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一栋小洋楼前。小洋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爬山虎纵横在白漆墙面上,墙角种了一排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
她按了下门铃。很快,门就开了,一个气质温文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见到是她,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来。
“是小夏啊,快进来。”
林之夏跟着她穿过廊道,路过厨房时,还能闻到从里头传来的阵阵诱人的香味。她扭头看去,隐约能见着半垂下的门帘后,有个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谨初在做饭。”方母给她倒了杯热茶,“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好没好。”
话音刚落,就见方谨初端了两个盘子出来。他将蒸腾着热气的盘子放在桌上,看了眼林之夏:“您来了。”
“来看看伯母,而且,”林之夏顿了顿,捉住他看过来的目光,“我很久没吃谨初做的菜了……有点想念。”
“想念”二字在她的舌尖流连了片刻,也不知道是美味还是美色更令她想念。
“嗯。”方谨初不自然地与她错开视线,他的耳根子和脖颈也不知是被厨房的热气熏的还是怎样,染了层薄薄的樱粉色。
他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去厨房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小夏,先来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方母拿勺子给她舀了个狮子头。
林之夏尝了一口,蟹粉鲜香、口感软糯,与甘醇的汤汁一同入口,唇齿留香。
“好吃吗?”方谨初期待地问道。
“比外头酒楼里做的还要好吃。”林之夏道。
方谨初忍不住翘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单这道狮子头可就炖了有两个小时。这么一桌菜统共花了他大半天呢,知道你要来,这孩子从中午就呆在厨房里开始忙活了。”方母说着,又分别给林之夏夹了其他的几道菜,“小夏可要好好尝尝。”
林之夏一一尝了后,温声询问起方母的身体状况。方母是她母亲林雅兰学生时代的好友,也是义结金兰的姐妹。
六年前方母病重,方谨初为手术的费用一筹莫展时,是林之夏在关键时刻出来帮了他们一把。方母病情好转、出院以后,林之夏也时常登门拜访,后来就成了习惯。
林雅兰在林之夏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随着她年岁渐长,有关母亲的记忆也渐渐开始褪色。而方母,是这世上林之夏所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和母亲的联系了。
方谨初怔怔地看着林之夏,除了在他母亲面前,他还从没见林之夏有对谁展露过这么多的耐心和温柔。
林之夏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却见他低下了头。
“谨初,你收拾下,然后把白天买的桃子洗一洗,切了拿出来吃。”方母道。
方谨初应了声,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把碗筷拿进厨房去清洗,餐桌上只剩下方母和林之夏二人。
待厨房里传来哗哗地水声,方母才又开口道,“小夏啊,谨初是个好孩子。”
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用饱含温情的双目凝视着她。
林之夏透过这双眼,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影子。林雅兰也曾这样看着她,那时她的眼中写满了千言万语的嘱托。
她的心微微一颤,这是一个母亲的眼神。
“他心思藏得深,但这么多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我就这一个孩子,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过得好。”
“伯母知道我们家这家境配不上林家……但谨初的性子你也了解,是个懂得体贴、会照顾人的,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小夏,如果你有心,就给他个机会吧。”
“如果让你觉得为难了……就当伯母什么话也没说吧。”
林之夏沉默片刻,缓缓回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了。”
饭后,林之夏沿着老城区的一条河涌散步。方母打发了方谨初来陪她。
方谨初安静地跟着她,一路无言。身边经过了几对散步的情侣,十指紧扣、你侬我侬。他心里生出几分艳羡,转头看了看林之夏,只见她双手插兜,兀自走着。
夜风吹起了她风衣的衣领,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了个眼睛在外头。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双眼像是团化不开的浓墨,足以将任何色彩抹去。
方谨初清楚自己和她永远不可能像普通情侣那般,但难免感到失落。他沉浸在漫上心头的苦涩中,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
“你愣在那儿干什么。”林之夏冷淡的嗓音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
方谨初抬头,见她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额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跟上。”她转过身,风衣的衣摆随之一荡,背影融进漆黑的夜色里。
方谨初叁两步跟了上去。
林之夏抽出只手来,不由分说地牵起了他的。方谨初的呼吸一滞,脑海中仿佛有烟花炸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是不敢相信,而指尖温热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就够了,他不敢再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