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祁夜猛然摇头,喃喃自语间,一把抓住了冷炎的肩膀,冷炎和他一样,站在院子里淋着雨,浑身湿透了,看他有了反映,忙道:“王?你的伤口,要重新……”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祁夜慌乱的打断了,“去找……找,快去找……不论在哪,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找回来!”
冷炎一愣,从来没有看到过祁夜这样慌乱的模样,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具空壳坚持着了,那样的慌乱,没有任何的冷静可言,那一双眼睛,是寂静的绝望,漆黑得仿佛怎么也看不到光明了一般。
“去找!去找!”祁夜重复了好几次,冷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道:“属下这便去,一定将小姐安全的带回来!”
说罢,飞快的出了门,好在军队在整顿,可以随意的调遣一部分……人是昨夜失踪的,南陵京都不是很大,城门也就那么几个,今晨才开放的城门,人哪怕出城了,恐怕也走不远……
冷炎有信心,一定能找到,不论她去了哪!都一定会找回来,只因为祁夜那仿佛失去了一切,天塌地陷的恐惧,是他第一次看到。
冷炎知道,对于祁夜来说,戚默的含义究竟有多重,冷炎看着祁夜对她的改变,对她的一切忍让和迁就,她对于祁夜来说……重要到了冷炎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为了祁夜,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一定!
*
南陵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细雨,冷冷的下了一早晨,早上出门的人少了,天亮了不久,街道上没有几个人,两三个人打着伞都是匆匆而过。
然后奇怪的看了一眼大街上那瘦小单薄,狼狈却又凄惨的身影。
没有人多管闲事,撑着伞急匆匆的远远的便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只留下戚默一个人,光着脚丫,怀里还抱着那块砚台,仿佛那是她的生命一般,死死的抱着。
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香肩和手臂,还有单薄的衣衫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湿淋淋的贴着她的前胸和后背,她死死的将双臂抱成团,抱着那砚台,也将自己紧紧的包裹在了一起。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脸,她的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有水不停的滑落,却也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是戚默知道……她在落泪,她一定是在落泪的,虽然她已经麻木了,仿佛灵魂都被掏空了,但是她还是知道,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否则……这雨,为何一直都不停?
戚默一步步的沿着街道就这样走着,白皙的脚丫被雨水清洗,越发的苍白了,能清晰的看到脚掌上那些露在皮下的青色血管和经络,她浑身都是素白的,那种素白在这灰蒙蒙的世界里,也显得灰白了,就如同她的脸色一样,在黑色的发丝下,只能看到一片死寂的灰白。
那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低垂着,没有光亮,也没有希望,像是一个木偶一般,只是一个行尸走肉……她这样狼狈的走在街上,街上的行人哪里敢多管闲事。
只是多留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已……
可是戚默什么也感受不到,她只是走着,漫无目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该干什么,只是觉得必须离开……必须走,远离这里,远离祁夜,远离恶魔,也远离自己的噩梦。
虽然噩梦是一辈子烙印在心里的,如今也叫她这颗冰冷的心都痛得麻木了,可是脑海里还是昨夜里祁夜对她那些疯狂的举动,身上明明已经冰冷得没有知觉了,却还是觉得……会有祁夜的手抚摸过她身体时的感觉。
分不清楚,是昨夜……还是无数个日日夜夜。
记忆的潮水来势汹汹,将戚默淹没,以前她有云笙,哪怕在黑暗,她也知道她的身边有光明,哪怕再冰冷,她也明白……她的世界还有一缕阳光。
能温暖自己的的阳光。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黑暗和冰冷,什么都没有了。
戚默猛然绊倒,因为脚已经冰冷得没有了知觉,路上一个小小的坎坷,竟就让她狼狈的绊倒,摔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连痛……对她来说都麻木了,她没有爬起来,只是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砚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不知道该如何,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阴霾的天,还有不住落下来的让她更冰冷的雨水,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颜色也看不到,仿佛只有她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究竟该怎么办?该如何?该去哪?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去往白帝城的路封死了,因为祁夜打破了她唯一一条能去白帝城的路,那能坚持着她活下来的桥梁断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能去白帝城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云笙没有了,不在了……她早就不该活着了,只是因为他曾经希望她活下去,他用最后一丝生命告诉她,要她活下去,所以她才活着的,只是因为这样,她才活着的。
可是现在,哪怕是那时云笙的话,云笙的棋盘,也无法叫戚默再次坚强起来,因为没有了云笙啊,没有了光明和温暖啊,叫她怎么在这刺骨的冰冷中,在这不见天日的黑暗里,再次坚强起来?
无法接近云笙了,无法知道云笙的秘密,无法……再看到他了,叫她什么希望都看不到了,又怎么活下去?
戚默仰着头,任由那些雨水冰冷的打在她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合着从她的脸颊滑落,世界一片灰蒙蒙的……戚默看到的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只是,轻轻的,一柄伞挡在了戚默的头顶,那伞面上怒放的梅花艳红似火,像是这雨天里,这满眼灰暗里唯一的一丝色彩,刺目的色彩。
戚默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却仿佛又不陌生,长发遮着一边的脸,长发下的容颜也看不清楚,只有冰冷的银面挡住了他的半边脸,留下的一般在长发的掩饰下,怎么也看不真切。
只是那下颚,是精致的……那唇角轻轻一抿,那角度是有些熟悉的。
“怎么在这?”这声音沙哑,并且冰冷,没有丝毫的波澜,也没有情绪,只是带着一丝稳重。
戚默一愣,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个声音来,她喃喃的开口,沙哑的的声音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在这寂静的早晨,沙哑得呢喃道:“吴……心……”
“没想到你认得我。”吴心轻轻一笑,勾起来的唇角叫戚默觉得熟悉,明明是第一次看到吴心的脸,虽然还看不真切,可是却那样的亲切……有一种,叫戚默熟悉的温暖的感觉。
让她……忍不住的想要扑在他的身上,放肆的大哭一场。
吴心轻轻的蹲下身子来,他的伞大半挡在了戚默的身上,然后他的后背大部分淋湿了,他没有介意,只是看着戚默,轻轻的勾着唇角,哪怕笑容也是冰冷的,声音也是冰冷的,但是戚默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听他道:“出什么事了?”
戚默咬唇,那种想要依靠他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明明他是冰冷的,冰冷的笑容,冰冷的表情,甚至冰冷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何,在戚默这入骨的寒冷之中,却觉得有一丝的温暖。
那种温暖是她想眷念的,一直一直想眷念的。
“吴心……”戚默喃喃的低语了一声,然后猛然一把扑进了吴心的怀里,怀里的一直一直紧紧抱着的砚台也猛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如戚默所想的那样,他纵然再冰冷,怀抱却是温暖的,她死死的抱着他的腰,将自己冰冷的身子不由分所的塞了他满怀。
吴心一愣,却没有反抗,戚默埋首在他的怀里,微微的颤抖,然后雨越发的大了……
“我带你避避雨吧,会惹上风寒的。”吴心似乎轻轻一叹,一柄伞,无法遮挡两个人的风雨,他所幸将伞也丢了,然后一把将戚默抱了起来,默默的离开。
雨越发的大了,淋在两个人的身上,不一会儿便将两个人都淋湿了,可是戚默死死的环着吴心的腰,死死的贴着他的身子,哪怕此刻他也冰冷得很,可是戚默却还是觉得有一丝的温暖。
她舍不得放开,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里,任由他带她去任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