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聪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声响,回头一看,唐溯已经走了,修长的双腿迈着大步,因为匆忙撞到了一把椅子。
“唐溯——”莫聪追了出来:“你要去哪里?”
“回去睡觉。”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压抑情绪而变得生硬。
唐溯冷静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没有回头,他必须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能以最佳的状态应付这场博弈。
现在他没办法让自己的大脑进行有序的思考,他现在只要一动脑,大脑就不受控制地出现“许箻正在一个变态疯子的魔爪之下”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让他无法冷静。
莫聪还想说点什么,但唐溯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越过他,迅速地离开了警局,他身上的深色风衣随着他疾行的动作剧烈摆动。
回到酒店,开门,关门。
走进与许箻同眠过的房间,今天早上,她还他身边笑,而现在……
他倒在床上,被褥上还有着属于她的味道,这让他胸口紧绷地抽搐了下,他把脸埋进她睡过的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箻的味道。
如果许箻只是许箻,那她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危险,只因为她成为了唐溯的许箻……这一切都是因他造成的。
本来他的存在应该成为她的堡垒,将她隔绝在一切危险之外,没想到这次,他才是为她带来危险的原因,早晨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爱她。
他的爱情给她带来了危险。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想放开她。
她是他的,任何人都无权从他身边将她夺走,她要回到他身边。
一定。
闻讯而至的苏子谦来到江城警局,没有找到唐溯,便先找了莫聪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唐溯人呢?”苏子谦问,发生这样的事,唐溯不是更应该在警局里坐镇,主持大局。
“他先回酒店去了……欸,你等下。”莫聪拉住就要离去的苏子谦:“你别去找她了,现在让他一个人静静,许队他们知道这事了吗?”许队指的的许箻的父亲,虽然现在已经没在他手下工作,但莫聪还是习惯这样来称呼。
“还没告诉他们。”
“先别告诉老两口,免得他们担心。”
“嗯。”在这点上,苏子谦跟莫聪态度一致:“有联系交警那边吗,既然有看到那辆车,那就先查看看车子离开警局后的路线。”
“查了,没找到。”莫聪干警察这么多年,这点事情又怎么可能没考虑到。虽然失踪时间还不到24小时无法立案,但莫聪还是凭着这么些年的关系去找了交警处的一朋友,对那辆车子进行了追踪,只是那车子在经过第三个监控镜头后,就进入监控盲区,再之后就没再看到了。
很明显,对方有备而来,对于江城道路监控系统很了解了,又或者早已计划好离开的路线。
……
☆、v52:暗示,无意识杀人?
警车穿梭在马路上,呼啸的警笛鸣响让路上的车辆都自觉地让道。
唐溯坐在后座,静默不言。
唐溯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这点莫聪很了解,可是……他向后视镜投去了一眼,镜子反射的影像里,那张清隽脸庞上,面无表情,闭着眼睛,浑身纹丝不动。这样的唐溯有点吓坏到了莫聪,让他不由想脱口问他是否还好,话到了嘴边又吞咽回去,因为他明白这样的话显然是多余的:在许箻安全回到唐溯身边之前,唐溯…是不可能会觉得好的吧。
想到许箻,莫聪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一紧。
今天早上警局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在西区一间公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从死者的衣着判断,应该是个年轻的女性,短发。他随即联系了唐溯,驱车到酒店接了他,两人一起赶赴现场。
“不是许箻。”
后座的唐溯像是察觉到了莫聪的担忧,突然开口说。
“你……”莫聪想问他为什么能够这么笃定地认为,那个死者不是许箻。
“人质只有活着才能成为有价值的筹码,如果……”唐溯顿了顿,略过了那两个字:“这场游戏才刚开始,他怎么可能就把筹码都扔出来呢。”
