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后我来帮你好不好？
沈朝闻完全可以形容出来这种感觉。
就像是喝醉了酒的人突然吃到了香甜的橘子, 疲惫到极致的人得到了枕头。那些所有的混沌、纠缠到一起如同粘腻糖水般的念头，突然全都如同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一片清明。
依像是漆黑的旷野里忽然亮起的火光, 温暖且摇曳生辉。
“楚楚应该并不知道，你的身上有很多独特的气质。漂亮的，鲜活的, 甚至是危险且矛盾的, 因为色彩过于浓烈，没有任何人会忽略。”
“所以我曾经告诉过你，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已经有很多人喜欢你了。”沈朝闻平静地述说着, 嗓音在狭窄的空间里面格外地清晰，“这些都是真心话。”
“楚楚，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到底如何出众了。”
每个字都像是滚烫的烙印般，狠狠地砸在了楚懿的心里。楚懿一时竟是连哭都忘记了, 只能够感觉到胸腔剧烈的震响。
等等，这似乎并不对劲，他们明明是在说沈朝闻手臂的伤，还有他潜藏很久的心理疾病, 现在怎么会突然夸起自己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沈朝闻心底会是这样的形象, 他的颜色……真的如此鲜活吗？
可是不是就是因此, 他就能够影响到沈朝闻的状态了？如果以后自己时常在他的面前晃悠, 给他分享好多好玩的事情，以后沈朝闻就再也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一潭死水？
楚懿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他甚至听到沈朝闻这样的话, 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正的自己, 但是他突然倾身, 几乎是竭力才控制住了酸涩而沙哑的声音，“我……”
直至片刻，他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沈哥，以后我来帮你好不好？”
他自己本身可能非常无趣，但是他肯定会去尝试学习，知道什么才是有趣的东西，然后分享给沈朝闻。
那种触目惊心的伤疤他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了，他也不希望沈朝闻再受任何的伤害，他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他的。
两人的距离极近，沈朝闻的睫毛轻颤，就能够将他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那双漆黑湿润的瞳孔颤动着，写满了焦灼和哀求。
沈朝闻的手无意识摩挲着他的发端，连心脏都跟着抖了抖，低声道：“……好。”
他早就知道楚懿会这样讲，小朋友总是这样听话，毫无顾虑地依赖着他，想给他最好的东西。
而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两人又在车上坐了大半个小时。
沈朝闻既然都已经说开了，也就不介意说得更加详细具体点，但是积年累月的经历，就这么会时间他也说不完，索性就跟楚懿约定以后时不时地跟他聊。
楚懿刚才汹汹的眼泪也终于止住了，低头沉默地捏着纸巾。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沈朝闻面前哭的时候，他还羞愧得无法抬起头来。可接连几次发生类似的情况，他就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心里只剩下无法抑制地阵阵心疼和自责。
他跟沈朝闻认识这么久，总是沈朝闻来照顾和安抚他的情绪，可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地帮助过他些什么。
他突然僵住，摸到了自己早上来时还没有喝完的保温杯，转身局促地递到了过去，“沈哥，你喝水。”
车上没有其他的了，他自己觉得热水总是比冰冷的矿泉水好的，便只能将自己眼前觉得最好的东西递给他，其他的……其他的他还会想办法的。
沈朝闻没动，低头看了片刻，忽的道：“楚楚。”
楚懿没由来被他叫得汗毛倒竖，就连背脊都绷直了，生怕他觉得自己此时拮据而狼狈。
“看看你自己这样子。”沈朝闻无奈叹了口气，把水杯接过来，反倒是替他给拧开了，“流了这么多眼泪，不口渴吗？”
楚懿早就已经渴得要命，现在连唇瓣都是干巴巴的。但是他想要沈朝闻喝水，便只是摇摇头。
沈朝闻耐心地递到他唇边，“喝吧，以后你能帮我的地方多的是，不需要这么急。”
