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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清歌她今日有些不爽利,怕是不能见客,王爷还是改日吧。”
  段铭承忍着不让自己黑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花梨木的座椅扶手:“杨夫人,这是昨日清歌亲口应了的。”
  “王爷见谅,确实是清歌妹妹今日身上不好。”秦丹珠连忙说道。
  段铭承眯起眼瞳,指尖又敲了两下:“那本王正好去探病便是了。”
  国公府婆媳两个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家来了月事,本就不是病,他一男子,探望什么?探姑娘家的癸水吗?
  不得已,也只能耐着性子好声相劝:“一点点不爽利罢了,哪里值得大张旗鼓呢,歇上一歇也就好了的,王爷改日再来也是一样。”
  见靖王阴沉不语,秦丹珠说道:“清歌妹妹昨日应了王爷的时候我也是亲耳听的,绝没有拦阻的意思,只是妹妹今日确实身上不好,王爷既是对妹妹一片关心,为何不愿体谅一二?”
  卫家人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段铭承就算是心有不虞,也实在不好再做强硬要求,思及昨日分别之时那丫头确实面色不佳,也有几分担心她确实是动了气恼身上不舒服,毕竟昨日那名太医回去之后他也已经亲自问过了,郁结于心,气血瘀滞。
  也罢了,若是真的不适,自己这样强硬要见人,确实说不过去。
  也不过是再等等。
  靖王的起身告辞,让卫家婆媳二人齐齐松了口气。
  结果他却死活也没料到,这一等,竟是一连数日都没等到卫家点头。
  堂堂靖王,每天往国公府跑,所求的不过见一面说几句话罢了,又不是要直接抢婚,这一份诚意怎么说也够足了,然而卫家从上到下众口一词,不能见。
  靖王殿下脸色日渐阴沉,一身的火气只用看的也是人人皆知,卫家人心中苦笑不迭,却也没法言说,只能硬着头皮一次次的好言相劝,不知究竟的靖王既见不着佳人,又不能真的大闹国公府,心中的暴躁和气恼已经快忍不住了。
  ——他当日就不该信了那丫头的胡说八道!
  一个软绵绵的‘好’字就搪塞了他!骗他放她缩回了壳里,就再也不冒头了!
  小骗子!尽会装乖骗人!
  靖王的一肚子邪火没法冲卫家发泄,却让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个个头皮发麻,但凡这几日撞在靖王手里的案子,没半个能落了好的,每一个都是从重发落,刑讯的时候手段也愈来愈辣,官员们个个都塞了一耳朵的哭爹喊娘,除了每天必要的公事之外,全都有多远就躲多远。
  他们不好受,纪清歌也同样不好受。
  这次初癸来势汹汹,完全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
  原本想着或许是头一两日吃食上没留意,注意调理,撑过了癸水前两日就好了,结果却根本没有用。
  每天不离手的抱着汤婆子都不顶事,白日里虽然没什么精神,但看看书说说话还能分散一点注意力,最难熬的是到了夜里,疼得几乎难以入睡。
  纪清歌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知道这世上有部分女子小日子的时候是会疼痛,可……
  ……她前世的时候并没有这样过啊!
  纪清歌抱着汤婆子发呆。
  她前世的时候……初癸并没有来得这样晚。
  而是纪文雪订婚宴过后不久,就迎来了这意味着女孩儿成人的标志,为此还曾被贾秋月肆意嘲讽过——
  ——得了汉子开|苞就成人了,可见大姑娘骨子里就是个□□的。
  可今生,离纪文雪订婚宴过去都已经快一年了,她都没想起来这回事!
  为什么前世今生她的初癸时间相差了快一年之久?而且她前世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每个月小日子的时候却并不会如此疼痛。
  姑娘家的小日子,多少都要有些烦躁胀坠之类的不适感,这她前世也有,但这样疼得让人难以忍受的情况,她前世却没经历过。
  但这一份疑问,注定寻不到解答,纪清歌也没办法,一想到很有可能今后每个月都要来上这样一遭,心里就愈加烦闷,如今那太医开来的安神药到成了她离不开的东西,每日睡前也只有喝上一碗,方才能借着药力睡上一会。
  这一场几乎没有止境的腹痛让她一时半会没精力顾及其他,所以也就完全没想到——靖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未防自己忍不住带人强闯国公府,靖王殿下这几日的日程安排得也是满满当当,提笔在最后一本卷宗末尾写了结案,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夜色早已深沉。
  曹青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爷忙起来废寝忘食,眼见王爷终于回了府,刚想去接过马儿的缰绳,迎面就被问了一句——
  “有回复了么?”