“游戏?”莫聪声音有些变调,听唐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有接受不能。他怎么能将这么一个与许箻生死相关的事情,看做一场游戏:“这他妈的不是游戏。如果像你推断的,那人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那许箻在他手里。”
唐溯睁开眼睛,没有接话。茶色的眼瞳毫无波澜,车外风景流过,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愈*廓分明,也愈发地让人觉得薄凉无情。
他必须锁住了所有的情绪,才能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这场游戏里……这他妈的当然不是游戏,事关许箻对他来说永远都不会是游戏。可他依然必须要以对待游戏的态度来加入,竭力锁着所有的感情,不能让感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他深信,即将要看到的尸体不会是许箻,但是……
他有预感这起案子一定跟许箻会有某种关系。
来到案发现场。
如往常一样,穿过黄色的警戒线,走进案的公寓,卧室里已经有法医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这画面让唐溯的眼神一暗,随即又恢复如初。
卧室里浓重的血腥味源于地上的血水,地上的地毯因为吸饱了血水,踩上去的时候发出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的声音,死者脸被毁了容,看不清原貌。
“是流血过多而亡。”管盛文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给出了自己初步检查的结果。
唐溯并没理会他们,专注于自己手上的工作。单膝跪着,半蹲在尸体身边,寻找自己所要的线索。
管盛文说完后没得到应有的回应,不由加重了声音:“我已经检查过了,死者颈动脉被割破导致流血过多而亡。还有,死者被开腹过,但是又被缝合好了。”管盛文掀开死者的衣服,露出肚子上那一条像毛毛从的缝合伤口:“腹腔内的情形需要回去开腔再验。”
“这变态!”莫聪低咒了句,回头看见唐溯正抓起死者的腿在观察,随后放下,又抓起她的手臂,检查了一番,眉宇皱了起来,索性脱掉了自己手上的乳胶手套,直接碰触死者的肌肤。
“欸——你不能这样做。”管盛文在一旁看见他的举动,立马出声阻止:“你这样会破坏尸体皮肤上的证据……”
莫聪明白唐溯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出声打岔:“老管,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管盛文被他这么一打岔,一时也不再继续去纠结唐溯的行为问题,回答道:“初步估计是昨天晚上八点至十点之间,你们来之前小赵已经去问过了,这件公寓的住户名叫周敏,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
“错!”唐溯没有抬头:“她不是周敏,另外,在昨天晚上八点之前她就已经死亡了。”
管盛文本来对唐溯不遵循规则的做法就有点一间了,虽然对于唐溯的作为他有所耳闻,但是在管盛文看来这个姓唐的年轻人太傲慢了,这让他并不太舒服。现在,居然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定了他的验尸结果,让他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然而,唐溯就是唐溯,他连自己的脸面都可以不顾又怎么会去顾及到别人的面子,他凑近尸身,鼻翼动了动,从手臂顺着一路往上,最后停留在了那张被毁容的脸上,从旁人的角度看,他跟死者几乎都要脸贴脸了,那样的距离,如果不知情的人从边上走过,都要以为这是不是即将要来一场吻戏——当然,前提是下面的那个“女主角”脸能好看一点的话。
死者身上的血几乎被放光了,皮肤呈现出了死白之色,脸上的伤口也泛白,皮开肉绽,里头的肉也有些显得森白森白,这样看着都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了,而他居然还贴的那么近。
“有味道。”唐溯得出了结论:但……味道不对。”
“怎么不对。”管盛文睨了他一眼,他检查的时候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的。
“*,你难道闻不出这些伤口已经有*的味道。”唐溯终于舍得把眼睛从尸体上移开。
随后他又用手指戳了戳尸体的胳膊:“僵硬程度不对,”再摸了摸尸体的手臂及其他几个部位,脸上微微困惑了几秒后,露出恍然的神色:“难怪会这么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错了,死亡时间被模糊了……切口也很干净,是行家出手……”手顿了下,站了起来:“她不是公寓的住户,很有可能就是个流浪女……”
“呃……”莫聪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认为她是个流浪女??”
