好了?”荣明泽冷声说道。
墨兰福了福身,朗声说道:“回世子爷的话,已经好了。可是现下就要用。”
荣明泽点点头。
墨兰见此,立刻对着一个婆子打了个手势,那婆子福身行礼而去。片刻的功夫,便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她的身后却多出几个人来,其中两个丫鬟的手中各都端着红木的托盘,在这上面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十多碗黑乎乎的汤药。
“用药吧。”像是放利钱这种事情,是断断不能往外传的。本来照理来说,打死李达一家子,干净利落。不过现如今温氏有了身孕,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积攒阴德,他便改了主意,只把李达一家卖到西北苦窑之处。虽说到了那里,是个生不如死,但到底是留了一条命的。不过既然不能要命,那么让这些人闭上嘴巴的最好方法,就是灌了哑药了。
婆子得了荣明泽的命令,动作也利落,指挥着几个婆子,把那药,都一一的强行灌入了李达一家子的口中。如有挣扎的厉害的使那药洒出来,便重新的端了,再灌。
那李达二媳妇倒也是个奇怪的,这哑药不用灌,她眼神怨毒非常的看了李达和李达家的一眼,自己端了,一口饮下。
此等情况,看得荣明泽倒是眼眸一闪。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从那刚出生的婴儿和李达二媳妇的身上滑过,侧头对着沉墨几近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沉墨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世子爷,这个孩子?”婆子犹豫的问道。这孩子不过是个婴孩儿,来日被官牙婆带走,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未必能长大成人的,这哑药…灌不灌都没有差的吧?
荣明泽一摆手,“不用了。”这个孩子他留着还有大用处的。
婆子福了福身。
一应的事情完毕。荣明泽转头对官牙婆说:“人你带走。尽快的处理了。”
像是灌哑药这等事情,在罪奴中,常见的很,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开口说话,从而泄露府里的一些私密事。所以倒也见惯不惯的,点点头:“世子爷放心,小人一定尽快的处理。”
“蕙兰,带牙婆过去。”荣明泽吩咐说道。
蕙兰福身行礼,自是带官牙婆去处理一应的事情不提。
转瞬间,偌大的院子里,便又空了下来。
“沉书,让人跟着这个官牙婆,眼见李达一家进了苦窑,再行回来。”荣明泽疑心重虽说让人灌了哑药,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吩咐说道。
沉书应了一声,自是去办不提。
荣明泽抬头看着碧空如洗的天,嘴角忽而泛起一抹的冷笑来。
其他处倒是不知道,不过这府里的天,他可是要变上一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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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牙婆带了李达一家出去,万不能瞒过府里众人的眼睛的。不过片刻的时间。
大夫人的陪房李达一家,不知道因何缘故?居然被全家卖发了,连带着出了阁的女儿都不放过,可见其定然是不知道犯了何事的。
张氏得了这个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她本以为李达一家的身契都捏在她的手中,荣明泽便是胆子再大,也断然不能够对她的陪房做什么的?毕竟说起来,这李达一家,可是她私房财产。
但她就是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的时间,这荣明泽转头就把李达全家都给卖了。而且还是经的官牙婆的手。由此可见,这卖的地方不是那西北苦寒之地,就是东北的边荒之处。
她可是答应了李达家的,要护着她一家的。现如今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