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剋捂着伤势勃然大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对仅剩的两名弓箭手下令:“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弓箭手刚欲有所动作,赵霁略一挥手,他身后出来一列骑兵上前将两名弓箭手扣押离去。
人多势众,弓箭手自是不敢反抗。
赵剋望向赵霁身后数千骑兵,喘着粗气狞笑道:“原来……你早就带了骑兵埋伏在附近……”
到此刻,赵剋看着赵霁眼中森寒杀意,已然相信他真会要他的命。
“你就不怕……父皇开罪吗……”
赵霁面无波澜:“贤王夫妻不睦 贤王死于贤王妃之手,与本王何干?”
赵剋流失的血越来越多,他深深望了眼纪瑶的绝美容颜,舔着舌尖道:“可惜了,你这样的美人,今日注定要与我死在一块儿……”
纪瑶黛眉紧蹙起来,赵剋此言何意?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见赵剋勉力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肚子跌跌撞撞地向山崖处的一块巨石走去,像是按下了什么机关。
随即雪谷的地面震荡起来,两侧山体渐渐摇动,有巨石自山上滚落下来。
马蹄嘶鸣,众人惊慌失措之时,赵剋面目狰狞用尽仅剩的力气大笑起来:“赵霁,今日本王就是死,也要拉你当个垫背的!”
纪瑶望着两侧不断滚落的山石,抓紧了手中缰绳,脊背都绷直了,却听身后赵霁以极轻的语气道:“是吗?”
纪瑶闻言愣了愣。
贤王见赵霁此时已依旧游刃有余,心底冷嗤,死到临头还装得人模狗样。
山体剧烈摇晃一阵后渐渐停了下来,并没赵剋所言那般恐怖,众多骑兵情绪逐渐安定,赵剋同归于尽的狞笑变得慌乱无措起来。
“怎,怎么回事……”赵剋不死心地伸手又按了几下那处机关,四周依旧毫无动静,他好不甘心!
赵霁低声轻笑:“带上来吧。”
越映略一抬手,后面的骑兵押解上来一群人,待赵剋看清那群人的真面目后,顿时睚眦怒目,这些人是他矿洞的大小管事。
再多的愤怒不甘已无济于事,血液流失过多,他缓缓滑倒在地:“是你……毁了我事先埋伏足的以荡平整个山谷的炸.药……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霁不答反道:“贤王妃运气不错,竟孤身一人捉来狼王崽子。”
赵剋缓慢转动眼珠看向靠在那边的贤王妃,无力道:“你……这个……贱人……”
“我的人调查你的矿洞所在处时,被赵霁扣押了……”贤王妃无力的轻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药倒的狼群的药……从何处得来?”
“你……”赵剋声音越发微弱,竟是这贱人与赵霁合谋来害他,赵剋瞪向赵霁,带着强烈地不甘缓缓绝了生息。
贤王妃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地望向山谷上方的苍穹,她的父兄和兄长来接她了。
良久,赵霁朗声道:“赵剋私自开矿被本王人赃并获,贤王途中被前来寻仇的贤王妃所害。来人,将这两具尸体抬回去好生安葬。”
“是!”
回营地时用的马车还是来的那一辆,死去的马被换下来,马车勉强还能用。
纪瑶坐在榻上,一脸惊魂未定,今日委实过得惊心动魄。
阿元拍拍她的肩:“瑶瑶儿你别怕,都过去了。”
纪瑶看向阿元面带歉疚:“对不起阿元,今日是我连累了你,还让你受了这么多伤……”
阿元对此自是不在意:“我若是不跟来,真出来意外你怎么办?”
纪瑶抿抿唇,想着雪谷厮杀的惨状,缓缓把头靠在阿元肩上,似乎借此能寻得几分心安。
眼角余光望向窗外骑马的挺拔身影,今日之事似乎都在容安算计之中,是否她险些出事也在他的谋算之内?
白雪皑皑,原本静谧的营地随着赵霁骑兵的到来,以及贤王夫妻的尸首被抬回而炸开了锅。
皇城脚下,能出如此多骑兵的除了禁军和羽林军,也就只有越家的铁蹄。
越将军拥兵几十万坐镇北疆,两年前北疆战事消停,越将军回京述职时随行的数千兵马一直养在京郊。
此次冬猎除了禁军与各家的一些护卫,无人有能力也无人敢带兵随行。
万万没想到晋王不仅带来越家军,竟还带回了贤王夫妻的尸首!
