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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与慕容曜达成某种默契之后,相雪露曾给祖父去信,问他相氏宗族的行动。
祖父回道,许阁老代相氏宗族上书陛下,却只收到一句回复——言之有理,此事不必再议。
看似虚虚地肯定了他们,其实却是彻底断绝了其日后再上书的道路。此事若不能让皇帝裁夺,相氏是站不到什么便宜的。
相雪露收到回信后,松了一口气,目前局势倒是越发好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与慕容曜的那一番对话有关,只是越发觉得,许多拦在她面前的难题,在他那里,不过随口一句话罢了。这让她越发对慕容曜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对待。
提到慕容曜,不得不说,他送她的几位药膳女官,个个都是调理身体的高手,补养了一段时间后,现在用膳也不觉恶心呕吐了。她原本提着的心——因担心在外人面前露陷,现在也放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江夏郡王府的拜帖,邀请她前去参加秋游会。
名义上是朝阳大长公主和老吴王妃一起举办的,据说是为了给婴孩祈福。朝阳大长公主刚得了孙子,而乔芊语的胎才稳下来。两人便合计着准备办一场秋游会。
相雪露本不想去江夏郡王府,但又不好拂了朝阳大长公主的面子,最终决定还是去一趟。突然想到这场秋游会的目的,若是能为婴孩祈福,倒是也不枉此行。
于是,两日后,她早起梳妆,拿着玉牌径直出了宫,去了江夏郡王府。
今日来的人亦不少,府门口便看到不少世家的马车,看来江夏郡王府也对这场秋游会很是重视。她转念想到了乔芊语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乔老夫人那日来找自己说的话,不会郡王府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吧。
到了宴会现场,她才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猜错。听说先前乔芊语不太受老吴王妃和慕容越的待见,这次出席秋游会,却是左右各几个侍女扶着,阵势大的很。
落座以后,老吴王妃还专程过来一趟,问候了她几句,面上的表情也甚是和煦。
“今日感觉如何,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吧?”老吴王妃问道。
此话一落,周边的几位来客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齐齐看向了乔芊语的地方。
乔芊语害羞地低下了头,细声说道:“妾身觉着甚好,孩子也没有闹腾。”说罢,还用手去掩了掩自己的小腹,一副很看重的样子。
相雪露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嘀咕道:“才两个月不到,孩子都没动静,怎会闹腾。”她这才往乔芊语那边多看了两眼,发现她虽然用手掩着肚子,却实在看不出什么弧度。
她下意识地与自己的肚子比了比,心道许是自己吃多了,孩子长得实在太快了些。
老吴王妃语罢,立马有一群人热络地围上去,左右关切吹捧起了乔芊语。
乔芊语的面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这些日子,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药,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人受了不少折磨,才将这孩子保下来。如今算是没有白吃这苦头,老吴王妃因此态度对她略微改善了些,她又里外暗示他们,这个孩子承嗣晋王府的可能,让如今的老吴王妃,对她都称得上是热络了。
乔芊语抬头看向了远方的相雪露,不住地在心里告诉自己,相雪露这辈子没有子嗣依仗,如今这般,就已经到头了。
只要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未来便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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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相雪露只看了乔芊语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此时甚至有些庆幸,除了慕容曜,无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被这般多的人围着问,真的令人感到吃力和难受。
她垂首吃着茶,却忽然感到膝盖上被人放了一个东西,她立即抬眼,却只看到一个人影迅速的离去,穿着府内小厮的打扮。
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张折成一小块,被火漆封口的纸,她看了看四周,此时身旁并没有什么人,便略微地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打开。
赫然映入眼帘的字,让她心头一惊——晋王死有疑,请王妃验骨。
相雪露马上将纸条合上,寻了个借口,到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地方,才复又将其慢慢展开,她快速扫过,纸条中大概的意思,是慕容昀可能死于毒,只是毒深入骨髓,而不散于体表内腑,故寻常方式皆验不出来。
若她想查清真相,最好令人取骨来验,并且,最好避开身边的人。
避开身边的人——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思维略微顿了顿,难道是在说,这下毒的人可能就在她身边。
