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他似乎找寻到了另一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你,就把你当宿敌!这样不仅不用担心被拒绝,还可以站在一起o-o
第80章
“泰清倒是越来越能干了。”昌平帝神色莫测, 手上把玩着那右半边虎符,前面桌案上摆着已经打开的锦盒,盒子里赫然是一道圣旨。
段嫣立在那儿, 低着头。此时书房内只有书页被风吹起的翻动声。
她敛了眉眼,并不觉得惶恐, “只是碰巧罢了。”
“无需谦虚, ”昌平帝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声音里面听不出来喜怒,“没想到这么快,泰清便能为朕分担解忧了。”
这“分担解忧”四个字, 让段嫣微微皱了眉。
昌平帝已经对她产生警惕, 若不能好好解决, 局势便会变得更加复杂。
段嫣往后退一步, 双手抵在额前跪了下去,上半身伏倒在地。感受着地面冰凉的触感,此时思绪也极其冷静。
一些话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那样,有条不紊地道了出来。
“父皇乃真命天子, 而赵国已是笼中困兽。此回不过一两只小鱼小虾,儿臣撞见了便理当为父皇分忧,哪儿有这等事都让父皇亲自动手的道理。虎符圣旨虽说已经落入我大雍手中, 但不尽快利用, 恐会失了先机, 令其变为无用之物。”
单单一道虎符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就如一个乞丐侥幸捡到了虎符,但让他拿着这道虎符去军中,也还是不能让众兵将听命于他,毕竟谁都能看出来, 这不过是捡来的虎符。
不过,圣旨与虎符一道在手,可以发挥的空间就太多了。
只要昌平帝在赵国作出反应前,利用圣旨虎符,运气好些就连赵国的军队都能调动,或许还能策划一场“兵变”。
此时,最重要的便是时机,绝不能慢一步。
段嫣知道昌平帝在想什么,她只不过是开道口子,将他想做,但如今还不好说出口的事情说出来。
揣摩圣意乃是大忌。更何况昌平帝此人疑心甚重,掌控欲一度达到了变态的地步。
段嫣这回直白的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无异于虎口拔牙自寻死路,就算她是颇受宠爱的嫡长女,估计也得被厌弃。
但这只是一般情况。
段嫣知道自己有哪些优势,也明白自己给昌平帝留下的印象是什么。
她早慧,足智多谋在旁人看来也是正常,能够揣摩昌平帝的心思只能说她对昌平帝够亲近,因而能理解昌平帝的想法。
同时,她又与昌平帝站在同一面。
不管段嫣是怎么想的,可世人轻女子,官场之上向来没有女子身影,这终究是事实。她就算再聪慧,再让昌平帝有威胁感,也不能扳倒昌平帝自己上位。起码从目前看来,她还得倚靠着昌平帝,才能有现在这高贵的身份,优渥的生活。
这是劣势,又是优势。
段嫣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不管她做什么,只要昌平帝记住她只是个公主这一点,就会对她放松警惕。她不像是盯着昌平帝位置的皇子,不会带来威胁,可与生俱来的天赋,却能让她成为他手里很好的智囊。
她尽可以展现自己的能力,彰显自己的价值。
耳边传来衮珠相击,衣物摩擦的细碎声。昌平帝站了起来,走到段嫣身边,然后双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自幼便是谨小慎微,可在朕面前,你又怕什么?难不成朕还能罚你不成?”
段嫣顺势站起来,闻言,便也自然道:“父皇气势吓人,这一不小心就慌了神了。”
有些人说话是一门艺术,含而不露,内蕴深意,好话也说得极其好听。昌平帝大笑一声,显然是心情极好。他转身坐回去,也让段嫣坐下。
“圣旨虎符,泰清可有什么想法?大可说来听听。”
段嫣神色微动,然后不疾不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闻,赵国君主年迈,已是时日不多。”
……
另一边。
赵国端王府内。
端王行二,也就是赵国二皇子,如今已是四十有余。红织锦浮鱼勒在身上,颇为壮观的腹部垂着,能看出这些年来的养尊处优已经让这位端王长就了一身赘肉。
他面前跪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头磕在地上,浑身颤抖。
“小、小公子没了。”
端王身上的肉俱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极其恐怖。他像看着死人一样盯着地上的人。过了许久,才阴鸷道:“那虎符同圣旨呢?你也没找回来?”
