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自然笑着应了。
又过了七、八日,崔静闲和萧无琢才回到长安,不过王珺知道他们刚刚回来事务繁忙,倒也没有立刻登门,却是过了两日,她才和萧无珩一起登门。去得那日,因着早间落了一场雨的缘故,倒也不觉得炎热,反而透着些凉爽。
崔静闲和萧无琢是在第二进院门那里候着他们。
王珺和萧无珩刚步入小道就看到了两人的身影,远远看着崔静闲,王珺一双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瞧见表姐了,眼见她较起上回离开长安的时候又消瘦了不少,有风吹过的时候都好似能把人带起来。
越看越觉得心疼。
要不是碍于这会还有其他人在,她都想直接跑过去。
总算走到两人跟前,各自问安行了礼,王珺就忍不住看着崔静闲,红着眼眶,轻轻喊了一声:“表姐。”
崔静闲气色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太好,可眼中的笑意却和往日一样深,唇角弯弯得,看着王珺便率先握住她的手说道:“让你担心了……”说完又朝萧无珩点了点头,喊了人一声:“二哥。”
萧无琢站在一侧,看着两人这幅模样,便同崔静闲说道:“你带二嫂去花厅坐会吧。”
说完。
他又轻声添着一句:“今日风有些大,你过会让人给你把披风取来,别冻着。”
崔静闲耳听着这一番话,自是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她也没有多言,只是牵着王珺的手和萧无珩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王珺往前去了。
王珺被崔静闲牵着离开,先前她心里都记挂着崔静闲,倒是也没有发现什么,如今才觉得这次回来,萧无琢好似变了许多,又或者说,他和表姐在相处上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两个人虽然是夫妻,看起来也相敬如宾,可就是觉得中间隔着些什么。
可这回。
想起先前萧无琢和表姐说起话时,话语之间的担忧,以及眼中掩不住的爱意。
又看了看表姐。
虽然表姐看起来脸上的气色有些不太好,可眉眼之间的笑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深,看来这趟衡阳行,两人是真得变了许多。
而萧无琢和萧无珩眼见两人离开,却迟迟没有动身离开。
等到两人转过长廊再也瞧不见,萧无琢才收回目光和萧无珩说道:“我备了酒,二哥和我先去喝一杯吧。”
萧无珩可有可无,也没拒绝。
两人就往外厅走去,一路过去,谁也没有说话,倒是快到外厅的时候,萧无琢突然开了口:“我以前恨过二哥。”这话说完,眼见萧无珩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产生丝毫变化,便又继续说道:“二哥从小都是这幅样子,冷冰冰的,好似永远都是这样云游天外冷眼旁观。”
“所以长乐选择你的时候,我很不服气,觉得你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
“后来我见过你和长乐的相处,知道你对她是不同的,可我还是恨你,又或者说是嫉妒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再看萧无珩了,就看着远处蜿蜒的小道,缓缓说着话。
萧无珩看着他这幅模样,倒是也说了一句:“我知道。”
听着这么三个字,萧无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看了萧无珩有一会,而后又转向小道,以前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这样平静得和萧无珩说着这样的话,许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长舒了一口气,
等到又过了一会,他才看着小道,同萧无珩说道:“以后不会了。”
经此一事。
他已经知道这世上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了。
等到两人坐在外厅的时候,小厮早已准备好酒食,萧无琢亲自给萧无珩倒了一盏酒,而后是同他说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不过大哥,也比不过你,这段日子我拼着一口气,如今回头再看却发现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
他生性聪慧,却不适合朝堂。
这段日子他拼着一口气,和这个争和那个斗,却发现这样的他根本不是他。如今他已寻到自己一生所求,朝堂如何,那个位置是谁坐,于他而言也就没太大的要紧了,酒水入盏,一杯推向萧无珩,一杯握在自己手中,而后他举起酒杯,朝人遥遥一对:“二哥,我祝你心想事成。”
萧无珩倒是没想到萧无琢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时。
他也没有说话。
只是在酒盏相撞的时候,看着萧无琢说道:“我已经心想事成了,如今所逐也不过是因为她。”
耳听着这话。
萧无琢倒是一怔,而后他也再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
而此时。
偌大的皇宫里。
林雅屏退宫人,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上,她似是寻了许久,最后看到一个年迈的宫人时才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口中是喃喃说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216章
“好端端得,你拉我出来做什么?”萧无珑看着林雅,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有些不耐烦得说道。
自从阿姐去了云国之后,她也被母妃限制了出行,不能出门,宫里又没有同龄可以说话的人,她也只能在林雅进宫的时候和她说说话。
林雅是个会说话的,她这个年纪最爱听这些好话,和林雅相处了几回,对她的观感倒也不错,可对于她而言,林雅的存在不过是用来给她解闷的,这样扯着她袖子拉她出来实在是没有丝毫规矩。
想到这。
萧无珑看着林雅的目光又沉了些,心里对她的厌弃也多了几分,到底是养在外头的,没有半点规矩。
察觉到萧无珑眼中残留的嫌弃,林雅的脸上倒也没显露什么,小心翼翼得同人致了一声歉,而后是压低了嗓音同人说道:“妾有话要同您说,只是这事太过骇人,妾怕里头人多眼杂,这才,这才……”
或许是林雅的话让萧无珑存了些好奇,她眨了眨眼,一时倒也顾不得旁的,张口问道:“什么事?”