楚懿依旧没有动，似乎是有点僵硬。
“亲自喂你喝的都不行吗？”沈朝闻轻轻笑起来。
楚懿终于没有办法拒绝他，张嘴将保温杯里面的水喝得干干净净。最后他看着沈朝闻随手将杯盖拧好，便从旁边又扒拉了瓶矿泉水，悄悄放在了对方腿上。
虽然只剩下冷水了，但是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呢，不可以不喝。
车辆很快载着两人下山，又是一个多小时崎岖的山路，沈朝闻看了眼时间，问道：“节目组的假会放到明天，我们待会儿下山天应该也黑了，就住在这附近，有什么想玩的吗？”
他们拍摄的地方看着远，但实际上两个小时就能进城，酒店也在城里。楚懿想着他今天拍这么多肯定很累，便摇摇头，“没什么想玩的。”
沈朝闻揉了揉他的脑袋，示意他可以靠过来，道：“那你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其实楚懿很想让沈朝闻靠着自己睡觉，但是他们俩身高差距太大了，两人都坐着的时候实在没有办法靠，倒是可以倒下来靠着腿。
楚懿张了张口，但是觉得这个山路这么坎坷，就算是靠着腿估计也会晕，还是别折腾他了。等下次对方很累的时候，他一定会提供自己双腿的。
想到这里，楚懿便低低地“嗯”了声，靠了过去。
哭这么久不累才怪，楚懿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车才刚刚进入城区，天就已经黑了下来。楚懿不知道怎地醒了，揉了揉眼看着窗外，“到了吗？”
“很快就到。”沈朝闻指了指窗外，问道：“想玩吗？”
路边正是个喷泉广场，虽然没有繁华都市那么人潮汹涌，但还是有不少的小孩笑闹着奔跑，正玩着几支滋滋作响的仙女棒，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楚懿愣了愣，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沈朝闻吩咐助理下去买，车辆在路边停了会，很快助理就提着大袋子回来了，直接放在后备箱。
“待会儿回酒店玩。”沈朝闻轻声道：“我们去酒店顶层。”
他说到做到，在地下车库停稳车以后，助理带着行李去给他们开房间，沈朝闻便直接带着他上顶层。此时才夜里八点多，但是因为这地方本来就不算繁华，所以人也不算很多。
两人走到没有人注意的昏暗角落，沈朝闻就将袋子放下，把仙女棒拎出来递给楚懿，自己则是摸出了打火机。
楚懿突然被他吓了跳，有点过激地按住他的手。
沈朝闻顿住，轻轻掀起睫羽看他。
楚懿干巴巴地道：“打，打火机是不好的东西。”
他其实是有点害怕，在他的心底这种东西也很危险，即便火星很小，可要是被烧到了也很疼。就像是沈朝闻以前习惯性割伤的口子似的，在他心底密密麻麻的疼。
大抵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担忧，沈朝闻实在不由得笑了，“我没有用打火机做过这种事情。”
但这也是他的问题，是他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出来吓到小朋友了，于是他腾出另外一只手，松了松喉结前的纽扣，露出了优雅修长的脖颈。
这上面也是有疤痕的，但是非常非常浅，沈朝闻的伤口一直恢复得很快，在夜色下几乎都有些看不清楚。
“你看。”沈朝闻坦荡荡的道：“有也只是到这种程度，很快就会恢复。”
他其实自己都没有想到，戴了多年的面具，在外面从来得体周全从不犯错，在此时却是就连这种最隐秘的模样都能全然暴露，好像对眼前的人毫不设防。
楚懿却是已经怔住了，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轻轻触碰，沈朝闻也并不躲，然而在他触碰到的刹那，他就像是被烫到了般缩回手来。
大部分是平坦的，只有很少的地方还在结痂，可……就算是这样，他放下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攥紧，像是在竭力地忍耐着酸楚，连胸膛都剧烈起伏。
“楚楚？”沈朝闻叫他。
楚懿执拗地盯着他，眼瞳湿润漆黑，“沈哥。”
“你看着我点好不好？”沈朝闻耐着性子哄他，“真的很好看，也很好玩。”
他特地等了片刻，察觉到楚懿依旧目不转睛，但是也并没有制止他，便点起了打火机。跳跃的火苗簇然在昏暗的角落里面亮起，瞬间就照亮了两人的半边脸颊。
楚懿这下更怔了，他觉得这样的沈朝闻真的好好看，下颌线就像是被温暖的火光所包裹，漆黑的眼底也跳跃着炽黄的色彩，莫名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安静温和，
随后仙女棒被打火机所引燃，突然滋滋滋地亮了起来。
明亮的烟花猝不及防出现在楚懿的面前，他竟是条件反射地往后拉了点距离，然而沈朝闻却直接将仙女棒塞在他手机，低笑道：“拿去玩。”