本光凭一张纸条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偏偏,相雪露在纸条的背面,看到了慕容越的印信。
几乎是昭然地告诉她,写这张纸的就是他。
他这般公然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毫不遮掩,似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
相雪露攥紧了纸条,晋王已逝,连棺椁也下葬了,本来应前尘一同埋入地下,但……若他真是因冤而死呢。
虽说他从前也没在她这里留下过多深的感情,但他毕竟是她的亡夫,现今,她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又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还打算顶着他的名头,已是很对他不起了。
如果这次就这样将这等信息忽略过去,恐怕她会良心不安。
她捏着这张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有了一个打算。
过几日便是慕容昀的百日,正好借这个机会,她可以亲自去查探一番,也好给此事一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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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会进行完后,众人离府。
乔芊语见相雪露来时神色淡淡,去时似有忧虑,还以为是她被自己刺激到了,心情不由得又好了几分。
相雪露却无心关注别人,只是快步回宫,收拾起了行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还要找到善于验尸的仵作,以及随她一起掘墓的帮手。
毕竟这事只能隐秘些做,在夜半无人之际,还得绕过皇陵的守卫,的确有些麻烦。若是走漏了风声,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她一边给慕容曜上书,请求他准予自己前去祭拜慕容越。其中写到,身为妻子,本来未能扶棺至陵寝,便已觉亏欠,如今乃晋王百日祭,作为他的未亡人,是如何也要去一趟的。
她等待着慕容曜的回复,却先等着了他本人的到来。
正是傍晚时分,相雪露让侍女们点上灯,这时却忽见帝王从不远处信步而来,在熹微的天色下,他的面色亦如这寝殿一般半明半暗,看不清神情。
他来到了她的殿中,未等她福身行礼,他便开口问道:“便一定要去吗?”
“陛下……”相雪露怔了一刻,仰首发现他正淡淡看着她,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臣妇是想着,晋王去世后,臣妇还从未去看过,如今正好是逢了百日忌,便想着去拜祭吊唁一番,寄托哀思。”
第56章 56 可以摸出弧度了
“皇嫂倒是对皇兄一往情深。”慕容曜意味不明地道, “只是此去路途遥远,沿路险峻,这些时日又有水患。”
“皇嫂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还是要谨慎考虑。”他的目光游移在相雪露的小腹上, 让她平白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心虚。
“逝者已矣, 说句不好听的, 便是做再多那人也看不到了。”他微微一笑, “多关心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上次的经历,朕实在放心不下。无论是皇嫂还是孩子有了什么差池,朕都无法接受。”
“臣妇知道了。”她低声道,“会仔细重新考虑的。”
“那便好。”他微蹙的眉头散开,仿佛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随后转了一个话题, “近来饮食可好,身体有无不适?住行方面有缺的么?”
他细细问来,不乏一些相雪露都未曾注意过的细节。他既然这般问了, 她亦只好一个个仔细答过去。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很快, 直到慕容曜离开, 她才望着空荡的殿门口发怔。今日,她似乎又陷入了他的节奏中,甚至都没能为自己的想法多说几句话或者试探一下,从始至终, 都是顺着他的话。
慕容曜是走了, 相雪露却是有点发愁了。
看起来, 他似乎很不愿意让她去皇陵,偏偏拿出来的理由还无法反驳——上次送葬路上就遇了险,这次她又是双身子的人。
只是, 这探明晋王死因的事情却不好轻易放下,也不只是单单为了慕容昀,而是她发现自己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陷入一股说不清的迷雾中,仿佛周围的世界都是虚妄一般。
她总有一种感觉,如果身边那些含糊不清的事情能被弄明白,那么环绕了她许久的迷雾亦能随之散开。
既然自己到时候可能去不了皇陵,那现在就要开始提前安排好代自己前去的人选了,这些人选一定要足够可靠,不能走漏了风声。相雪露凝眉思索,脑中渐渐有了一个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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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宫内的大半宫殿都已熄了烛火,相雪露亦不例外。
自打怀孕以来,她越发觉得精力不够用,便时常早早地歇下来。所幸这几日胃口尚好,睡眠亦不错。
只是,这日,才刚躺下,迷迷蒙蒙半沉入梦乡之际,她便诱到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气息。
她刚试图睁开眼,便被一只手牢牢地蒙住了眼睛,有人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幽幽地问:“王妃进来睡得可好?”
