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然执晚辈礼下拜,“晚辈拜见李老太尉。”
李老太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虞国公家是没人了吗?”
这样的大事由你一介女流出面?当然,若是来人是宫大夫人甚至老太君,待遇可能会好点。
林蔚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只是笑笑,并不动怒。
她这样,让李老太尉都觉得语言上的为难挺无趣的,于是他干脆地直奔主题,“林氏,你说要见老夫,现在人你已经见到了。你说我李家要大祸临头,此话从何说起?”
他干脆,林蔚然也直接,“凉王要反,李老太尉不会看不出来吧?”
“这个老夫还真不知道。”
林蔚然玩味一笑,“大家都是真佛,就不要来这些假把戏了。在感知到凉王有反意这一逆不道的想法时,李老太尉对于凉王府的求亲没有果断拒绝,而是态度模糊不清,难道是你李家生有二心?”
“我李家是真不知道这一点,何谈二心?”李太尉始终坚持这一点,“况且凉王有反心,你们有证据吗?”
“凉王的野心,皇上已经知晓,并且李彦李太尉应该已经被限制自由了。至于您说的证据,我们暂时不便拿出来,但是凉王谋反是板钉钉的事实,李老太尉确定要不见黄河心不死?如果是这样,恐怕真到了那时候,李家想抽身就来不及了。”
林茸然继续说道,“我知道李家并不干净,然后你担心这点暴露之后,皇上会秋后算账是吗?”
李老太尉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对于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林蔚然也是佩服,当下更是剖开了来说,“你很明白,我说的不干净是你李家通外族一事,你们李家与突厥部落有牵扯!”
李卫严肃地对她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呵呵,话都说到这了,伤痕已经揭开了那一层皮,就要见到脓水了,她是不会退缩的,而且她也没有机会退缩!这一退就是死!
当下,她厉声喝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李氏父子二人最是清楚!你李家通外族已经是大罪了,在凉王谋反一事之上,立场再模糊以及牵扯不清的话,就罪无可赦了。李老太尉你应该了解当今的,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你死还不足惜,谋反失败之后,你们一家就是罪臣,即使不诛九族夷三族,也是为祸后代!”
“如果我是你,在此刻开始,一定就积极配合皇上这边的布局,争取在诛凉王一事上立功,而不是一条道路走到黑。有些资本,沉没了就是沉没了,认了就是,李老太尉勿要因小失大。”
“现在回头,坚定立场,或许李彦的太尉之位会不保,甚至李氏在官场上的子弟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但毕竟火种还在不是吗?这或许很难接受,但比起执迷不悟的后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对吗?而且看在我们两家都是姻亲的份上,外子一定帮忙求情,争取宽大处理。”
李卫突然说道,“林氏,你与其说这些话来威吓我们忠心不二的李家,倒不如多操心一些别的事吧。假如如你所说,凉王真的要反的话,你和宫令箴首当其冲,你还是想着如何保命吧。须知凉王一反,天下蠢蠢欲动。皇上怕是顾及不过来了。“
林蔚然笑,李家真是够虚伪的,一边戴着忠君的帽子,一边想探听别处王爷封地的情况,这是当她傻呢还是当她傻呢。
“你们竟然还有凉王反了之后各封地王爷会跟着一道反的奢望?”林蔚然是一脸的惊讶。
李卫不悦,这女人说话太难听了。
林蔚然转过头来,对李老太尉李忠贤说道,“姑父不在朝中做事,很多事看不明,可以理解。”
这说的是李卫这么些年一直是李氏的族长,以打理族事为主,身上是有官职,但这一把年纪了也只做到了正五品的闲散官员,所以对这些天下之事见解一般。
“李老太尉不知道凉王的野心不要紧,毕竟是隔着五六百里地呢。但李老太尉侍奉先帝多年,应该是非常了解先帝的吧?”
“先帝弥留之际,分封诸王。兖王有野心,可他的封地是最小的兖州,且兖州乃孔孟圣地,可见先皇之英明。晋王年轻时也是个不安分的,被先皇放在了世家扎堆的太原府,所以晋王享受封地权,却没有实际军政权。燕王居幽州,由幽州牧共同治理。雍王位于陇西府,有太守管政,有将军管军,他拿什么起兵响应呢?还有安王封地在冀州,上有幽州下有兖州,两边挟制。”
李老太尉不语。
“李老太尉你应该看得出来,这几个王爷的封地都在北方。先帝应该考虑到了,如果将这些王爷的封地放在南方,不利于新帝。这些都是先帝的布局,你们现在还觉得,凉王一反,天下诸王皆能应声而起吗?”
“说起来,最有可能紧随凉王之后的,应该是竟陵王了吧?但竟陵王在南方,且竟陵只能算一个郡,也就是说,竟陵王表面是王爷,实则是郡王。实力强弱,你老人家应该能有所估算。”
看着侃侃而谈的林蔚然,李卫愕然,这些连他父亲都很少与他细细分说,其中的一两点还是他这些年静下来之后,才一一琢磨到的。
林蔚然谈起这些,丝毫不见凝涩,显然不是死记硬背下来应付他们的,
宫家到底从哪里娶来这么一个女人的啊!
所以林蔚然的视线扫过来时,李卫低头,不得不说,这番分析打破了他的某些幻想以及奢望。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修)
第160章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此时林蔚然最后问他,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你李家你李忠贤还要执迷不悟吗?”
“林氏啊, 老夫承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我李家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呢, 我们李家向来都是忠皇派!”李忠贤仍旧坚持这样的说法。
林蔚然讶异,她都说得如此明白了,李忠贤还是这副说辞,显然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
林蔚然能看得出来李忠贤不为所动, 他脸上就差没写着‘那又如何’四个字了。
这情况不对,她在宫大人的书房里研究过一些资料。先帝是一个雄才伟略的雄主,李老太尉身为臣子, 且在他手下为官多年。对于先帝的强大以及他的手段,身为臣子的林老太尉在心底多少都会有所了解, 进而畏惧忌惮。
林蔚然方才特意提了先帝对诸王的安排,就是想以此勾起他心中的忧惧, 进而夺其势。但现在看来显然她失败了, 李忠贤的两句话,表现出来的, 他对先帝并无畏惧了。
不该这样的, 依照她综合了所有关于他李忠贤的资料的分析,他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他这样, 很有一条道路走到黑的样子。
而且还有一点, 当今还算勤勉, 政治也算清明,万民归心,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李忠贤觉得凉王有问鼎大宝的机会的?
“而且,你也说了,先帝算无遗策,所以你们这些小辈根本不必担心凉王会反。”
李老太尉这话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差不多了,你刚才不是将先帝说得那么英明神武吗?在他对诸王的整个精密的布局之下,凉王应该没办法反的。
林蔚然看着眼前曾经位高权重的老人,轻叹,“先帝算无遗策,唯独算漏了人心。”
李老太尉端茶,轻啜了一口,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眼中的冷意,她刚才所说的一番后果,在下决定之前他已经考虑了多遍了。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来劝他回头呢,原来都是这些,可惜,他本来还想从她口中套出更多关于李彦的消息的。
啧,女人就是女人。
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