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开店后一切顺利,乐村是当地的人气餐厅,闭门半月顾客甚是想念,一朝恢复营业,生意十分火爆。顾翼聪明伶俐,接待客人忙而不乱,孟想手脚利索,出菜效率高,几天下来更是熟能生巧,把个夫妻店张罗得有模有样。
周末他们迎来一位远客——徐灿从大阪上京实习了。
这天孟想顾翼在下午两点结束营业,开车去车站接他回家安顿,因事先征得了莉莉同意,有现成的客房给他住,实习单位也是他自己联系好的,别的不用多操心。晚上小两口请他去大江先生的店里吃寿司,顺便联络感情。
徐灿和孟想原是认识的,也听熊胖细说过他和顾翼的事,初次见面并不陌生。顾翼也从孟想那里粗略了解过徐灿的为人,见面后觉得这苏州小哥温柔文静,举止稍显腼腆,但性情言谈都憨厚可亲,和熊胖的滑头狡诈正好相反,不说鲜花插牛粪,也是百灵鸟配黒老鸹,明白人瞧着有点可惜。
三人点了烧酒,在欢快的氛围中孟想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舌头渐渐不听使唤,口音里的川味更浓了。顾翼跟他处久了,已习惯川普,可眼下听他走调越来越严重,便抓住他拿酒瓶的手腕挤兑:“别喝了,人家徐灿都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想让我们专门给你找个翻译吗?”
徐灿笑道:“没关系,孟想不想说普通话,直接说成都话也行,我经常听熊凯用成都话跟父母和老乡通电话,早就没有听力障碍了。而且还觉得成都话听起来特别可爱呢,像演小品一样。”
顾翼打趣:“你是说很搞笑吧,哈哈哈,我也觉得他们成都人说话自带喜感,女孩子说还蛮可爱,男的一开口就显得特别鸡婆。”
徐灿怕孟想不悦,连忙纠正:“也不能说鸡婆啦,就是很温柔细腻,比典型的北方男人有耐心,又不像典型的南方男人那么小气,总之很招人喜欢。”
顾翼笑落筷子:“你太会推销成都男人了,以后专门为他们开个婚介所吧,一定不愁业务。”
孟想酒兴正高,被徐灿恭维得忘形,脱口夸扬:“徐灿就是好啊,又温柔又懂事,难怪熊凯那么喜欢你,比起林畅,你就是个小天使。”
他没事乱开腔,使气氛急转直下,餐桌上的笑声霎时间蒸发得干干净净,徐灿警惕地望着他,犹如发现天敌的小白兔。
“那个……林畅是谁啊?”
孟想像皇帝出巡遭遇刺客,顿有天下大乱之虞,祸事面前他急中生智地朝后一仰,假装没坐稳摔落椅下,借机匍匐拖延时间。顾翼扶他起来,明令禁止他再碰酒杯,孟想见徐灿仍朝自己瞪着无邪的大眼睛,情知躲不过去,只好以谎言挡驾。
“哦,那个,就是我们以前一个高中同学,原本跟我们关系不错,后来好久没联系了。”
他不习惯撒谎,慌张下又去摸酒杯,顾翼照他手背使劲抽一记,递了杯玄麦茶给他,却没对他的伪劣说辞做出任何反应。
徐灿笑道:“看你这么紧张,怕不是熊凯以前的交往对象吧?”
玩笑的棉花裹着试探的针,孟想反射性回避:“不是,其实……唉~其实只是熊胖单相思,人家对他根本没那意思。”
知道完全否认会适得其反,他改用避重逐轻策略,好在徐灿心思单纯,就这么被他糊弄过去。孟想手心冒汗,酒也吓醒了,庆幸补漏及时,否则自己就成了卖友小人,今后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然而他只知徐灿天真烂漫,忘记身边还有只心眼多多的小狐狸,是夜顾翼在被窝里升堂审案,软硬兼施地逼他招供。孟想原以义气为重,怎奈笨口拙舌挡不住老婆机巧贵速地套话,破绽越露越多,最后只得如实招供。听说熊胖除徐灿外还别有外室,顾翼怒道:“这人还真是个花心大萝卜啊,我最讨厌这种自命风流,妄图左拥右抱的家伙了,简直是文章翻版嘛,这种人不绝交,是要留着过年吗?”
