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煜点点头:“邓九今年正好二十九。”
元安:……
“小茴姐姐才十九,这年岁上差的有些多了。”
庄煜终于明白元安的意思, 这是嫌弃邓九年纪大, 邓九跟了他几年, 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就是到现在还没个知冷知热的媳妇。
庄煜试图说服元安:“年纪大些有年纪大的好处, 年纪大些知道疼人,而且邓九此人我是准备重用的, 日后前途无量, 小茴若真和邓九成了,日后也是诰命夫人。”
元安不以为然:“母亲当初给我选夫婿时说了,过了二十还没娶妻的男子,定有问题, 邓九若真有那么好, 为什么都三十岁了还没有娶妻?”
庄煜无言以对,想到邓九对他忠心耿耿,于危难之时一路辅佐他到今日,难得邓九开口求他, 庄煜也不好不成全他。
庄煜叹了口气, 道:“其实邓九这些年没有娶妻也是因为我。”
元安狐疑地望着庄煜,脱口而出:“难道他对你有分桃之念?”
庄煜一哽, 手里的书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他没好气地拍了下元安的额头:“连夫君都敢编排!我的意思是, 他这些年为我效力, 没有机会接触到女子,终身大事自然也就耽误了。”
庄煜拍得不疼不痒,元安摸了摸额头,一撇嘴:“你八年前才从虎头沟回到舜国,八年前他也二十多了,难不成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到女子?小茴姐姐对我也忠心耿耿,我可不能眼看着她跳入火坑!”
元安现在明白当初母亲和外祖母替她挑夫婿是什么心情了,她一想到邓九一介莽撞武夫,又年近三十,居然想娶小茴,小茴什么人品?那比一般的大家闺秀也不差什么了,她得为小茴挑个品貌俱佳,前途无量的好男儿,最重要的是要年岁相当,相差十岁,喊他叔叔都够了!
庄煜无奈地耸耸肩,好笑道:“小茴不过是你的丫鬟,又不是你女儿,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元安冲他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我回到沈家后小茴姐姐就一直照顾我,她名义上是我的侍女,可我早就把她当成姐姐看待。而且她怕我独自一人远嫁舜国不适应,推了母亲给她选好的亲事,和春桃舍了家人陪我远赴异国他乡,她们待我至真至纯,我自然也要为她们终身大事细细打算。”
说到此处元安眼神微微发黯,她想亲人了,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可还好,外祖母身体是否康健,还有宝珠,也不知道她肚子里孩子闹不闹她。
舜国大都和尧国临城相隔太远了,她恐怕这辈子都再难见到家人了。
庄煜见元安慢慢红了眼圈,知道元安是起了思乡之情,也不敢再劝,生怕勾得元安更加难过,他搂过元安,温声细细抚慰。
说服元安许嫁小茴,只能靠邓九自己了……
庄煜毫不留情地将邓九抛到九天云外,他能不能娶上媳妇和他有什么关系?哄得自己媳妇高兴才是正事!
元安本来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想念亲人,庄煜一哄她反倒娇气起来,就连午膳都要庄煜亲自喂才肯吃。
对于这种有利于促进夫妻感情的小任性,庄煜甘之如饴,元安也礼尚往来,庄煜喂她吃饭,她喂庄煜喝汤,两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元安和庄煜起得晚,用完午膳已经申时,今日虽然是沐休,但是为了尽早落实重启三省一事,庄煜不得不去紫宸宫和姚相一派磨嘴皮子,姚相当然不会让庄煜轻松设立三省来分自己的权,好在除了姚相一派其他朝臣都赞成重设三省。
庄煜在朝堂上提出重设三省,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姚相一派自然是坚决反对,姚相反对来反对去,也只能说一句三省官员冗杂云云,不用庄煜开口,严帝师理理衣袖,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将重设三省的益处说得明明白白,更直言设三省能拱卫皇权不旁落。
严帝师最后一句话简直是诛了姚相的心,设三省能让皇权不旁落,那不就是说皇权现在旁落他人之手,那么落在谁的手上?
严帝师不愧是让太皇太后敢将唯一的孙子托付给他的人,一语致死,姚相若是反对,便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他居心不良,欲分皇权。
姚相当然就是这么想的,手中大权在握这么多年,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将权力分出去?但是这些可不能说出来,他最后只能咬死一句话,只说三省是先皇颁下圣旨取缔。
姚相在朝堂上唱作俱佳,痛哭流涕,话里话外都是庄煜年少轻狂,为立威苛待老臣,不敬先皇。
严帝师自然不会由着他污蔑庄煜,当朝和他吵了起来,他们都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像市井小民一样破口大骂,皆是旁征博引,大道理都一套一套的,各自派系的朝臣也都一个一个站出来表明立场,庄煜的心腹亲信除了严帝师,大多都是武将,武将嘴皮子可没有那些文臣利索,直听得头昏脑花,根本插不上话,好在还有蔡尚书一派支持庄煜重设三省,两边勉勉强强吵了 个平手。
后来还是庄煜大手一挥退了朝,这才暂时让他们停止争吵。
严帝师斜着眼不屑地瞥了姚相一眼,骂了一句“居心叵测”,衣袖一甩,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宣政殿。
姚相气得鼻子都险些歪了,他为宰相,是百官之首,向来退朝都是他先出去,其他朝臣才跟着他身后走出宣政殿,可是今日严帝师却抢了先。
可是就算是蔡尚书也不能说严帝师失礼,严帝师位同姚相,只不过手里的权力没有姚相大罢了,要知道,就算是当今圣上在严帝师面前都要执弟子礼,更何况姚相?