一时间,猜测纷纭,有心思灵敏的自是察觉朝局动荡,营地内渐渐充斥着不安的气氛。
赵霁率军行在最前,对周围猜忌目光视而不见,眉目冷峻,尊贵而不可侵犯。
行了一段距离,见林公公带人等在不远处,赵霁略一扬手,骑兵随即停下。
马车亦在赵霁身后缓缓停下,纪瑶撩开帘子便见林公公形容严肃,不再如之前几次见面时那般面带笑意,但对赵霁的态度还算恭敬。
“见过晋王殿下,殿下,老奴奉陛下之命请您去帐中说话,也请越世子一并前往。”
赵霁让他稍等,转身行到马车旁看向眸中颇为不安的纪瑶,不禁放缓语气:“你先回去歇着,我晚些时候便回。”
贤王之死事关重大,纪瑶不禁为赵霁捏把汗,看林公公神色也知此事不易了结,她缓缓点了下头:“嗯。”
赵霁又命骑兵原地散去后,才翻身下马与越映一同随林公公前往觐见陛下,在他们身后,几名士兵抬着身覆白布的两具尸首跟随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营地各处都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纪瑶回到营帐后,几个丫头见她和阿元形容狼狈,得知纪瑶险些被晋王掳走后,着实惊得不轻,纷纷不停地嘘寒问暖。
纪瑶让人传唤太医来为阿元治伤,又吩咐十四道:“你和十五十六的伤药也一并叫太医开了,你们养好伤再来当值。”
十四愣了愣,感激道:“多谢王妃。”
帐中烛火通明,太医给阿元开了伤药后便离开了,阿元独自拎着伤药离去。
纪瑶想了想,唤了两个小丫头过来:“阿元有伤在身,你们过去好生伺候着。有什么需要的,都只管报给绿叶便是。”
“是王妃,奴婢们省得。”
人都走后,帐中安静下来,纪瑶坐在榻上嗅到血腥味,这才发觉自身有多狼狈。
狼群肆虐时,阿元他们将她护在身后,她并未受伤,只沾了满身血污。
坐了一会儿,纪瑶委实忍不了便着人备水沐浴。
泡在温热的水中,纪瑶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四周水雾氤氲,恍惚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什么时辰了?”纪瑶询问道。
“王妃,已经亥时了。”小珠边服侍她沐浴边道。
纪瑶远山眉轻蹙,距离赵霁去见陛下已有两个时辰了,人还不见回来,可别出事才好。
寒风凛凛,重重侍卫把守的大营中灯火如昼,帐中陛下和晋王相坐甚远,林公公立在一旁默默伺候。
长指轻拨茶盏,赵霁缓慢呷了口茶,上首威严的帝王再也坐不住,将茶盏用力掷到他脚边,瓷片碎裂一地。
沉稳的帝王怒意难平,叱责:“老三到底怎么死的!”
帝王之怒动如雷霆,林公公敛生屏息,生怕触怒圣上。
赵霁放下茶盏,平静地望向上首:“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陛下。”
这声陛下令盛怒中的帝王顿了顿,眼中思绪万千,终是道:“若老三当真夫妻不睦而死,朕且问你,老三媳妇一介女流为何能弄来狼崽子?”
赵霁神色坦然:“这便无从得知。前些日子我才得知京中有人私自开矿,未免打草惊蛇,一直在暗中查探。前几日得知矿洞在雪荡山内部,此事事关重大,为确保人脏并获才问舅舅要了骑兵。”
“没想到偌大的矿藏背后主人竟是赵剋,更没料到贤王妃早对他起了杀心。巧的是我带兵围剿矿藏时,正是贤王妃引狼戕害赵剋之日。”
皇帝深沉的眼看向赵霁:“朕不信老三会这么蠢,能被一妇人所杀!”
赵霁不屑轻嗤:“赵剋当时正意图掳走我的王妃,常人可做不出强掳弟妻的事来,你说他不蠢?”
皇帝眼底沉沉:“你有杀他之心。”
陛下这是疑心贤王乃是晋王所杀,林公公默了默将头垂得更低了。
普天之下除了晋王,无人敢这般对陛下说话,便是太子到了陛下跟前也是毕恭毕敬。
赵霁唇边带着淡淡讽意:“他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可显而易见,想他死的不止我一个。”
皇帝不愿兄弟阋墙,赵霁却直言不讳意思明确,他与赵剋水火不容,想杀是一回事,杀没杀是另一回事。
皇帝不禁想起赵剋对赵霁干的那些混账事,以及被他逼死的无辜女子,皱眉道:“老三媳妇父兄的死是老三干的?”
“私自残害御史台两名命官,罪大恶极。”赵霁话语笃定,“能有今天实属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而他,不过是借机推波助澜而已。
皇帝骤然得知赵剋夫妻死讯,本就急火攻心。
此时思及昔日承欢膝下的赵剋,揉了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又想到几个儿子间的明争暗斗,瞬间苍老了许多。
良久,方才出声道:“朕乏了,下去吧。”
赵霁起身略行一礼退出营帐,在外等候的多时越映见他出来,与他并肩行了一段路后,低声询问:“陛下有没有起疑心?”
赵霁神色清冷而淡然:“疑心了,仅此而已。”
越映舒了口气:“只是疑心倒还好,反正人也不是我们杀的。”
赵霁走几步后见他还跟着:“你还有话说?”
越映愣了愣,道:“我去看看阿元……”
天上寒星几颗,赵霁回到营帐时纪瑶已经歇下了,丫鬟都退了出去。
明晃晃的烛火照着她酣然入睡的颜,眉间微微拢起,似睡得不太踏实,赵霁食指轻抚了下那眉宇,令其缓慢舒展。
发觉屏风后已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他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勾起,当即解开衣襟入水沐浴。
泠泠水声令纪瑶苏醒过来,见屏风后熟悉的身影晃动,不禁坐起身来软声缓道:“容安?”
“……吵醒你了?”
听见应声,纪瑶缓缓舒口气,回来就好,若是一直未归那才是大事。
纪瑶想了想道:“不吵。你饿不饿,我让人传膳?”
屏风后赵霁淡声道:“不必了,眼下没什么胃口。”
“哦,那好吧。”夜里有些冷,纪瑶裹紧被子又问,“你今日有没有受伤?”
屏风后身影明显怔了一下,语气愈发温和:“没有。”
“那你的腰伤还好吗?有没有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