她几乎是倏忽之内,身体颤了颤,试探性地问道:“王爷?”
上次在梦中遇见他,还是慕容昀下葬之前了。近来好久都没有碰上他显灵,她还以为是他灵魂已安息,不再会出现在人间了。
相雪露的嗓子有些紧:“王爷快过百日了,妾身还以为您已过了奈何桥,喝了那孟婆汤,从此不问尘世了呢。”
“怎会?”他低凉地在她的耳侧笑了一下,“王妃仍貌美如花,怎舍得忘记?”
“何况——”他的声音忽然阴了几分,“王妃如今可是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对这人世间便更加不舍了呢。”
突然被他点出来,相雪露差点吓到心神俱裂,她连忙找补道:“此实非妾身所愿,您在世之时,妾身一直谨守妇道,便是这个孩子,也只是因为一场意外。”
“妾身为保家族,实在无路可走。”她故作凄哀地说道。
“那王妃到底还是,在本王尸骨未寒之际,怀上了本王亲弟弟的孩子。”他在她脖颈边上温柔地吐气,引起她的颤栗阵阵。
“还是说,这是慕容曜逼迫你的,若是这般,本王既往不咎。”
相雪露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道:“王爷您也知道,帝王之威非妾身所能抗衡,陛下若想留下他的孩子,妾身便只能生下。”说到这里,她默默地在心中给慕容曜道歉,为了应付慕容昀,只能先将锅推到他身上了。
“但妾身的心,永远是在王爷这里,也是始终向着您的。”此时,为了尽量摆脱他的亡魂纠缠,她也不吝啬地说些假话。
“妾身此次,就记挂着王爷,本预备着在百日祭的时候,亲自为您斟酒上香。只可惜陛下不允,怕是去不成了。”相雪露故意将语气表现得很遗憾的样子。
她这时忽然想起自己打算查清慕容昀死因的事,恰好他魂魄也在这处,或许可以直接问一问他。
犹豫了片刻后,相雪露小心出声:“王爷,您过世前,可有遇见什么异常?”也许慕容昀自己死的时候都是不明不白的,她也只能这么问他。
却片刻不见他回话,只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顺着自己的小腹,从上慢慢抚到了下。相雪露浑身僵住了,完全不敢动弹。
“王妃的肚子,竟以可以摸出弧度了。”他轻叹道,“若这个孩子是本王的,该有多好。”
他似乎对她的肚子摸上了瘾,摸完一次还要摸第二次,但是动作很是轻柔。
“多大了?”他忽又凑到她的耳边问道。
“不到两个月。”相雪露声音低得快听不见。
本以为他会对她的孩子不利,但见他过了这么久,也未有什么动作,相雪露的心渐渐地放了回去。
她甚至大着胆子说道:“那也怪不得妾身,是您不要的。”
抚摸她肚子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他淡淡道:“的确,本王与王妃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哪来的孩子。”
相雪露有些尴尬地道:“谁叫当年新婚后几天,王府便起了一场大火,烧毁了王爷和妾身的院落,后来在庄子上住了近一年,原先的地儿才被修缮得差不多。”
说起来,当时也是出奇,府中莫名其妙因为下人的过失便着了火,两人后来都在王府的别产上住着,隔得老远,哪还有心思想旁的事。
“王妃你说。”他道,“这个孩子若是生出来,是更像你些,还是更像皇弟些。”
相雪露呼吸一窒,不知道慕容昀为何看上去不仅没有她想象中的承受不了,甚至还主动问起了这般问题。
“妾身哪里知道。”她支支吾吾,“那都得是以后的事情了。”她觉着,和他谈论这个话题有些怪,便道:“还是不说这些了。”
谁知慕容昀却像是起了劲一般,追着她谈论,“王妃可以想象一下,其实,若是像陛下,也是很有趣的。”
“陛下与本王是兄弟,那便是也与本王有相似的地方。这孩子将来指不定长得既像本王,又像王妃。寻常人都不会怀疑,它不是本王的血脉。”他说道这里,竟然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