这一次没有吵出门道,姚相回府后召集了几个心腹朝臣和幕僚,商量了整整一天,觉得这事的关键还在庄煜身上,只要庄煜收回成命,任严帝师再怎么口若悬河也无济于事,于是姚相等人每每退朝后都要在紫宸殿外求见,就连今日沐休也不例外。
重设三省庄煜志在必得,只是姚相等人日日来啰嗦,让庄煜十分烦躁。
庄煜手掌握着元安盈盈柳腰,吃着元安喂到嘴边的鹿肉芋白羹,赏着媳妇芙蓉娇色,想到待会就要面对姚相那张令人生厌的老脸,不由伏在元安肩上哀叹一声。
“朝上有什么烦心事吗?”元安轻抚着庄煜的后脑,关切问道。
庄煜抬起头惊讶道:“你终于肯问我朝上的事了?”
元安抿嘴微笑:“祖母的谆谆教诲我一直牢牢记着,你是我夫君,你有了烦心事,我身为妻子,为你排忧解难责无旁贷。”
庄煜欣慰地在元安粉腮上轻啄了一口,惹得元安抱怨道:“你嘴擦了没?我才抹上香膏,你又蹭我一脸油。”
庄煜哈哈大笑,伸手轻轻捏住元安的粉嫩的腮帮子,笑道:“娘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夫君都敢嫌弃了?”
元安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挥开庄煜的手。
近来庄煜的烦心事不少,一是薛二姐一直没有消息,二是先太子追封谥号争议颇大,三是太皇太后中毒一事迟迟没有头绪,四是重设三省受姚相一派重重阻挠。
元安在慈恩宫照看太皇太后辛苦,其实庄煜这些日子也是身心俱疲。
好在有元安贤惠温柔替他照看病重的祖母,对他也是娇声软语殷殷关切,庄煜喜滋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庄煜将重设三省受阻一事和元安说了,元安略一思索,问道:“那日你说除了蔡尚书外,其他预备调至三省的朝臣你都想好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和蔡尚书一样忠君爱国不涉党争的中立一派吧?”
庄煜点头:“正是。”
“既然如此,你先别急着提拔这些人,留作以后再提拔。”元安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我觉得可以先提拔姚相一派的重臣。”
庄煜先是一怔,然后茅塞顿开:“你的意思是?”
元安笑眯眯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姚相一派一不忠君二不爱国,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无非就是一个利字,若是你给他们的利大过姚相能给他们的,你猜他们会如何抉择?”
庄煜看向元安的目光里充满敬赏,他起身拱手作揖道:“娘子大才,解了为夫大难!”
元安噗嗤一笑,拉着庄煜坐下,又继续道:“三省凌驾六部之上,位高权重,谁能不动心呢?我倒是想看看,姚相一派是不是真的那么牢不可摧?”
庄煜见元安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一脸俏皮地出着坏主意,忍不住捏在元安挺翘的鼻子道:“原来娘子也是一肚子坏主意,如此一来,姚相一派为了争权夺官,必定会分崩离析,重设三省近在咫尺。”
元安拍了下在她脸上作怪的大手,催促道:“你快些去忙吧,我也要去看祖母了。”
庄煜又搂着元安狠狠亲了两口,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临走时一步三回头,看样子恨不得把元安揣在兜里一并带走。
春桃和丝竹在一旁偷笑,元安摸了下微微发热的唇,瞪了她们一眼,春桃和丝竹立刻收了笑容,一脸严肃,只是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们。
元安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甜丝丝。
方嬷嬷从拎着一个食盒和一个果篮从外头进来,见元安一脸娇羞,而春桃和丝竹则都捂着嘴抖着肩膀。
想到刚才在门口撞见陛下,一脸春风得意,方嬷嬷无奈地摇摇头,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只盼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辈子鹣鲽情深才好。
“娘娘,您说的老奴和小茴都备好了。”
方嬷嬷将食盒和果篮拿到元安面前请元安过目。
满满一篮子洗干净的蜜桃和李子,食盒分三层,最上面一层放着醉夏饼,中间一层放着麦豆羹,最下面则是七家茶。
扑鼻而来熟悉的香味,元安不禁咽了咽喉咙,对方嬷嬷笑道:“辛苦嬷嬷和小茴了,咱们这就是去慈恩宫吧,祖母午歇也该醒了。”
第131章
尧国历来有立夏吃李子、七家茶、醉夏饼和麦豆羹的习俗, 尧国百姓以为食后可保夏天无病,虽然今年的立夏早已过了, 但是太皇太后入夏后糟了这么大的罪, 元安便想起这几样尧国特有的点心, 让小茴和方嬷嬷一起张罗出来送去给太皇太后食用, 希望今年夏天剩下的日子, 太皇太后都能无病无灾。
春桃和丝竹服侍元安更衣,元安见小茴迟迟没有露面, 便问春桃:“你小茴姐姐呢?到现在也不出来, 她中午可吃了?”
