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武安侯府,顾景渊这才道:“你去吧,我在马车里等你。”
阿黎乖巧地点头。
陆怜怜一早就盼着她来了,瞧到她,便飞快朝她奔了过来,她拉住阿黎的手道:“爹爹下了朝,便去书房啦,你一会儿直接去找他就行。”
“舅母呢?”
“娘最近也整日不在家,家里不是快办喜事了吗?因为之前没操办过,她最近手忙脚乱的,又去鲁国公夫人那儿取经去了。”
方氏与鲁国夫人也是自小相识的,感情很深,阿黎成亲时,鲁国公夫人还备了一份大礼。
见舅母不在,阿黎头一次松口气,只见舅舅肯定能节省不少时间。她哪知道陆怜怜是刻意没告诉方氏她今日要来的事,她要是说了,方氏肯定不会出门。
她不在才好呢,等爹爹同意了,娘再想反驳也已经晚了,她总归是要给爹爹几分面子的。陆怜怜心中的小算盘打得霹雳啪嗒得响。
她陪阿黎一起走到爹爹的住处,眨眼道:“表妹,我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我怕我万一去了,爹爹拿书抽我,我要出门躲一天才行,他肯定不会同你生气的,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拜托拜托,等你大功告成,我请你去醉香阁大吃一顿。”
说完,她撒腿就跑了,阿黎被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弄得也有些紧张,想到太子还等着他,阿黎才一咬牙走了过来。
不仅陆怜怜觉得陆耀远最疼阿黎,整个武安侯府的人都这么觉得,哪怕在沈曦跟前,他们也从未见过他刻意放低语调的模样,在阿黎面前,他却会下意识敛起身上的冷意。
这其实跟阿黎的性格有关。
阿黎胆子小,小时候一两个月才来武安侯府一次,见到面容冷峻的舅舅下意识有些怕,与他说话时,声音也小得很,还不敢靠他太近,陆耀远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就跟方氏吐了一下苦水,方氏又是好笑,又是嫌弃,说他整日冷着一张脸,谁敢同他亲近,他这才对阿黎格外与众不同。
其实陆令辰也一样,知道表妹怕人冷着脸,他会下意识对她好一些,面对她时,也格外耐心,唯恐小姑娘觉得大家不喜欢她。
阿黎出生没多久,母亲便去世了,爹爹虽然关心他,却时常不在家,她在懵懵懂懂的年龄,便已经察觉出了二夫人和老夫人不喜欢她,哪怕沈曦再关心她,她也有些敏感,但凡有人冷着脸时,她就会有些不安。
她的环境造就了她的性格,小时候的她本该无忧无虑,却偏偏懂事得很,人也有些内向,方氏等人都很心疼她,不知不觉对她就格外疼宠了几分,对其他孩子也不是不心疼,只是表达方式有些不一样。
阿黎进来后,便对侍卫道:“舅舅还在书房里吗?”
见阿黎来了,护卫连请了安。
“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陆耀远正在审阅眼前的宗卷,听到阿黎温声细语的声音,他便站了起来,不等侍卫进来,他就走了出来,打开了书房的门,“阿黎来了?快进来。”
说完,才意识到她已经成了太子妃,陆耀远正在行礼时,阿黎却拉住了他的手,“舅舅,你不要这样。”
小姑娘神情难得有些严肃,陆耀远冷峻的脸上蔓延上一抹笑,“好,都听阿黎的。今日怎么舍得来找舅舅了?可是有事?”
阿黎脸上一红,她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望着舅舅冷硬的侧脸以及温和的眼神,阿黎竟然有些说不出口,其实舅舅跟舅母如此操心表姐的亲事,她却帮着表姐求情,怎么想都会让他们为难。
阿黎又有些动摇了。
瞧出她的为难,陆耀远的神情却愈发严肃了几分,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不苟言笑又沉默寡言,陆令辰的性子就随了他,“跟舅舅有什么不能说的?”
瞧出小姑娘有事求他,陆耀远心中莫名有些高兴,连沈曦瞧上什么宝贝了,若是难以得手都会与他说,偏偏阿黎,从小到大一个要求都没提过,见她临到跟前了,却又迟疑了,陆耀远这才有些生气,觉得阿黎拿他当外人。
阿黎被他突然板起的脸吓得心脏微微缩了一下,连忙道:“舅舅,你不要生气。”
“不想让舅舅生气,就如实道。”
阿黎只好乖乖说了,“表姐不想这么早出嫁,听说舅舅要赶在前半年为她定下亲事,她很害怕。”
“她会怕才怪!这丫头被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跑去找你求情!真是岂有此理!”
