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徐瑞英就醒了。
她是被闷醒的,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着自己抱着个石头块, 越走越累, 最后动弹不得,一着急醒了。
睁开眼睛,能看清账内光景了。
也难怪她做那样的梦,顾澜廷侧身朝向她,一只手横在她腰间, 一条腿压着她的。
她整个人都被他揽在怀里,压制得一动都动不了。
瑞英稍微动了下, 慢慢将顾澜廷的腿踢开了些, 才要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被她惊醒了, 眼看着他眉峰微动,她立即闭上了眼睛。
顾澜廷无意识地揽着她紧紧拥了下,二人几乎贴到了一起,动作之间, 他触碰到了一片软肉, 顺势往上,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掌心之下,是瑞英的肋骨,就连呼吸都一下急紧了起来, 指尖微颤,轻轻移开。
然后低头看了眼,发现兜衣被掀开了些,赶紧抓过薄被给盖上了。
整个人都偏移开了,顾澜廷翻身过去背对着徐瑞英,这才松了口气。
徐瑞英只当不知道,没过几分钟,他忽然掀开纱帐出去了。
再一细听,原来是听见了脚步声,以为是老太太过来了,顾澜廷索性穿上了衣服,出去了。
没有人了,徐瑞英这才摊开手脚,往里面滚了一滚,继续睡了。
时间还早,顾澜廷从西屋走出去,老太太果然起来了,背着手在中间的堂屋里走来走去的,明月直跟着她,看见顾澜廷起来了,还一脸惊讶:“少爷,起这么早啊!”
顾澜廷点头,欣然上前,扶住了老娘:“妈,你有事问我?”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去了东屋,房门一关,立即瞪着他了:“我当然有事问你,怎么样,和瑞英圆房没有?”
他顿时了然,猜到了母亲的心思,实话实说了:“没有,妈,我和瑞英的事我心里有数,现在我们还年轻,她还不懂得什么感情,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和她成为夫妻。”
老太太只骂他没出息,挥起手来就抽了他肩头两下:“什么叫稀里糊涂?你们本来就是夫妻!”
顾澜廷知道说服不了她,也不强求:“我知道您的意思,我觉得瑞英也很不错的,她淳朴良善,做夫妻错不了的,但是现在,我们还少一点点感觉,我是男人,什么时候都无所谓,我是怕她以后后悔,所以还是克制了些,等合适的时机,我想我们会衡量好的。”
老太太哪里能理解他的弯弯绕绕,又捶了他两下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撇下他从东屋走出来了。
西边没有动静,明月拿着鸡毛掸子正掸灰呢,看见老太太出来了,赶紧跟了过来。
没想到人家一摆手,却不叫跟了。
老太太径自走了东屋来,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脚步声重了点,还重重咳嗽了一声,进了大屋,直接奔了纱帐去,到了跟前一掀开纱帐直接坐了下来。
徐瑞英这还怎么装睡,立即坐了起来:“妈,怎么了?”
老太太一脸的不乐意:“我是跟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生气,他怎么就不开窍呢!我这个当妈的,真是为他操碎了心,谁家两口子不是这么开始的,要怎么说夫妻夫妻呢,他都一点不主动,我看我想抱小孙子的心那,是该歇歇了!”
说着瞥了瑞英一眼,见她穿得不多,还叹了口气,直摇着头。
徐瑞英连忙掀开纱帐,下地穿衣:“妈,不是您想的那样,真的,我们这样挺好的。”
老太太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还为他说话!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他怎么就一点不动心思?难为我一个老太太都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瑞英可不着急,回头换上了从老家带来的衣裤,重新绾了头发,这就坐了桌前:“妈,真不是着急的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是他,我是我。”
老太太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在她屋里给儿子骂了一通,到底还是走了。
徐瑞英起早了,拿了衣服出去洗。
顾澜廷在院子里给花圃的花浇水,屋里面不知道明月怎么着了,老太太气得直摔东西,扯着嗓子喊:“不争气的东西!说什么你不听吧!早晚有你后悔的那天!”
这分明也不是说明月的,明月大气不敢出。
外面那两个一个洗衣服,一个继续浇花,谁也没搭茬。
不过顾澜廷不时偷眼瞧着树下的瑞英,她低着眼帘,始终没有看他。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想法,现在学校里多半都是自由恋爱,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才能理解,浇了花了,似漫不经心走了过来,这就拿了马扎坐下了。
“瑞英,洗衣服啊!”
她嗯了声,眼都未抬一下。
顾澜廷见她拧着衣服,连忙拿了另外一个盆过来接着,:“我帮你。”
徐瑞英脸上也太大情绪波动,从他手里拿了盆来直接把衣服放盆里端走了:“不用了,我洗完了,这就去晾上。”
他是有心解释一下,又跟了过去,可徐瑞英动作也快,飞快抖开了衣裙搭了晾衣杆上面,转身又回了屋里。
徐瑞英直接去了老太太身边,婆媳两个不知道说着什么,这会又都眉开眼笑的了,顾澜廷在门口看见,没有进去,一早上的气氛就有点诡异,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理他。
顾澜廷仔细叮嘱了明月,让她好好照顾少奶奶和老太太。
他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徐瑞英没有要送他的意思,一直在老太太的屋里没出来,本来还想和她说说话再走的,磨磨蹭蹭几分钟,还是没忍住,站门口叫了她一声。
“妈,瑞英,我走了!”
“嗯,早点回来!”