春桃回道:“婢子也不知道小茴姐姐怎么了,婢子让她过来伺候娘娘,小茴姐姐便红着脸百般推诿,中午也没吃几口就说吃不下, 捧着张帕子一会愁眉苦脸, 一会傻笑,像是中了邪一样。”
元安微微蹙眉,轻叹了口气:“你小茴姐姐不是中邪了,是生病了。”
春桃急忙道:“小茴姐姐生什么病了?婢子去请医官来瞧瞧。”
太医院医者分为三等, 一等为御医, 包括院首在内只有两位,负责照料宫里四位正经主子, 二等为太医, 负责照料太妃和妃嫔, 三等为医官, 医官数量最多,负责给宫人内监看诊。
元安见春桃傻乎乎还不明白,又有些发愁,小茴看上邓九她愁啊,春桃傻乎乎不开窍她也愁啊。
丝竹虽然不通男女感情之事,但是人却机灵,她在一旁笑嘻嘻道:“我知道小茴姐姐生的什么病!”
春桃将元安腰带上的丝绦系好,屈指弹了下丝竹的脑袋:“方嬷嬷的教导忘了吗?舜国不比尧国,咱们在尧国时在,主子面前你啊我啊的不要紧,如今到了舜国,一举一动都代表尧国的体面,可不能再这么随意了。”
丝竹吐吐舌头:“多谢春桃姐姐提醒,婢子都记下了。”
春桃见丝竹知错就改,也不深究,追问道:“你倒是说说,小茴姐姐到底生的什么病?”
丝竹挤眉弄眼:“自然是相思病啦!”
丝竹脸圆圆的,生的机灵讨喜,她年岁又小,春桃和小茴都肯让着她,丝竹虽然不是从小跟着元安,但是元安念在她小小年纪就陪她远嫁异国,即使丝竹有时会有些咋呼,元安也不忍心责罚她。
春桃挠挠头,有些发蒙:“小茴姐姐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
春桃有些哀怨,她是小茴一手带大的,与小茴同吃同住,她怎么一点没察觉小茴害了相思病?
提到这个话题元安就有些郁闷,邓九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就罢了,只要她不松口,邓九还敢强娶不成?
可是瞧小茴的样子,分明也对他上了心,小茴待元安至诚至忠,她自己挑中的心上人……
元安又叹了口气,她与小茴情分非同一般,她可当不了棒打鸳鸯恶人。
元安十分发愁,邓九年近而立不娶妻,会不会是身体有问题?婚姻嫁娶可是终身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她得好好打听打听邓九的家世经历,还得找个机会让许圣后给他把把脉。
想想都觉得累,元安连声叹息,幸好现在她身边亲近的只有小茴和春桃,寒竹和墨兰等人都留在尧国,不然每嫁一个她都得发愁一次。
更好衣后,元安带着春桃和丝竹,拎着果篮和食盒前去慈恩宫。
刚出含光宫的宫门,就看见邓九一直在宫门不远处徘徊,见到元安一行人出来,他的眼睛立刻往元安身后望去,没有看到心上人顿时有些失望。
元安一见到他脸就一沉,目光中不自觉带上娘家人的审视。
邓九上前请安,元安有些不快地瞪着他,慢吞吞开口道:“这大热天邓统领还在巡视,辛苦了。”
邓九道:“属下奉命护卫娘娘和陛下安危,不敢说辛苦。”
元安见他不卑不亢,态度恭敬却不失傲骨,脸色稍霁,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他:“邓统领已经而立了吧,怎么迟迟没有娶亲?”
邓九一听见元安的问题顿时紧张不已,堂堂七尺好汉像鹌鹑一样不安。
邓九心道,小茴姑娘父母都不在这,她的婚事必须经过皇后娘娘点头,想到此处,邓九悚然一惊,急忙道:“属下还没有到而立,属下今年才二十九岁零九个月。”邓九生怕元安嫌弃他年纪大,不肯许嫁小茴,他寻思着二十九岁和三十岁还是很大差距的。
“至于娶亲一事,属下一直觉得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须得遇到一位两心相合的姑娘才行。”
邓九搜刮了自己所能说出的所有文绉绉的词,自觉这番话说得十分漂亮,皇后娘娘肯定会被他打动的!
元安脸又黑了,老牛吃嫩草就不儿戏了?
元安敷衍地冲他点点头,抬脚从他身边走过。
邓九见元安 点了头,还以为元安是同意他和小茴的事,喜得抓耳挠腮,他悄悄朝含光宫里看去,宫门后闪过一片粉色的衣衫,邓九笑得越发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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