见舅舅果然有收拾表姐的念头,阿黎吓得小脸都白了,显然还记得有一次表姐闯了祸,他一怒之下拍碎桌子的事。
瞧出阿黎的害怕,陆耀远才硬是收起身上的怒火,温和道:“舅舅说笑呢,并不生气,阿黎,你老实说,她是不是找你求情了?你应下了?”
阿黎怕他生气,有些不敢点头。
小姑娘安静的侧脸乖得不行,陆耀远一颗老父亲的心软成一团,想到阿黎从未求过他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他却吓到了她,心中便满是懊恼。
他温声道:“你能来找舅舅,舅舅再高兴不过,她不就想晚点成亲么,舅舅同意了。”
阿黎有些不敢相信,飞快瞄了他一眼。
陆耀远笑了笑,“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人?既然说了同意就不会反悔。”
怕那丫头这辈子都不想出嫁,才来求阿黎,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试探道:“她说了想什么时候出嫁没?没说一辈子不嫁吧?”
阿黎飞快摇头,如实道:“表姐说哪怕能晚两个月都是好的,就希望舅舅能给她推迟一段时间。”
陆耀远大大松口气,只是两个月而已,他都做好了起码两年的心理准备,心底顿时一点负担都没了。
阿黎直到走出书房,都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舅舅真的这么容易就同意了,她还以为需要多求求情呢,结果什么都没说呢,舅舅就点头了,节省不少时间。
阿黎派丫鬟给表姐留了个口信,便直接出了府,马车上顾景渊正在看书,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有些诧异,“已经好了?”
阿黎点头,神情也有些轻松。
她心情好时,眉眼会下意识弯一下,瞧着可爱得很,顾景渊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这么高兴?”
阿黎如实道:“我也以为没这么快,没想到舅舅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所以我就提前出来了。”
顾景渊这才知道她去找舅舅求情去了,他神情有些严肃,眉头也蹙了一下,“什么事?我不能办吗?怎么求到了舅舅身上?”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爽,阿黎连忙解释道:“是表姐不想太早定亲,才托我向舅舅求情。”
顾景渊神情微微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才放下手中的书,淡定地嗯了一声。
瞧出他有些不自在,阿黎没忍住,眼底露出一抹笑,顾景渊瞧到后,拿起手敲了一下她的头,“无法无天了?”
阿黎这才收起笑,小声问道:“殿下,我们去哪里呀?”
顾景渊道:“去齐国公府。”
阿黎微微一怔,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顾景渊道:“是外祖母的生辰,她在世时很疼我,你同我一起去拜祭她一下。”
阿黎下意识反问道:“先国公夫人的寿辰不是下个月初八吗?”
嫁给他之前,阿黎特意记了一下他亲近之人的事,怕自己会忘,阿黎还写在了一个小册子上,每个月月初,她会特意浏览一下本月有什么重要的事,齐国公夫人在世时,同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还上过战场,杀了不少敌人,阿黎还记得她的事。
见她连这个都记得,顾景渊的神情又温和了些,却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还国公夫人?都出嫁多久了,还不改口?”
阿黎脸颊微热,心中也有些愧疚,“殿下,我不知道今日才是外祖母的生辰,如果知道……”
“不怪你,外祖母真正的生辰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
顾景渊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阿黎也没有追问,瞧他神情有些淡,显然想起了不好的事,阿黎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认真道:“殿下,过去的都过去了,离去的人虽然不会再回来,可是以后的路还很长,不管遇到多少事,你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顾景渊微微一怔,对上小姑娘澄清又坚定的目光时,眼底溢出一抹笑,直接将这句话理解成了她会一直陪着他,他伸手刮了一下她挺直的鼻梁,低低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就到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的府邸占地面积同样很大,是先皇赐下的,朱红色的大门前各站着一个护卫,门前的石狮子都比旁处威严了几分。瞧到太子的马车,小厮连忙将两人迎了进去。
府内同样别有洞天,布局很是精巧,每一步都能瞧出世家的底蕴,却又不过分的奢华。
阿黎随着太子走了进去,越走进这个府邸,阿黎发现太子的神情越是淡漠,她心中也莫名有些紧张,想的也忍不住有些多。难道之前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
第89章 古怪的人!
阿黎之前听说太子与两个舅舅关系很是一般,逢年过节,除了拜访一下老爷子,跟旁人根本没有过多的接触,阿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见太子心情一般,她莫名有些不安,走神的功夫太子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见她没有跟上来,顾景渊眉心微蹙,等了她一下,阿黎连忙追了上来。
顾景渊:“累了?”