唐溯丢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认为??莫聪你的大脑呢——不是我认为,而是我看出来的,看——”他伸手指了指烫着的死者:“看看她身上的情况”,再指了指房间:“再看看房间的水准,两者根本就不匹配。虽然已经被清洗过,但是她手脚上的厚茧不是水就能洗掉的,还有脚上粗糙的皮肤以及深入皮肤的污迹硬茧,还有肤色上,她手脚上和脖子上的皮肤都有晒伤的痕迹,而且在手臂上有患过皮肤病的伤疤,她的脚趾甲也能看出来她的生活习惯跟水平,远远低于这件公寓住户的水准……到处都是矛盾的痕迹,而你居然看不出来。”快速的语速,就像在念一篇已经写好的稿子,不带丝毫情绪。
“死后被低温贮藏,这样做会影响到肛温的测试,干扰死亡时间的判断,也使内脏的*进程受到影响。第一犯罪现场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其他地方……”
“等下——”管盛文打断了他的陈述,指着一地的血污:“这里怎么会不是第一现场??”这满地的鲜血难道是假的。
“come-on!!!”唐溯终于受不了这些愚蠢的凡人了:“看看这些血,再看看她的伤口……颈动脉割破后,血液的冲击力有多大,这点不用我再来说明吧。”
管盛文恍然,人的颈动脉的身体几大动脉之一,研究表明,一个人的脖子如果被砍断,从颈动脉喷出来的血可以冲到几十尺高,再看看这个房间里的,并没有任何喷撒状的血痕,但是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如果是死后放血……”
“莫聪你们警局该换法医了——”唐溯直言不讳地说:“血液的流动靠的是心脏的作用来维持的,人死了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就不会再循环,在死后放血会减少血的冲劲,但同时也会大量减少血流量,要制造这么多的血出来,需要在重力的作用挤压下才行,尸体身上有被重压的伤痕吗?如果被重压过,再经过低温贮藏后解冻,那被重压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是在另一个地方放了血,之后再带过来。”
莫聪皱了皱眉:“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会太麻烦了吗?
唐溯没作答,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他的目的是杀人的话,那为什么要弄这一出,在别的地方先把人杀了,再带到这里来。
……
随后,尸体被装好带回去法医部。
唐溯在公寓里又绕了一遭,在照片墙前边停了下来,墙上挂了几排照片,其中有两张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一张照的是一双眼睛,另一张是一个红色的印记。
只需要一眼,他就立刻认出了那是他在许箻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不,不仅仅只有他的,真正又将他好不容易抑制下的情绪掀起来的是……许箻脖子上的那个吻痕被覆盖过,一个不是唐溯造成的吻痕,覆盖在上面。
他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努力控制着翻涌的情绪。
冷静点唐溯,唐溯你必须冷静下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客气,从墙上将那两张照片拿下来,看着照片里那双眼睛,明亮,坚定以及期待,他澎湃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地平复下来了——
她那么相信他,他又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
许箻觉得脑袋轰鸣作响,太阳穴一阵狂跳。她闭了闭眼,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片段,飞快而模糊,让她本来就抽疼的脑袋愈发难受,最后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她习惯地抬手捏了捏鼻梁——
粘腻的触感让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手上正戴着平时工作用的乳胶手套,而手套上血淋淋,从血块的情况判断,这血并不是新鲜的。
哪里来的血?
还有……这手套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也是穿着工作服,衣服上也带了不少的血渍。
许箻努力回想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施瑞给她注射了不明的药剂,再之后她就……意识模糊了……
究竟发生什么了。
“哦——醒了。”
神情恍惚间,她听见了施瑞的声音,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她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
施瑞极为绅士地向她伸出了邀请的手势:“晚餐已经准备好。”
晚餐?
已经晚上了啊。
面对不按理出牌的施瑞,许箻心里惶惶不定,不明白他这一番邀请共餐的意图又是什么,而且她现在最想弄明白的是自己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为什么吗?”施瑞一眼就明白了她的困惑:“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