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出来,这些日子,慕容弢是真心实意为他治疗的。
杨乐夭也不想跟他争执,只直视他的眼睛,道,“就当是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可行!”
辛玉郎看着她眼底藏着的忧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双腿岂止是他的心病,若是治不好,只怕也是她一辈子的心病。
“乖!”杨乐夭满脸笑意,“我爱你!”
“我也是!”辛玉郎仍有些羞涩如此露骨的表达方式,将脸埋入她的怀中。
接下来几日,慕容弢依旧每日来看诊,却每次都完美错过杨乐夭。
他少年成名,所经病患无一失手,早被众人传成了神一样的存在,可这几日却连连栽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一张老脸未免有些难看。
若是别人,他早一针将她扎哑,可这位偏偏动不得,说又说不过,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慕容弢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辛玉郎腿上拔出,净了手,才缓缓说道,“我这几日给你换了新的药方,药效虽烈,但一日三次,切莫躲懒!”
“是!”辛玉郎应道。
“你这几日也警醒着些,若有反应及时唤我!”
“是!”辛玉郎点头,眼中感激,“谢老前辈!”
“不用!”慕容弢脸色一冷,“你让那丫头好好办事就行!”
“好!”辛玉郎温柔一笑,目送他气呼呼的离开。
慕容弢前脚刚走,杨乐夭后脚就踏了进来,湖州诸事已日渐成熟,她又渐渐成了最闲的那个。
辛玉郎也乐得她清闲,两人享受着难得的二人时光。
“主子,刚熬好的药!”阿五匆匆忙忙的进来,生怕误了药效。
“给我!”这几日她喂药喂的得心应手。
阿五见状,便将药碗递给她,哪知一个手滑,滚烫的药大半倒在辛玉郎的腿上。
“快拿冰块来,快!”杨乐夭心急,冲杨英喊道。
杨英嗖的一下不见了身影。
杨乐夭让阿五到门外守着,自己替辛玉郎褪下裤子,看着膝盖处一片红肿,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都怪我不好!”杨乐夭拧了毛巾在上面轻轻敷着,心口揪疼。
“不疼的!”辛玉郎笑着安慰她。
“都怪我!”杨乐夭却心疼自责,自己实在太鲁莽了。
“没事的,没事的!”辛玉郎对她的眼泪也是措手不及,只能将她整个人拉拢过来,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安慰,“没事的!”
杨英很快将几个大小不一的冰块送来,阿五递了进来,杨乐夭选了一个中等的,用毛巾包住,替辛玉郎冰敷。
哪知,杨乐夭刚将冰块贴了上去,辛玉郎便猛地抽气,“好冰!”
“对不起,对不起!”杨乐夭手忙脚乱,忙的移开冰块,又多包了一层毛巾,小心翼翼的敷了上去,再问道,“还冰不!”
辛玉郎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不可思议。
杨乐夭忙的站起,跌跌撞撞的冲到门边,“快,快去请慕容弢!”
慕容弢来的很快,见到辛玉郎腿上的烫伤,总算逮着机会将杨乐夭狠狠臭骂了一顿。
本来就是她的错,挨骂也是应该的,何况,辛玉郎的腿有了反应,这就说明,慕容弢的医术精湛非常,此时被他骂个一两句又不少块肉,她自然不会自找没趣。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众人乐不思蜀,都快忘了京都的那堆烂摊子。
九月十二,气息奄奄了近两个月的老皇帝终于撒手人寰,宾天了。
她这一死,正好将三日后的娇花会给团灭了,众贵家世子准备了几个月的心水付诸东流。
女皇驾崩,娇花会自然要停办三年,可适婚男子哪经得起这般蹉跎,南平郡爷索性大手一挥,将花满楼划为公共地带,凡举行小型诗会、茶话会等,提前一日申请即可。
自此,本为娇花会特设的花满楼逐渐成了年轻男女相会之处,琼国一时自由恋爱风在上层建筑中盛行开来。
当然,这已是后话。
女皇宾天的消息传到湖州时,杨乐夭正扶着辛玉郎在州府花园中练习。
看着他累的满头大汗,杨乐夭心中不忍,“先休息一下吧!”
“我还可以的!”辛玉郎的脸上难得的坚持。
“欲速则不达!”杨乐夭将他扶到椅子上,替他擦了擦汗,“乖,休息一会儿,我再陪你练!”
坐都已经坐下了,辛玉郎也没再反抗。
师爷,哦不对,已经一跃成为湖州通判的前师爷跑的气喘吁吁,“侯爷,侯爷....不好了!”
杨乐夭皱了皱眉,十分反感道,“你才不好呐!”
“不是,不是!”通判也觉得说错了话,楞楞了半天,终将来因说出,“陛下驾崩了!”