耳听着这话。
林雅却又有些犹豫了,她是又看了一眼四周,眼见的确无人,这才朝萧无珑又靠近了些,附在人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先前妾遇见一个宫人,她,她说咱们那位齐王殿下并非陛下亲生的。”
她声音压得轻,也只够萧无珑听得到。
可萧无珑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压不住心中的震惊,拔高了声,说道:“你说什么?”
看向林雅的目光有些呆滞,眼中也是一片迷茫的模样,二哥不是父皇亲生的,这,这怎么可能?二哥虽然同他们不爱来往,性子又孤僻了些,也不得父皇的宠爱,可他怎么可能不是父皇亲生的?
眼见萧无珑这幅模样。
林雅便又低了头,继续低声说道:“妾也不敢相信,可那个宫人说得信誓旦旦,她说当年齐王出生的时候,她也在,后来齐王出生后,宫里死了不少宫人,她因为平日少言寡语又都是在厨房帮忙,倒是没有人发现她,这才留下了一条命。”
二十多年前。
宫里莫名死了不少宫人,这桩事,萧无珑倒也听身边的宫人说起过。
听说那是父皇登基之后头一次赐死了这么多人,没有缘由,底下的宫人明面上不敢说,可私下却还是议论纷纷。
如果这样说来,那有些事倒是也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二哥如此出色,可父皇却从来不曾对他展露过笑颜,甚至在他成年后就把人打发到了边陲,这么多年也不管不问。
心下乱糟糟的,萧无珑原本就算不得聪明,此时更是连个思绪都理不清,她沉着一张脸在原地踱着步,好一会才沉声说道:“那个宫人不能留。”这事要是被旁人知道一定会引起轰动的,错乱天家血脉,只怕二哥连命都保不住。
她不能让他死。
林雅耳听着这话,微微垂下的那张脸闪过一丝厌弃。
这还真是个蠢货,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容易把控,要是此时换了萧无琼或者萧无珏,她也就没这么容易了。想到这,她便又压了压心下的思绪,继续同萧无珑说道:“您千万别这么做,如今储君之争,王爷最大的对手就是齐王,要是齐王身世被揭发,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有机会竞争。”
“您这会跑过去杀了那个宫人,若是让王爷和德妃娘娘知道,日后必定是要责怪您的。”
这话说完,眼见萧无珑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和害怕,林雅缓了缓语气,便又同人说道:“您也别担心齐王的生命会受到威胁,陛下一看就是知情的,这么多年他都没对齐王下手,纵然此时被揭发也不过是贬为庶民。”
边说边看着萧无珑的脸,跟着一句:“我知道我那个姐姐是个什么性子,到那个时候,她必定不可能同齐王受苦——”
耳听着这话。
萧无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林雅说得对,父皇早就知道二哥的身份了,当年他没杀了二哥,如今自然也不可能,顶多也只是把他贬为庶民,而没了权势的二哥,王七娘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陪他共苦?到那个时候……
她的心下突然一动。
袖下的手紧握着,没有人知道她对二哥有着超乎亲人的情谊。
宫里就她和阿姐两个公主,她又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格外得几个兄长的宠爱,无论她要什么都会有人给她送过来,可二哥不同,他从来不会理会她,甚至就连走在路上,都不会看她。
小的时候,她也讨厌过二哥,总觉得他冷冰冰得不好相处。
可有一回。
那还是个酷暑,她和宫人捉迷藏的时候走得偏了些,原是想寻个地方乘凉,就看到二哥裸着上身在树下练剑,遒劲有力的胳膊、起伏不止的胸膛,还有那宽肩窄腰,在日光的照射下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每一处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长安城里的贵公子大多温润,那是她生平头一次察觉到与其他男人截然不同的美,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让她沉迷其中。
那个时候她红着脸离开,夜里就做了梦。
这桩事,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只是自此之后,目光就总是忍不住朝人看去。
原本以为当年二哥离开长安,离得远了,她也不会胡思乱想了,没想到等到二哥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势却更加令她沉迷了。
所以她才会这样嫉妒王七娘,嫉妒她可以日夜和他相处。
可如今——
二哥不是二哥,如若日后王七娘离开他,那么她是不是有法子和他在一起?她不会嫌弃他是庶人的身份。
想到这。
萧无珑原本就跳动不已的心更是跳得飞快,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暂且压下心中的思绪,看着林雅问道:“那个宫人呢?”
林雅在看到萧无珑的脸色几经变化便知道她已经想清楚了,如今听得这句,唇角微微勾起,而后又隐了下去,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柔声与人说道:“我带您去。”
……
两日后。
夜色沉沉,王珺和萧无珩刚打算就寝,外头就传来连枝的声音:“王爷,王妃,韩学士来了。”
朝中韩姓官员不少,可韩学士却只有一个。
“韩进,他怎么来了?”王珺有些诧异得朝萧无珩看去。
萧无珑也跟着拧了下眉尖,他也不知道韩进为何而来,不过看向王珺的目光,他还是握了下她的手,同人笑说道:“许是有什么事,我出去看看。”
耳听着这话。
王珺自然也没说什么。
不过她也睡不着,索性等萧无珩走后便亲自去煮了一壶茶,朝书房走去,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头韩进正跟萧无珩说道:“我近日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的……”话刚说到这,眼看着从外头进来的王珺,他便停了声。
“我想你们得说一会,就煮了壶茶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