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让我不安的是,送信的鸽子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鸽子。这次不仅动用了鸽子,鸽子还恰巧死了。您知道的,山腹里咱们不能靠近,走官道得两天的行程。也就是说,咱们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基本与别院是失去联系的。”黑衣人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
黄斌顿时眼前一黑,“别院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咱们没有快速通道,这个时间差简直就是致命的。两天时间,什么东西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黑衣人面色一白,“主子,那可是咱们最后的老本了。”
“你先出去,让我想想。”黄斌打发里黑衣人,一个人沉浸在黑暗里。
对方的出手太快,快到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毫无疑问,这场疫病应该就是人为的。而能让人毫无所觉的中毒,又是如此一个奇怪的毒,除了护国公主不做他想。
他想起护国公主这些日子一直以养身体为由从不露面,难道……难道她早已在暗处悄悄的盯着他,准备断了他的后路吗。
大意了!
沈家早就不能用了,高家本就是在左右徘徊。
大皇子明显的已经在疏远他了,醇亲王缩在王府,机会没有任何存在感。
还有谁能用了。
黄斌想到了耶律虎。这个人能用,但又不好用。他能给与耶律虎的,太子也能给与。因此,这是个不能信任的合作伙伴。
如今,离开的必须的。但怎么才能顺利离开,黄斌觉得,自己手里的筹码还有些欠缺。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徘徊,终于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可以给他借一次力的人。
……
沈怀孝坐在苏清河的对面,视线却落在大殿之外。老天格外赏脸,等一切后续都处理完了,才下起了雨。
第一场秋雨,带着丝丝的凉意。
苏清河翻看着手里的账本,眉头紧皱,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多亏你反应快啊。即便黄斌死了,这东西真要落入别人的手里,数年之后,只怕又是一个黄斌。”
“尽快查账,看还有没有隐藏的银子。以黄斌的性子,是不会将银子藏在票号了的。所以,即便还有,也应该在别院里。”沈怀孝轻声道。
“你说的没错。黄斌现在所有的依仗都失去了。都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不信黄斌会老实。所以,你还得小心的盯着他,看他都跟谁联系。”苏清河扬了扬手里的账本,“他手里的资源太丰富,谁知道那朵云彩会下雨呢。”
沈怀孝点点头,‘这些不要你吩咐,我现在更担心你和孩子的安全。谁知道他会不会……“苏清河摆摆手,“我知道。会小心的。你也一样。”
沈怀孝深吸了一口气,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起身,“也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才结束。”
“快了!”苏清河笑道,“哥哥那边怕是已经得手了。马上就能回来。”
沈怀孝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点点头,转身出宫了。
张启瑞送沈怀孝离开,回来小声道,“礼部尚书大人和理藩院李怀仁大人求见。”
苏清河将账本一放,皱眉道,“他们怎么凑在一次过来了,来干什么。”问完恨不能打自己嘴巴,真是忙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快请进来。”