楚懿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拿着这东西要怎么挥舞，沈朝闻接连又点了几支塞到他手里，站在他背后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的胳膊画圈。
“去写字吧，许愿也可以。”沈朝闻的嗓音几乎扑洒进他的耳朵。
楚懿的紧张怦怦直跳，想要回头看他，他却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就这样沉静地看着他，又好像带着什么无声的鼓励。
一种没有由来的雀跃和满足从胸口炸开，楚懿突然带着仙女棒往前面跑了几步，欢喜地写着沈朝闻的名字，但是他写的是他上辈子的字体，复杂但是却饱含希冀。
“沈哥，现在为什么会有人卖烟花？”楚懿回头露出灿烂的眉眼。
“因为他们这边有个很热闹的庆典，我们白天错过了，还好晚上没有。”沈朝闻回答道：“但是这并不影响你许愿，只要你想许，那都是可以实现的。”
楚懿其实已经许了，他在写沈朝闻的名字时就已经许了，他想要沈朝闻开心快乐，再也不会受任何问题的困扰。
沈朝闻就一直站在他背后，把仙女棒一支支的点好递给他，直到把那大口袋全部用完。
等到终于结束的时候，楚懿已经兴奋得脸颊通红。他很少有这么无忧无虑的时刻，但是刚刚他真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去管，肆意地释放情绪和心情。
“沈哥。”楚懿定定地看着他，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谢谢你。”
沈朝闻俯身，就这样注视着他片刻，最终轻笑起来，“不用谢。”
回到房间以后，楚懿好好地跟门口的沈朝闻道别，才最终将门关上，站定半晌突然直接扑倒在床。
随后他又爬起来，打开手机翻看着自己的私密文件夹，原本在上这个节目前全都是沈朝闻的物料，而现在他与自己的羁绊牵连的证明，也在旁边文件夹里摆得满满当当。
两人聊天时的截图也好，网上现在热火朝天的评论也好，还有沈朝闻送给他的礼物也好，他都谨慎而仔细地保存了下来。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沈朝闻做点什么了。不单单是要拿出成绩，而是其他更多的、能够将他这种滚烫而炽热的感觉全然释放的……
第二天清晨，两人终于准备出发回节目组。
沈朝闻是带着早餐来找楚懿的，在他房间看着他吃完以后，又给他递去了牛奶，这才收拾妥当准备下楼。
可谁知道他们的车才刚刚开出酒店，背后突然窜出来一堆粉丝，激动地追着车大喊，“沈哥，楚楚！”甚至还拼命地摇晃着手里面的牌子。
那牌子看起来像是临时制作的，写的也不是沈朝闻或者楚懿谁单独的名字，反倒是写的“情深义重”，还有“有朝一日”，背景板是带着桃心的粉色。
楚懿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在车辆后座看了眼，有点迷茫地道：“沈哥，他们为什么要在牌子上写两个成语？”
沈朝闻也扫了眼，想起来二公舞台前还有点事情没跟楚懿说。
他当时觉得网上吵得厉害，楚懿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此时《黑水森林》舞台已经封神，楚懿凭借着超强的感染力、挖掘队友优点的能力、还有统筹组织能力刷爆全网，早已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拿捏。
于是他平静答道：“你知道现在我们两人被粉丝绑在一起吗？”
楚懿愣了愣，二公舞台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
随后他迟缓地反应了过来，“情深义重”和“有朝一日”取的都是他和沈朝闻名字相关的，这居然是他们俩还没有定下的cp名！
楚懿的脸上蹭地烧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竟是有些坐立不安。
和二公舞台前的心情还不太相同，那个时候楚懿还带着可能会让沈朝闻丢脸的压力，但是现在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他是不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离开沈朝闻的，这种绑定就让他愈发地局促。
局促得他血液都在滚烫沸腾，好像在他的身体里面横冲乱撞。
“但，但是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楚懿忍不住问道。
沈朝闻倒是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全貌，道：“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