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啊。”
如此一来,她今天不得不在徐嬷嬷做饼的时候也洗干净手,有样学样的揉几下面。
徐嬷嬷见她挽起袖子,干练麻利地扶着盆子和面,笑得格外欣慰,一个劲夸她学东西快,丁宝枝干笑着埋头干活,心说等上了炉灶,她做的一准发不起来。
“夫人,面就这样可以了,下面我们做油酥。”
这东西比包子馒头可难多了,竟然还要起酥,做酥皮。
丁宝枝摇摇头打起退堂鼓,她腾着两只白乎乎的面粉爪子,不敢轻举妄动。
徐嬷嬷见状笑道:“夫人别怕麻烦,这个酥皮不难做,就跟叠被子似的,一层油一层皮,折起来擀开了就有许多层油酥了。”
丁宝枝装作很感兴趣地点了下头,“那先看你做,我最后试一个,这样不至于让这些面全都被我糟践了。”
她只做一个就成了,反正她自己不吃自己做的,薛邵要吃就如他的愿呗。
做出来了就行,做得好做得歹他都得吃下去,连掉下来的渣都得吃干净。
徐嬷嬷把抻长个脖子等吃的珠珠支到旁边,“珠珠,去,你把这些干果都切碎了,回头我要往里加冰糖和猪油搅拌成馅。”
丁宝枝由心道:“原来还要加冰糖猪油啊,难怪好吃,可惜一年也只吃这一回。”
珠珠笑道:“就是只能吃一回才好吃!夫人做的也一定好吃!”
徐嬷嬷揉着面团笑道:“夫人是老奴见过的最好学的人,您要是学会了老奴的这个配方,将来就是再开个面食铺子都绰绰有余。”
丁宝枝不好意思道:“是薛邵硬要我学的,我根本不善烹饪,来出bbzl丑而已。”
徐嬷嬷笑容更开怀,“原来是给大人做的,大人的确好吃糕饼,虽然仔细想想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人的口味不会发生大变化的...何止口味,其实大人一直也没怎么变过。”
聊起往事徐嬷嬷神情暗淡了些,扯扯嘴角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年我刚来薛府的时候丈夫才刚刚下葬,还是梁国公替我操办了他的后事。我对国公爷说,我没法继续在府里当差了,想告老还乡,当日大人在国公府,国公爷顺势便让我来薛府,大人定然是可以拒绝的,但他却没有,还让我这个做不了什么事的老奴才一直在薛府待到现在。”
丁宝枝微微一愣,问:“徐嬷嬷的丈夫原来也在梁国公府?”
“他是国公爷的近卫,早年在战场上留下一身伤病,年纪上去人便越来越不行了,最后那几年全靠国公爷支持着才不至于让他走得痛苦。”
丁宝枝垂眼道:“国公爷仁善,难怪薛邵一直都很敬重他外祖。”
她这话徐嬷嬷一听便懂,朝她笑了笑继续埋头揉面。
薛邵敬重梁国公,哪怕现在也是,不了解的薛邵的人或许会觉得他对常家毫无礼数,对自己的外祖更是恶劣异常。
可但凡是对他有些了解的就能发现,薛邵行事极端,称得上非黑即白。
梁国公却像是在薛邵的灰色区域,他断绝自己和梁国公的联系,但不会缺席他的七十大寿;他会毫无顾忌地对梁国公说出那些大不敬的话语,却也一定不会容许别人对梁国公府造次。
他是别人眼里发疯的狼犬,可就是狼犬也不是不能看家护院。
徐嬷嬷道:“夫人您说对了。大人和国公爷关系之所以僵持,也是因为他们互相都不会向对方低头,更不会主动和对方聊起当年往事。其实大人父母的死因,和国公爷并没有直接关系,国公爷固然行事冷酷,可他又何尝会想逼死自己的女儿。”
话说到这儿,珠珠抱着切好又捣碎的干果回到厨房。
“夫人,徐嬷嬷,你们看我这弄得够细了吗?”
徐嬷嬷凑上去一看,“够细够细,行,放这儿吧,等这块面醒一醒咱们就做饼吧。”
珠珠挠头,“还要醒面啊,那这会儿做什么?”
厨房外一阵风过,勾起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气,是新鲜的花香,分外清雅。
丁宝枝问:“徐嬷嬷,我们府上有桂花树?”
徐嬷嬷笑道:“您忘了?您刚来府上的时候我带您四处参观,当时是春季,您在南院看到桂花树还说等秋天要用桂花晒干了做茶。”
丁宝枝恍然道:“是有这回事,我都忘了。那趁着醒面,我现在去打些桂花,正好把它加到饼里。”
徐嬷嬷觉得可行,“桂花拿糖腌渍过就能用了,您只管去打,打回来我教您做。”
珠珠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道:“我也想打桂花,夫人带我一起吧!”