似乎只要回答一句是,便立刻就会被要了性命。中年男子眼中恨色一闪,孤注一掷拉了个垫背的出来。
“殷疏也去了雍皇宫,都是他在里面搅局,才让计划失败。不过他也没讨着好的,到手的圣旨最后又被夺了回去。”
听到殷疏的名字,端王一条线似的眼睛睁开,他不怀好意嗤笑一声:“不过那老东西养着的一条狗,也敢在本王面前猖狂。”
赵国皇帝估计是感觉自己活不长了,自太子薨,便霸占着皇位不肯下来,储君也迟迟未立。前段时间下了圣旨,令人拿了虎符,想将大军调回宫中。防他那些羽翼丰满的儿子防得死死的。
端王知晓这件事情之后,当然不会让他如愿,半路派人劫走了虎符圣旨。查看完到手的圣旨后,端王本想借着这两样东西,策划一场逼宫。却没想到被向来宠爱,养在外头的小儿子盗走了。还顺带带进了大雍皇宫内。
刚得知这消息时,端王当即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连忙派了人赶去雍皇宫拿回东西。只要赶在宫里那老不死的之前拿到东西,就一切都还好说。
殷疏在赵国不算有名,但他们这几个皇子,却没一个人不知晓他的。当初听闻殷疏已经动身前往大雍,端王还惊出好一身冷汗。幸好殷疏也是无功而返,这让端王吊着的心放了下去。
如今东西落在雍皇宫,端王不觉得这比落入老皇帝手中更差,起码大雍不能拿着这东西要他性命。于是此时他甚至对殷疏动了想法。殷疏本是老皇帝给前太子养的一把刀,锋锐无比。如今前太子没了,殷疏变成了无主之物。即使端王口中将殷疏贬为恶犬,却还是眼馋的。
要是殷疏因为此回办事不利,被责罚,届时自己再递橄榄枝,再凭着自己的权势,定然能将这条指哪儿咬哪儿的狗牵回来。
端王没再管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胜券在握的神情。
而被提及的殷疏,此时正站在赵国皇帝床前。
老皇帝确实很老了,头发花白,剩下没几根。即使是五月里,也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枯槁的脸来。
感觉到身侧有人,老皇帝警惕地睁开眼,看见是殷疏,他非但没有放松,反而那双浑浊眼睛里射出恶意。
“还不跪下。”
老皇帝连说话声音都含含糊糊的,那视线却阴沉沉,像是淬了毒。
寝殿里空荡荡,仙鹤衔灯,油芯子时不时被烧得爆出火星,发出噼啪声响。这看似寂静无人的地方,藏着数不清的带刀侍卫,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立马就能见血。
殷疏顺从地跪下去,丝毫未见不甘。
老皇帝躺在床上,侧过脸死死盯住殷疏,即使只能看见个背,他那眼神也满是杀意。
不知道想起什么,老皇帝干瘪的嘴咧开,露出空洞的牙。
“东西……没带回来?”