老太太答应了声,除此之外,再无什么。
顾澜廷多少有点失望,才是转身,背后脚步声又起。
他站住了,很快,徐瑞英从东屋走出来了,她左右看看,见是没有人,这才走了他的身边来:“我送你到巷子口。”
低落的情绪一下得到了安慰,顾澜廷的心终于踏实了。这么侧目瞥着徐瑞英的脸,见小媳妇儿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终于放下心来。
他回身牵住了她的手,这就往外走去。
老太太在屋里翘脚看见了,叹了口气:“还行,没算糊涂到头!和他爹拧巴性子一样一样的,这要是一点不开窍,我可要愁死了!”
明月在旁,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早上在气什么,当然好言好语地劝慰着。
“您不用操心,少爷和少奶奶郎才女貌登对的很呢,也就是一时不怎么熟,再过两天就好了。”
老太太双掌合十,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不多一会儿,徐瑞英回来了。
老太太隔着窗户喊她,她走到中间大屋站了一站,却没有进去。
“妈,我出去一趟。”
说着回房换衣,不大一会儿徐瑞英穿着旗袍高跟鞋出来了,她今日特意盘了头,胭脂粉重了一些,看起来多了几分艳色。
老太太瞧见了,一见儿媳妇打扮了一番,赶紧推了明月一把,明月这就跟了出来。
“少奶奶您干什么去,我陪你一起。”
徐瑞英嗯了一声也没有反对,她带着明月这就往出走了。这两天出门,多半都是顾澜廷陪着她的,早就看过了,再往前,密集的住宅区,街上两边临街的多半是卖新潮流的服装衣饰。
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从前在老家和家里哥哥也一直是打理酒楼的,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现在特殊时期,大家赶潮流,可能服装生意更好一些,但是长此以往,酒楼更好。
徐瑞英在街上又走了一走,打探好了落脚点,问清了房租,默默的记在心里。她现在有系统加持,怎么可能不识字,跟老家的哥哥去了封信,又带着钱,挨个酒楼的饭菜都尝了一遍。
整整一天,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老太太惦记了一天,赶紧给她叫了过去。
徐瑞英穿着高跟鞋走了一天,的确有点累,她脱下来让明月拿了双平底鞋过来穿上了。
这才到老太太屋里坐了一坐。
真是一脸的疲惫:“妈,我去外面瞧了瞧,这儿的酒楼和咱们家的不一样,但是附近没有几家,多半都是做服装生意的。我给哥哥去了封信,让他过来,他手里有些钱的,我这也有一些,但是这些还不够,房租可能还差一点,我再想想办法准备在这开一个酒楼。”
在家的时候她就很忙,可是到了城里来,不是想让她享福的吗,老太太给儿媳妇拉到了身边来,让她坐下了。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你们小两口在一起吗?我和你为什么来城里,想开酒楼,在老家就能开了,干什么跑这开?”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徐瑞英大体已经了解顾澜廷心里的心思。
她握住了婆婆双手,真心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但是吧,我不能总跟着他的心思跑,我有我自己的事情做,什么时候能让他一直看着我了,我想,那我多半就是成功了。”
可能,文化在顾澜廷心中很重要,他需要一个能互相理解,互相爱慕的感情。
但是,她不会去配合他了。
她就是她自己,她是徐瑞英。
重要的不是他需要个什么样的爱人,而且她的需要。她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懂她,疼她,爱她,和她相互扶持,相知相惜的人。
是这样了,这一次,她要走在前面,留下背影给他。
第64章 民国原配来了(八)
徐瑞英把房租和本钱都算了一笔账。
从街上回来之后, 还把各个酒楼的口感默默回味了个遍,发现这城里的人多半多喜好甜口。
几个酒楼都有一个共同点,偏甜的菜色很多。
她穿着早上的旗袍,因为去酒楼试菜,所以穿着打扮都比较正式,这会儿回到了家里,都脱了下去,昨日顾澜廷带着她买的白色荷叶连衣裙还挂在柜里, 她去拿衣服的时候瞧见了,避开它拿出了一身宽松款式的平常裙子。上面还是老式的袄衫,下面是过膝百褶长裙,穿着布鞋走起路来静悄悄的, 几乎听不见什么动静。
白色的连衣裙和高跟鞋都放在了柜里, 徐瑞英伸手抚过, 低眸失笑。
看得出来, 顾澜廷致力于把她打扮成了一个女学生的样子。
现在城里流行这个, 是新潮一些,但是侧面看的话, 也能从中窥探出一些男人的心思,他喜欢女学生这样的面貌, 打心底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这样的文化人。
徐瑞英关上柜门,拿了一个本子出来,开始罗列需要购置的东西,如果想开酒楼, 那还得租一个好地方,然后收拾收拾,那样的话,都需要钱来填补。她变戏法一样,在自己的包袱里面拿出来了自己的算盘,这就坐了西屋的桌前,打起了算盘。
顾澜廷回来的时候,神色没有前两日轻快。
因为他的生活费花得快没了,他给瑞英买了裙子和鞋,这些流行的东西都很贵,买的时候不心疼,但是价格真的是令人吐血,眼看八月了,他总不好再伸手跟家里人要钱的。
老家他是有地的,平时收的地租都在母亲手里,怕他乱花,会分成月给他。现在老娘虽然就在眼前,可这么大的人了,思来想去还不如找点事做。家里还有婆媳两个,不能少了她们的吃穿用度,有个同学给他介绍了一份工,晚上在图书馆做翻译工作,三小时一小块钱,今天晚上开始就可以补贴一点家用了。
他是男人,当然要更多一点担当。
进门的时候,和母亲打了招呼:“我回来了。”
老太太在东屋嗯了声,没太在意。
顾澜廷往直接往西屋去了,他脱下了外衫挂了外间的架子上面,然后到窗边的脸盆旁洗手,耳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听着清脆悦耳。
侧耳细听,是从西屋里面传出来的。
他快步走了进去,看见徐瑞英就坐在桌边,背对着自己。
她端坐在椅子上面,姿态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