饶是知道女皇命不久矣,猛然听到这消息,杨乐夭亦怔愣了很久。
辛玉郎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其实,对于女皇之死,杨乐夭倒没有多大的感情起伏,他们远在湖州,服丧之事完全可以躲过,可是新皇登基,她却是要出现的。
安生日子,果然已经到头。
辛玉郎知她所想,却不知如何开口劝说,如果可以,他宁愿与她在此相守一生。
为免落人口舌,她们稍作调整,第二日一早就踏上了回京的归途。
慕容弢自然是不能跟着的,庆娘执着的也不过是老友临终前的遗愿,不过这执念早在杨乐夭日复一日的瓦解中溃不成军,而且杨乐夭有意无意向她透露了一些未来打算,庆娘就没再执意跟着大部队回京,与慕容弢回了天医阁归隐后的所在地,明州。
程谨、曹宁自然是留在湖州,主持灾后重建工作,楚嫣因为官拜四品,还有个国公外祖母,是以,也跟着队伍回了京都。
一群人声势浩荡,却按部就班,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向京都慢慢爬去。
第95章 拒婚入狱
如今琼国京都最大的谈资是什么,那就是定远侯犯了天怒,被打入天牢。
作为新朝最大的功臣之一,本应享受无上的尊荣,可不知哪根经搭错了,新皇登基的第二日便惹怒天颜,换来牢狱之灾,朝臣们是求情的求情,探望的探望,就是无一人能撬开她的口,知道缘由是什么!
时间回到那一日,下朝后,杨乐夭被留了下来。
总管已经不再是冼碧,换成了以前东宫的管事嬷嬷。
那嬷嬷一脸喜气的将她送入乾清殿,顺道说了一句,“恭喜侯爷了!”
杨乐夭心中一咯噔,望着身后关上的大门,脸色顿时难看的紧。
“来了?”新皇从一堆文书奏折中抬头看了她一眼,“随便找个地儿坐,我将这几个折子批好,再与你说事!”
杨乐夭看她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不知是该跪下行礼,还是如她所说,找个地儿坐下来喝茶。
新皇既已先开了口,此时再跪拜为时晚矣,但大大咧咧的找个地儿坐,她此时心绪不宁,也是做不下来的。
在她如热锅蚂蚁般,将地上的大理石块磨得更为光滑之时,女皇总算放下手中公务。
“甚少看到你如此不安的模样!”女皇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要担心,找你来是有喜事!”
“陛下请说!”杨乐夭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之前,太后曾与朕商议,将司马世子赐嫁与你,朕当时准了他!”女皇笑容可掬,“如今诸事已定,朕想着此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杨乐夭刚想回话,就被新皇伸手拦住。
“你先不要急着否定,朕只是先知会你!”
“如今还在国丧期内,横竖你与世子的婚礼也得在一年之后,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培养感情,说不定就对上眼了呢!”
“微臣多谢陛下好意!”杨乐夭跪下磕头,“可微臣答应过郎君,这一世只他一人!”
女皇脸色难看,也不拐弯抹角,“杨乐夭,你私离湖州之事,朕可以不计较,但朕所应之事,岂有出尔反尔!”
“陛下,当时郎君上交林家暗部之时,也曾求过与微臣一生安宁!”
“是,朕曾应过!”新皇眉毛拧紧,“可这与你再娶世子并无冲突!”
“可微臣只想与郎君一人白首!”
“放肆!”新皇震怒,“杨乐夭,你莫要真觉得朕不会动你!”
杨乐夭见状忙的伏地叩拜,额头贴地,一动不动。
女皇稍稍冷静了一下,苦口婆心道,“辛郎君该有的荣华地位,朕不会插手干预,甚至朕还可以给他封号,让他一生尊贵,世子那方也同意平夫之位,一切只等你点头!”
“陛下,微臣不愿!”杨乐夭低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放肆!”女皇盛怒,将手边砚台扔出,在杨乐夭脚边转了两圈,墨迹染上官服。
殿外禁军闻声冲了进来,将她围作一团。
女皇冷笑一声,“果真是翅膀硬了!”
“杨侯抗旨不尊,将她拿下!”女皇冷眼看着她,神色绷紧,“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来禀报!”
就这样,杨乐夭被关进了天牢,萧子濯,白珊珊,几部尚书,都一一过来探了监,打探她抗旨原因的同时,劝她从了新皇。
她一一感谢过后,却始终未说明真实原因,众人摸不清头绪,但也看她吃的好喝的好,女皇大概也不想要她的命,索性不再多问。
过了几天,辛玉郎倒是在阿英等人的护卫下,过来天牢看她。
“阿夭.....”辛玉郎刚想开口,就被杨乐夭阻拦住。
“你若是也想来劝我,就先回去吧!”杨乐夭一脸冷意,“这天牢暗湿,对你的腿不好!”
到嘴的话被堵,辛玉郎暗叹一口气,从阿五手上接过餐篮,“我怕你在这里吃不好,特意让厨子做了几个你最爱吃的送过来!”
杨乐夭一一接过,鼻头一酸,“嗯,都是我爱吃的!”
看她如狼似虎的模样,辛玉郎亦是眼眶发红,垂放在扶手上的双手捏了松,松了捏,半响,轻喃了一句,“我不在乎的!”
在美食前奋斗的身子一僵,良久,咽下口中食物,转头看向辛玉郎,眼神复杂,“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