孟想不敢跟他提这件事,既是为朋友遮丑也是怕给自己添乱,支吾道:“他是做得不对,可我看他对徐灿林畅都挺真心的,可能真是迫不得已……”
顾翼冷笑:“真心?我看他只是满足个人贪欲,真心埋在地下还没发芽呢。”
“嘿嘿~”
“嘿个头呀,包庇人渣,还为他辩护,你该不会跟他是一路人吧?”
孟想爬起来大呼冤枉:“我怎么会跟他是一路人呢,为这事我不知和他吵过多少回,绝交都翻来覆去闹过好几次了,可是没办法,他这点习气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打死改不掉,就跟歪脖子树一样没法矫正。换成其他人我肯定不理了,可他毕竟是我十几年的好朋友,在我困难时帮过我很多忙,我不能不记恩啊。他在爱情问题上犯了错误,但在友情方面没有对不起我,站在朋友的立场看,我只能劝导他。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人处世应该宽以待人,要是因为他劈腿就跟他断绝朋友关系,未免太偏激了。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对我产生误解,以为我是故意替他隐瞒,协助他欺骗别人,那对我来说可是不白之冤啊,如果你为此逼我跟他绝交,我就更是狗钻篱笆,两头受夹了。”
顾翼顺手拧他一下:“行了行了,罗里吧嗦,说穿了还不是在为自己找理由,我不是控制欲强的人,不干涉你交友,你舍不得你的好哥们愿意帮他捡烂摊子我也不拦着,但是等将来出了事,你被连累得左右不是人的时候,我非但不会帮你,还要站在一旁尽情看笑话,看你们这对狐朋狗友怎么收场。”
他说完翻身睡觉,将棉被裹得紧紧的,孟想想掀开一条缝也不能,无奈之下另外找了床被子,谁知刚睡下顾翼就使劲朝他这边挤,让一分,他就进一分,没几下便将他挤落床下。孟想知道他存心整人,气得一蹦而起,凶巴巴吼叫:“想挑事吗?惯得你脾气了!”
顾翼左手支头冷艳微笑:“你不是刚说为人处世应该宽以待人吗?这点气量都没有啊?我今晚就想睡个滚筒觉,你嫌挤上我脚底下睡去。”
孟想被他呛得做不得声,他现在爱他疼他,也就有些让他怕他,一式一样贯彻了成都男人的耙耳朵主义,真个抱着棉被蜷到床角。可是顾翼安心得寸进尺,竟变本加厉地将右脚丫按到他脸上,脚趾直接往他嘴里送。孟想火冒三丈,抓住他的脚狂挠脚心,痒得他乱踢乱笑,再顺势从被窝底下钻进去牢牢压住,咬着牙笑骂:“小浪蹄子,叫你不老实。”
顾翼刻薄顶嘴:“我就不老实怎么了?天气很快热起来了,我正寻思给你做顶绿帽子遮遮荫呢,反正你觉得劈腿很正常,那就别搞双标,自个儿也来尝尝当冤大头的滋味。”
他的尖牙利爪好像天生是为孟想准备的,叫他又爱又恨哭笑不得,捏着他的脸蛋说:“你当真是个难缠的主儿啊,要是女的,肯定是个逼男人喝洗脚水的泼妇。”
顾翼被他的脑洞逗笑:“泼妇怎么了,你还指望我逆来顺受三从四德啊?这念头你只能做梦时想一想,还要小心别说梦话叫我听见,不然~哼哼~”
“不然怎样?难不成你还想谋杀亲夫?”
“呵呵,杀了多可惜,去商店随便买根按、摩、棒也得几千上万呢,您说是不是?”
顾翼妖里妖气打拉结合,孟想被挑逗得浑身燥热,忍不住要做法降妖,扯开睡裤掏出硬邦邦的玩意儿在他肚皮上敲打两下。
“按、摩、棒?老子这可是金箍棒,看不捅得你这只狐狸精哭爹叫娘!”