丁宝枝就地取材在bbzl厨房找了根烧干净的柴火棍,珠珠抱上簸箕跟着她去了南院。
自从上次跟徐嬷嬷四处熟悉府宅,她便再没有来过南院,这儿的厢房格局和东院一致,只是不住人,一直闲置着,不过有徐嬷嬷定时带人打扫,倒也一点看不出脏乱。
东院种的是银杏,南院种的是桂花,这颗桂花树说高不高,但也窜出了墙头,丁宝枝要想将树顶上最好的花打下来也需要踮起脚尖。
珠珠跟她配合着,嫩黄的小花就跟一场秋雨似的,散落二人发顶肩头,珠珠双手都端着簸箕,腾不开手抹脸,脸上落了花痒得她挤眉弄眼。
丁宝枝见珠珠眉毛上都沾了花,笑着朝她招手。
“你现在就跟棵桂花树似的,你来,我帮你把脸上花摘下来。”
珠珠笑嘻嘻上前,“谢谢夫人,夫人真好。”
丁宝枝维持着浅浅笑意,心里却在判断这小女孩到底是不是玉枝送来的眼线。
她说不准。
珠珠似乎从来都没有做过令她为难的事,徐嬷嬷管她跟管自己亲生女儿一样严格,她也没有机会偷溜出去传送消息。
“夫人,您怎么一直看着我?”
丁宝枝回神道:“想起我在你这么大时候的事了,我小时候府上也有一颗桂花树,我也会去打桂花,但都是一个人去。你姐姐对你很好,照顾你甚至和你相依为命,可我的姐姐却对我没什么感情。”
她说的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深意。
珠珠定定望着丁宝枝,动了动嘴皮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丁宝枝问她:“想姐姐了?”
珠珠点头。
丁宝枝笑了笑,“是我不该起这个话头,团圆节触景生情最是伤心。不然...明日我带你去丁府吧,说不定我二姐也会带你姐姐在身边,这样你就能见到她了。”
“夫人...”
珠珠吸吸鼻子,重重点头,“谢谢夫人。”
“别哭呀哭什么,快帮我把簸箕拿好,眼泪落到花上花可就不甜了。”
“真的?”
“你尝尝,眼泪又苦又咸。”
*
薛邵下值回府没在东院见到人,想起她答应要给自己做太饼,取下绣春刀满心欢喜就朝着厨房去了,结果厨房也不见她,说是打桂花去了。
打桂花?
他来到南院,就见丁宝枝手持一根长杆,欢声笑语和丫鬟打着树顶上的黄花。
那名叫珠珠的丫鬟瞧见了他。
薛邵随即比个噤声的手势,挪动步子,朝努力够树顶桂花的丁宝枝悄悄走过去,眼看她手里棍子几次和左摇右晃的花枝擦肩,薛邵掐着她腰侧将人举起来,帮她瞬间高了何止半个自己。
丁宝枝哪知道暗处有人看了她半天,双脚离地吓得惊声尖叫,手里棍子险些被她拿来殴打这个‘背后袭击者’的脑袋。
“薛邵!”
“你接着打啊,我帮你后天长长个。”
“用不着你帮我,我不打了,放我下来!”
脚底刚刚接触到坚实的地面,丁宝枝就气得要拿棍子敲他,哪知bbzl刚拎起棍子忽然一阵晕眩,差点被自己绊倒在地。
得亏薛邵站得近,见她晃晃悠悠旋即托住她后腰,“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头,扶着他站着缓了会儿才道:“可能是抬头太久了。”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薛邵问了她不下十遍感觉如何,丁宝枝喝过水便不觉得头晕目眩了,只觉得他过度紧张。
“你别问了,这就跟蹲久了站起身会头晕是一样的。”
“那你好好歇着,再有下次要告诉我。”
用过晚饭,徐嬷嬷将烤制过的太饼端上桌,厅里霎时瓜子果仁的香气弥漫,隐隐透出点桂花的香味。
薛邵认出那块散发花香的,掰开两半递去宝枝半块。
她摆手躲得老远,她才不吃自己做的,赶紧拿了块普普通通的果仁太饼往嘴里送,吃得两腮鼓鼓,逗得薛邵轻笑。
他道:“我就知道往里面放花一定是你的主意。”
她嗔了句,“你只说想吃我做的,也没说爱吃什么口味,我心想你爱闻头发,那该是很喜欢桂花油的气味才对。”
薛邵掰了小块饼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在巾子上擦了擦手。
“桂花油?我那是喜欢你的气味罢了,你闻着就算是汗酸的我也喜欢。”
徐嬷嬷刚拿上托盘还没下去,听得加快脚步赶紧走了,丁宝枝见状窘得不行,恨不得遁进地里。
薛邵只笑着晃晃手里的桂花太饼,“好吃。”
丁宝枝一愣,又听他道:“往后每年团圆节,都做不一样的味道给我吃吧。”
“想得美。”她觉得不解气,“给你做汗酸的。”
*
朱府的马车在司礼监门口停下。
中秋节,朱清备了点礼品带着丁玉枝上门拜访,张平将二人带进门内,在偏厅等候。
过了会儿,容予按着太阳穴来在门口,团圆节他只是一个人小憩到傍晚,不想这时候还有人来拜访。
朱清赶忙起身道:“督主,我不知道您在午睡,惊扰了您休息。”
容予蹙眉摆摆手,在主座落座,“都晚上了,还午睡什么,找我何事?”
朱清提起手里包裹,“今天是中秋,我带玉枝来看看您。”
丁玉枝对朱清态度冷淡,这会儿听他念起自己,便朝容予见了一礼。
容予道:“你出去吧。”
朱清倒是不含糊,“好嘞。玉枝,照顾好督主,东厂事务繁忙,你给督主好好捶捶腿捏捏肩,我在外边等你。”
丁玉枝懒洋洋望了朱清一眼,在容予身边跪坐下去,当真伸手替他捏腿。
容予只闭目养神。
玉枝轻声道:“督主,您许多日不曾让张平来接我了。”
“所以,你们就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