张启瑞皱眉道,“殿下,日子要不要改啊。主子……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苏清河摇摇头,“哥哥心里有数,一定会在正日子之前回来了。再说了,钦天监提前算好的日子怎么改,咱们把各国的使臣都请过来了,临了了换了吉日,这不是摆明了有事吗。先把人请进来再说吧。”
她之前险些忘了太子的册封典礼。
张启瑞这才不多话,转身出去了。
两人进来汇报了一下册封典礼的准备情况,看看太子这个当事人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按礼仪程序办就好。”苏清河笑着道。
礼部的老尚书松了一口气。前一位太子被册封时,还是怀里抱着的孩子。加上当时太上皇还在,是没有什么册封的典礼的。再往上就是端慧太子的成例可以借鉴。但端慧太子到底是没有走到最后,多少有些不太吉利,犯忌讳的。他真是怕东宫挑理啊。
又跟理藩院商量了一下座次,才打发二人离开。
苏清河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案几,知道最后的收网就在眼前了。
……
耶律虎看着眼前的青衣文士,淡淡的笑了笑,“诸葛先生,你们主子现在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吧。能跟他合作的人不多了。本王可以说是跟他合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先生以为呢。”
诸葛谋呵呵一笑,“大王所言甚是。但对于大王来说,此时的处境,不该是最好的吗。”
耶律虎眼睛一闪,“脚踩两只船,本王是怕一个不小心两脚都踩空了。”
诸葛谋给耶律虎斟了茶,“大王放心,有我们主子给大王兜底呢。”
耶律虎接过茶盏,“你们主子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可本王在这里也是无根的浮萍啊。如今大周的京城风平浪静,浮萍嘛,自是随波追流的。”
诸葛谋垂下眼睑,“风平浪静还是暗潮汹涌,大王想必自有判断。”
“暗潮汹涌与我这水上的浮萍又有多大的关系呢。”耶律虎看着诸葛谋的神色,带上了几分郑重。
“大王不用着急,静观局势就好了。这京城,风浪可能就要起了。”诸葛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么说是你们主子要兴风作浪了。”耶律虎好笑的的接了一句。
诸葛谋皱皱眉头,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客气。如今,主子手里的筹码是不多了,今时不同往日,对于这样的话,他还真得受着,不能计较。他呵呵一笑,“不是兴风作浪,是翻云覆雨。大王,风险与回报是等价的。”
耶律虎没做承诺,只是漫不经心的道,“大周护国公主,那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这就是暗示他已经见过护国公主了。
诸葛谋眼睛一亮,谁都知道护国公主闭门谢客,休养身体。可偏偏见了耶律虎,见也就见了,外面却没有一点风声。只能说他们的会面非常的隐秘。
能透露这一点,这就证明耶律虎确实有了几分合作的意思。
诸葛谋点点头,“主子让在下转告大王,小心格桑公主。”
耶律虎眼里的寒光一闪,“直接说吧,你们是想让我在格桑那动手脚,是吗。”
诸葛谋一笑,“如此,才能最不动声色啊。”
“带杀手容易,杀人也容易。但你又怎么保证事成之后,控制那所皇城的是你们呢。”耶律虎轻声问道。
“我们主子自然是不行。但是有人行啊!”诸葛谋淡淡一笑,“东宫的太子才做了几天的嫡皇子。您别忘了,那位六皇子可是从一生下来就是嫡皇子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抬举这个女人生的儿子。可是,从上面跌下来的女人会甘心吗。人都说最毒妇人心,这位当了二十年皇后的高氏,可不是好相与的。”
“你是说出身良国公府的高贵妃。”耶律虎挑眉,诧异的道。
“不错!”诸葛谋淡定的道。
“这位皇六子荣亲王难道真这般蠢不成。”耶律虎带着几丝疑虑,因为牵扯到良国公府,他有几分慎重。
“大王,若是您有且只有这一次机会,您会不会孤注一郑。“诸葛谋问道。
会吗。
会吧!