殷疏依旧跪在地上,姿态虔诚,像是全身心都忠于床榻上这位年迈的君主。就算方才这位效忠的人狠狠下了他的面子,从语气上也听不出来任何怨怼,温和恭敬。
“臣有愧陛下嘱托。”
听到这话,老皇帝嗬嗬喘着气发出怪异声音。他一双眼睛仍旧盯着殷疏,像是这样就能从面前这具年轻的身体上获得生气,延长寿命似的。“既然没把事完成,规矩你自己也知道,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如端王所说,老皇帝想将殷疏□□成手中最锋利的剑,也用训狗一样的方法训练他。完成任务才能吃饭,失败便得接受惩罚。更多的是从里到外地摧残一个人,令其丧失自我,只能沦为工具。
殷疏是老皇帝最为满意的一条狗。
但狗做错了事,就必须接受惩罚。
他盯着这个年轻人,看他匍匐在自己面前。龙榻上散发着腐烂的气味,似藏于暗处,能噬人的怪物。
“是。”殷疏温驯地从寝宫中退了出来,殿门打开,又合上,挡住老皇帝渐渐癫狂的神情。
带刺的长鞭狠狠抽在身上,后背原本就狰狞裂开的伤口烂成一片,长鞭落在上面,撕开血肉。
殷疏从皇帝那儿离开后,就去领罚。
“大人。”卫一担心地看着,却不敢插手,也没觉得老皇帝这样做不对。像他这样排得上号的隐卫,是早已经被驯服了的,即使老皇帝现在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
但看着殷疏渐渐微弱下去的鼻息,他还是有些慌了。
鞭刑领完,卫一还没来得及将殷疏带去医处,就被端王拦住。
宽胖的身体挡去了大半道路,端王身边还站着行四的宁王,两人向来不对付,此时碰上了,显然又是一顿针锋相对。
端王想着收买人心,宁王就真的是将殷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他已经在殷疏手上吃了好几次亏。这时看见殷疏受罚,几乎奄奄一息,更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算在年纪上,殷疏比他都快小了一轮,这也不能阻止他对殷疏的恶意。
“怎么,见到本王还不行礼?”
卫一心内大呼不妙,小心地架住殷疏,向宁王行了一礼,本以为能脱身,那宁王却冷笑道:“本王可没说能让你代殷疏行礼。”
卫一听懂了,这意思是要让殷大人自己行礼,可现在人已经昏过去了,怎么行礼?
这明摆着就是想要殷大人的命!
第81章
段嫣算是成功在昌平帝眼皮子底下度过了这一劫, 顺利消除他的警惕,同时又从单纯的公主身份上更进了一层。
向来后宫不得干政,昌平帝倒是没有墨守成规。他看重段嫣的能力才华, 便直接让她参与进了政事之中。虽目前只是提些小意见,权力什么的压根不沾手。
木秀于林必摧于风。
段嫣对如今看起来不上不下的局面极为满意。若她表现得太过高调, 令人人都知中宫嫡女参政, 就算是有王皇后护着,那些个文人武将也不会善罢甘休。不仅如此, 她参政的名声若传出去,对段嘉瑾也会造成影响。王氏那边,想必也会对她警戒起来, 毕竟他们要扶持上位的是皇子, 而不是一位公主。
段嫣原也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在昌平帝面前自荐, 除了当时形势所逼, 还有个原因便是当下六国格局,眼见着就要起烽火燃狼烟。手中无权无兵,连详细都不明,届时便只能当个眼瞎耳聋之人, 受人挟制。于是趁着这回,段嫣果断地走进了这场乱局,想得到什么, 就得付出什么, 段嫣能做的只是将损失降到最小。
可有些消息还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了。
围堵殷疏抢夺圣旨那日, 段嫣摆出了大阵仗,后宫中几乎人人都看在眼里,也知晓后面段嫣被昌平帝请进乾清宫问责的事情。
一些心眼多的管不住闲话,到处说段嫣这是恃宠而骄, 惹了皇帝忌讳,要被罚了。
碰巧见着淑妃的时候,她也笑着问了几句。不过问的却不是旁人猜测的那些事,而是提到了殷疏。
段嫣没有愚笨到质问她是从哪儿得到消息的。那日殷疏说话没有遮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想要知道也不用花费多少功夫,稍用些手段就行了。
“看模样,倒是过得不错。”她看了看面前的淑妃,没怎么绕弯子,“淑娘娘想要知道他的消息,只管让人打探就是,问殷疏的事,又能知晓些什么?”
话里的那个“他”,自然不是指的殷疏,而是六年前同殷疏一齐返回赵国的封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