阿黎摇头,想了想,抓住了他的衣袖,不管他是不是与亲人关系不好,她都不希望他太难过。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抓他,顾景渊心中软成一团,忍不住朝她看了过去,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低垂着,侧脸却格外柔和。
听到太子到了,唐氏连忙迎了出来。
她是顾景渊的大舅母,夫君继任齐国公后,就被封为了国公夫人。
瞧到她走了过来,阿黎才连忙松开拉住他衣袖的手,她随着顾景渊一同喊了声舅母,本以为太子心情不好是不想见到他们,谁料,太子对唐氏竟然格外敬重。
唐氏对太子同样一副很关心的模样,对她也极为温和,朝她看过来时,语气都比平日和蔼了几分,道:“这就是太子妃吧?你们成亲时,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没机会多说话,今日既然来了,一定要留下吃午饭才行。”
阿黎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见他点了头,才笑道:“留下可以,舅母是长辈,唤我阿黎就行。”
阿黎毕竟是正妃,若无意外,日后是要被封为皇后的,唐氏道:“规矩不可废。”
顾景渊也道:“都是一家人,舅母何必见外。”
唐氏笑着应了下来,“行吧,那就喊阿黎。”
说完,她亲热地拉住了阿黎的手,“真是个漂亮的小丫头,若是娘还在世,肯定喜欢得不得了,外面风大,快随我进去吧。”
阿黎腼腆一笑,乖巧地跟了进去。
唐氏扭头对顾景渊道:“你姨母刚刚也到了,你大表哥也将他媳妇带了过来,他成亲的日子比你早了两日,新媳妇同样是第二次进府,说不得阿黎还认识呢。”
顾景渊只有一个姨母,嫁给了上任林阁老的嫡长子,膝下一子一女,长子林一州刚刚成亲,娶的是林丹慕的表妹梁妙卿。
阿黎笑着回道:“认得,我小时候还见过她一次。”
唐氏笑道:“那丫头性子温和,同样是个好相处的,你与她肯定能说到一起去,一会儿,你们几个可以一同去祭拜你们的外祖母。”
刚走几步,见又听到丫鬟来通报,说是秦夫人过来了,秦夫人是唐氏的手帕交,年长于唐氏几岁。唐氏理应出去迎接她,顾景渊主动道:“舅母该忙忙,我跟阿黎先去见一下外祖父。”
唐氏点了点头,将丫鬟留了下来,特意为两人带路,就算丫鬟不带路,太子也记得路,不过为了让舅母安心些,他并未拒绝。
皇后离去没多久,老夫人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悲痛欲绝之下也去了,除了太后,这么多妇人里,唐氏是待太子最真心的一个,旁的妇人,包括他姨母在内,对他虽然再热情不过,笑容之下都带着算计,唐氏的真心对顾景渊来说,便格外的弥足珍贵。
他带着阿黎朝老爷子那儿走了去。
三人刚走到院子里,几个年轻人就迎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两个男子皆是唐氏所出,老大温泽清成熟稳重,老二温泽宇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瞧到太子,笑道:“我跟大哥刚带着姑姑和大表哥见了祖父,一出来就听丫鬟说你们到了,正要出去接你。”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了阿黎身上。
阿黎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锦裙,她眉目如画,鼻梁挺直,一双眼眸盈盈似秋水,瞧着犹如雨后的荷花,说不出的清丽脱俗。
他微微一怔,笑道:“难怪表哥将皇嫂藏得如此严实,让我们见一下都不行,原来皇嫂淡妆的模样比盛装时还要漂亮。”
话音刚落就被大哥狠狠抽了一下脑袋,哪有夸嫂子夸相貌好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里跑来的登徒子!
温泽宇捂住脑袋,蹦出老远,正想委屈地叫冤时,余光却瞥到了太子表哥淡漠的目光,他心中咯噔了一下,顿时变得比什么都乖。
温泽清道:“整日胡说八道,像十六岁的人吗?还不快向皇嫂赔不是!”
顾景渊淡淡道:“表弟年龄小,不懂轻重,情有可原。”
都十六岁了,还年龄小,温泽清听着都替老二羞得慌。偏偏老二还郑重点头。见大哥又想抽他,他连忙逃开了,飞快向阿黎道了歉,还不忘问顾景渊,“表哥,你这次来,带小六没?我都半年没见过他了,他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