与其在别人的手底下忍气吞声,为什么不为自己拼搏一次呢。
他将手里的茶杯朝诸葛谋举了举,就代表这次合作基本达成了。
第221章 一掷(二更)
第二百二十一章一掷
广陵宫,占地面积仅次于白皇后的宁寿宫。建筑也算是精美,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偏远。
这是高氏被贬为贵妃后的起居之所。
她能说皇帝对她不好吗。不能!这样的宫殿群,是皇贵妃才能有的规格。若是真说出不满的话,那可真就算得上是‘没良心’了。
以前的坤宁宫还空着,白玫这个皇后并没有住进去。这算是对她唯一的安慰。
说实在的,广陵宫比起坤宁宫,住着更舒适。但心里不舒服,物质条件不管多好,总是让人不满的。
跪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儿子!但却一点也不像她。
荣亲王看着自己的母亲,他承认自己软弱,承认自己无能。但不承认自己愚蠢。太子的势力已成,如今动太子,简直就是找死!父皇的支持,才是太子的依仗,为什么母亲就是不明白呢。他心里有些慌乱,母亲从来都不是一个没有成算的人,为什么这次这么例外呢。
她究竟想借助谁的力量!真的只是要对太子四哥动手呢,还是打算连父皇一起……他不敢往下想。
二哥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大哥能与太子平分秋色这么多年。谁又是没点算计的人。为什么他们都不动。
难道母亲所说的好机会,他们都视而不见不成。
他比不上几位兄长,他必须得承认这一点。即便连一向不被他看上眼的五哥,他也比不上。以前只以为那就是个怕事的。谁知道人家那叫做明哲保身,韬光养晦。没大本事不要紧,只要上面坐着的肯拉拔他,肯用他,不也一样风光无限。
只内务府的拍卖,老五奉旨贪了多少银子,谁看了不眼热。
可再眼热又能怎么着呢。就是再不打眼,那也是皇子。钱跑到皇子的腰包里,还能指望皇上说什么不成。什么是父子,这就是父子。无原则的偏袒,连理由都不需要。
他当时就悟了!不管他的母族是谁,母亲是谁,只要他还是父皇的儿子,就没有他吃的亏。
大哥二哥那些年闹得过不过,险些没把父皇气出个好歹来。结果呢,如今还不是过得滋润。父皇还不是一样顾念。
但凡下面的贡品上来,什么时候也没缺过他们的东西。更不要提三不五时的赏个瓜果菜蔬。这赏的不是东西,是脸面,是态度。说到底,还不是当老子怕儿子们被下面的奴才怠慢了。
父皇对儿子们的情分,那是真真的。
所以,荣亲王听到母亲的提议,才会吓得这般。
“母亲!“荣亲王压住自己快要蹦出来的心,“您这是让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啊。”
高氏面色一白,“你本就是嫡皇子!这都是你该得的。儿子,皇家从来就没有退让。退让得到的不是保全,而是万劫不复。”
“不!母亲。”荣亲王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到底是谁蛊惑了你。你告诉儿子。能撺掇母亲,而母亲又欣然允诺,只能说明,他的势力有多庞大。这样的势力,若是真让他们得手,那么儿子是什么。是傀儡!是对不起粟家列祖列宗的傀儡。一个傀儡的结局,除了死,还有别的吗。”
“您是想让儿子成为汉献帝刘协吗。”荣亲王抬起头,带着屈辱的问道。
高氏顿时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起来。她嚯的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荣亲王的脸上,“没出息的东西!你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东汉和帝刘肇。”
东汉献帝刘协,九岁即位,四十岁逊位。在位期间,东汉由名存到实亡。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被挟者。唯一值得炫耀的就是他还活的还算长,三十年的傀儡帝王生涯,一直在熬着,熬死了一代枭雄曹阿瞒,熬老了颠簸一生的刘玄德。就是所谓的‘运移汉祚终难复。’
东汉和帝刘肇,十岁即位。亲政后,清除外戚,使国力强盛。更是平定了西域。史书上记载‘西域五十余国,皆降服,西至海濒,四万里,皆重译贡献。’时人称‘永元之隆’。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帝王只活了二十七岁。
荣亲王捂着脸,震惊的无以言喻。他既不想成为傀儡的汉献帝,也不想成为短寿的东汉和帝。
高氏打完儿子,才愣住了。她放下手,怔怔的看着儿子,“还疼吗。”
疼吗。
荣亲王摇摇头,从小到大,从来没挨过打。小时候在上书房,功课做得不好,师傅也只是罚他的伴读。告到父皇跟前,每次都被威胁再不好好的就打手心,但父皇没有一次舍得打过。今儿,母亲的一巴掌,倒叫他滋味难言。
那种苦涩,是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
他真的想问一声,皇位真的那般重要吗。哪怕真如刘肇一般,短寿!
高氏撇过头,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为你好!没有一个母亲会害自己的孩子。你相信娘。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静静的等着就好。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成了,我儿再进一步。事不成,我儿权当不知情。正如你所说的,你父皇舍不得将你怎么。继续当你的太平王爷也就是了。反正,坏也不会更坏。好了却是一步登天。这个买卖,不亏!”
荣亲王心里明白,这是说要是出事了。责任她一个人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