第46章 教学
有跟山根亮平的协议在, 他们每周仍会去他的画室当模特, 这天顾翼要和父亲去区役所办事,忙完再上画室与孟想会合。孟想看表花眼, 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画室,山根亮太还没到, 管理员请他在一楼会客厅喝茶休息。孟想枯坐无聊,心想来过这里许多次, 尚未好好参观,此时无人,何不四处逛逛,兴许还能观赏到山根亮平未面世的作品。
他趁管理员离开,悄悄溜到二楼,这一层不像底楼完全开放, 有几个封闭的房间他一直没进去过,八成就是存放画作的仓库。他来到走廊最尽头的一道门, 试着拧开门把, 明亮的光线自门缝里泼盆而出,门后的房间宽敞凌乱,遍地散落白底黑线的草稿纸,墙边层层叠叠堆放着未完成的画作, 孟想晃眼一看,画面上都是两个赤、裸纠缠的男人,赫然就是他和顾翼做、爱的场景,看来都是山根亮太废弃的“绯の四季”的半成品。
仔细观看, 每幅画都以顾翼为中心,对他的面部和肢体乃至隐秘部位都做了细腻描绘,纤毫毕显地表现出每一个微妙情绪,美得动人心魄。反观孟想自己,基本是背面和侧影,身体肌肉虽也画得细致生动,但是绝不喧宾夺主,只做为背景的一部分对画卷的主角起衬托作用,让观众的视觉焦点始终围绕在画中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年身上。
大师就是大师,画得硬是好,我就想不出这样子的构图,这个形体展示和面部表现也牛逼到家了,还有色调协调和光影关系,以前我在美院的教授担怕都没得这个水平哦,所以说当画家全靠天赋,喊我苦练几十年都画不到这个境界。
孟想佩服得五体投地,挨着观摩那些废稿,心折首肯流连忘返。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沙沙声突然从房间另一角跃出,在他耳膜上刻出一道战栗的划痕。
房间里居然一直有人,就藏在角落的巨大画架后,不,对方并非有意躲藏,他原本就静静坐在那里,是孟想粗心没瞧见,反被他突然兴起的动作吓个半死。学画多年,他很快分辨出那是用炭笔在画布上打底稿的声音,但山根亮太未至,是谁在这里作画呢?想到自己冒昧闯入,便硬着头皮走过去,正欲开口道歉,惊见坐在画架后的人竟是山根亮太的弱智学生小早川律。
此时的小早川再不是挤眉弄眼的痴傻嘴脸,他表情专注,两眼放光,洋溢着异乎寻常的精悍神采,对着画布运笔如飞。孟想悄悄绕到他身后,朝着画面定睛一看,上面的图像仿佛一张冰冷的网套住他的魂魄,令他骨寒毛竖。
小早川正在创作的草稿与房间里的其他画稿一样也是‘绯の四季’系列,看那笔法和构图风格极为相似,以专业人士的眼光鉴别,这些画作很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莫非“绯の四季”都是小早川画的?他是山根亮太的枪手?!
这一猜测彻底摘了孟想的胆儿,他一步步小心后退,缩到门边飞快闪出去,谨慎地关好房门,飞跑下楼,又不敢畏罪潜逃,缩回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将恐将惧地想:“这二年生代笔的事情多,名画家名作家养几个枪手不稀奇,小早川是个傻儿,又是山根一手带大的学生,利用起来保险得很。仔细一想,山根已经有十年没出新作品了,这阵突然大费周章地搞出一个‘绯の四季’,投入还这么巨大,美其名曰要给自己弄个收山之作,会不会是因为前几年评论界说他画功下降江郎才尽,他才削尖脑壳要推陈出新,以基佬性、爱为主题设计作品,但自己又确实老得画不动了,只有让自己的学生代笔,所有这一切都为了一个目的——保住他在画坛的大师地位。”
孟想get到柯南推理真相的智商,却没有柯南揭发真相的勇气,找枪手代笔是严重的欺世盗名行为,一经公开即会身败名裂,相应的为了保密,当事人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要是被山根亮太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那绝对是蛤、蟆跳进蟒蛇嘴,要命的干活。
一想到自己如今重责在肩,又与爱人过着蜜里调油的幸福生活,孟想实在没兴趣也没胆量当正义大侠去干那刀尖起舞的差事,镇定下来后决定努力忘记此事,早日结束与山根的合作,脱离这场是非。
他担着渊沉的压力,如同扛着司母戊大方鼎,工作期间发挥不力,这点顾翼也没法包庇,山根亮太很不满意,结束后单独找他训话。
“孟君,我们已合作十多次了,这期间你表现时好时坏,明显经验不足,虽然翼君和你气场很合,气氛上还能及格,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提升技术和技巧,给我提供更多灵感,所以请你私底下多和翼君练习,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专门指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