  曹青噎了一瞬,他当然知道自家王爷这句话问的是什么,可憋了半晌,也只能赔着笑说道:“说还没大好。”
  曹青硬着头皮……别说是他家王爷了,连他都觉得过了。
  就算是要摆谱端架子,总也要悠着点吧?这一天天的拖着不见,难道还能是什么大病症?真要是大病,却又不见请太医,摆明了就是躲着呗。
  所以……他家王爷那一日到底是干嘛了?
  居然闹成了这样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偷偷瞥一眼王爷的脸色,曹青心里直发颤,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劝一两句,还没等开口,就见靖王殿下深吸口气转身就走。
  曹青一个字都不敢问,只在心里长叹一声——非得把人给惹毛了,有意思吗?
  帝京入夜是有宵禁的,但靖王殿下却不在此列,静谧的街道上蹄声显得分外清晰,不过片刻,暗夜之中,就有一人一骑立在了安国公府那青砖垒砌的高大围墙之外。
  脑中回忆了一下这座宅邸的布局,一息过后,墙外就没了人影,只有一匹神骏非凡的马儿百无聊赖的刨了刨蹄子。
  段铭承承认他的忍耐和退让已经彻底耗尽,她以为躲在卫家身后就能避而不见就此陌路?
  做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靖王:(无辜脸)本王就爬个墙而已
  卫家表哥们:(拎着棍子)而已两个字麻烦去掉
  第154章
  卫家高居国公之位,府邸面积也不算小,若是等闲换个人来,光是想找到具体位置都不容易,但靖王殿下执掌飞羽卫,这点困难还挡不住他。
  又有曹青曾经一次次的跑卫府给纪姑娘送东西,月澜院的大致方位也不过是心中估算一下,避过府里巡夜的护卫亲兵,没费什么力气也就到了。
  纪清歌始终都不习惯叫丫鬟睡在脚踏上贴身守夜这件事,在灵犀观中如此,在纪家也如此,如今成了卫家眼珠子一样的表姑娘,也仍是不惯,虽然她腹痛难受,也只是叫值夜的丫鬟在外间熏笼上铺盖入睡,反正若是有事要唤人,内外也不过是只隔着一道帘珑罢了。
  今日,值夜的是曼青。
  虽然曾在秦丹珠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女兵,但到底没有正经拜师习过武艺,靖王殿下悄无声息推开窗棂翻身入内的时候,曼青甚至连一丝警醒都没有。
  指尖轻轻按住曼青颈后玉枕穴,内劲稍稍一吐,曼青睡梦中的呼吸就安稳绵长了起来。
  段铭承直到迈步踏入内室的时候,心中都还憋着火气,他孟浪了一次是他的不是,这丫头竟就真想借着此事和他划清界限不成?
  然而这一肚子的气恼在他拂开床帐之后,便尽数化为了乌有。
  那安安静静窝在被子里安睡的姑娘,脸色一眼望去就是不正常的白,夜间屋内光线昏沉,仅有桌上一支红烛,为了不让烛光扰了睡眠,还用桌屏给挡了,暗沉沉的光线下,唯有睡梦中少女的面颊是细瓷一样……冷冷的白。
  段铭承顿住动作。
  竟真的是病了?
  这份疑惑来的突然,毕竟这些日子他始终在留意,除了拿他腰牌的那一次之外,卫家并没有再请过太医。
  他还以为……所谓身子不爽利不过是这姑娘不想见他的托词罢了……
  可现在心中惦念了许久的人儿明明白白的就在他眼前,一床妆花缎的锦被严严实实的裹在身上,怕冷似得一直盖到下颏,从被子的轮廓可以看出这姑娘整个身子都蜷成个虾米,纤细的双眉纵然是梦中也依然是皱在一起,那本应是柔软莹润的双唇也失了血色,紧紧的抿成一线。
  段铭承心中一沉,探手就去摸她额头。
  纪清歌乍然惊醒的时候,睁眼就是床边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
  这一瞬间,她心中觉得这只怕又是一个梦,梦到了前世趁她夜半熟睡之时想要意图不轨的焦茂才,刹那涌上心头的警惕让她来不及分辨今夕何夕,寒毛炸起的同时,身体也一瞬间做出了反应,原本蜷曲的双腿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般对准黑影的颈部踢了过去。
  一脚踢出的刹那,腰部也瞬间发力,跃起的同时便准备开口唤人。
  然而她脊背刚刚离开床榻,就被来人一把按了回去,原本蓄力踢出的那一脚也被牢牢握住了足踝。
  来人似是察觉她想要唤人的意图,将她按回床榻的同时也捂住了她的口鼻。
  对方的动作快逾闪电,纪清歌的反应也并不算慢,虽是仓促之间,却也双手闪电般扣住了那捂住口鼻的手腕脉门,发力的同时,毫不客气的一口就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实实在在毫不留情,耳中传来轻且短促的‘嘶’了一声,但按住她的手却并未吃痛缩回,纪清歌正想变招,却冷不防听到低低的笑声——
  “病着还凶成这样?”
  纪清歌蓦然怔住,全身都僵住一瞬,段铭承瞧着她睁得圆溜溜的眼瞳中满是防备和警惕,心知自己这般跟采花贼似得行止到底是有几分不妥,会吓着她也是难免,只放缓了音色,柔声道:“清歌,是我。”
  烛光透过桌屏黯淡的勾勒出床前之人的身形五官,纪清歌望住一瞬,眸中敌意终于消散,段铭承松了口气,放开她足踝的同时还不忘把她踢开的被子给重新盖好,见她仍在发呆,心中无奈:“乖,松口。”
  纪清歌这才想起自己还咬着人家手上的肉,忙不迭松了口,裹着被子往床榻里面一滚就缩在了床角,一双黑琉璃似得双瞳仍然一瞬不瞬的瞪着他。
  段铭承看得直叹气:“别怕,我……只是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很难受么?要不要紧?可有服药?”
  ……原本是气恼她一味躲着自己,可现如今亲眼见着这丫头一副苍白憔悴的模样,他到宁可她是躲着而不是病了。
  “到底哪里不舒服?”
  探手试过了她的额头——温度并不高,却摸了一手的冷汗,再瞧她连口唇都是白的,段铭承皱了眉:“怎么回事?好好怎的就病成这样?”
  纪清歌直到此时才彻底清醒了过来,不是前世,也不是做梦,更不是歹人,她长出口气,刚想起身却又被按了回去。
  “别乱动。”段铭承叹着气:“是我莽撞,你病着还惊了你。”
  正说着,掖被角的手却无意中碰到个东西,段铭承奇怪的瞧了一眼,竟是个扁圆的汤婆子,不由就皱了眉:“怎……”
  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被纪清歌红着脸一把抢过藏回了被子里,段铭承手上一空,眉头却皱得更紧。
  ……如今连端午都已经过完了,天气已经入夏,可她不仅没换成纱被,竟还要用汤婆子?
  若是发烧起了热度,会怕冷到是正常,可他刚刚试过,她体温并未有异。
  段铭承不放心的又一次捂住她的额头,仔细试了下温度——确实没有发热,那这是怎么回事?
  “清歌,你是哪里不舒服?大夫怎么说的?开的方子呢?给我看看。”
  然而任凭段铭承如何询问,纪清歌都躲在被子里不应声,最后实在被逼问不过,蚊子一样小声哼了哼:“我没生病。”
  这短短四个字听在段铭承耳中却丝毫没有说服力,光是看她这煞白煞白的脸颊和唇色,任何人都不会信她这‘没病’的说辞,段铭承有些恼怒的曲指在她额头一记轻弹,“逞强不是这样逞的,要不是我来这一趟亲眼见了你,我都不知道……”
  一句话并未说完,后半句语音便突兀的消失在口中,段铭承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之间沉了脸色,纪清歌被他突变的神色吓了一跳,本来就有些心慌,如今更慌了,惴惴的望着他。
  再开口的时候,靖王眸中已然浮出了厉色:“——卫家难道没给你求医?!”
  话音入耳,纪清歌瞪大了双瞳,连忙摇头:“不是的。”
  她的反应落在段铭承眼中,完全就是欲盖弥彰的表现,靖王殿下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怒意,缓声问道:“请的是哪位大夫?可说是什么病症?去谁家药铺抓的药?药方又在哪里?”
  纪清歌哪里答的上来,急了半天也依旧只是摇头:“我没生病。”
  然而她这明明白白透着心虚的回答怎么可能骗得过段铭承?靖王掌刑部多年,就她这一点道行都没有的欲盖弥彰,在段铭承眼里和直接坦白了答案根本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