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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段铭承心中咬牙的同时,手中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慢,既明漆黑如墨的刀身在风雨之中宛若一条游龙,劲力到处,刀气如虹,层层叠叠的刀光将他自己和纪清歌护得风雨不透。
  而与此同时,纪清歌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段铭承的出现让她重新振作了精神。到底是习武之人,随着对于手中兵刃的渐渐掌握娴熟,她这一方的防守也逐渐变得得心应手,原本有叛军畏惧段铭承手中那柄只看上一眼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墨色唐刀,转而想从较弱的一方突入。
  但随后他们就明白了小瞧对手的代价。
  纪清歌手中的雁翎刀看起来是没有那一柄漆黑狭长的唐刀来得凛然,和他们手中的别无二致,但刀光却绵如雨丝。
  雪亮的刀锋在她手中织就一层看起来柔顺绵软的屏障,竟好似不带丝毫威胁性。
  然而每一个自以为能够突破那看起来绵软无力的防御的叛军,都领教到了什么叫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相对于段铭承的出手凌厉和势不可挡,纪清歌在防守的时候却显得柔顺无害,即便是迎面有刀光袭来,她也甚少直接用兵刃去格挡,但每一个试图从她这边找到突破点的叛军都渐渐察觉,这姑娘就如同能够预判他们的出手一般,不等他们刀剑落到实处,就会发现若不收招后撤的话必定会自己撞上刀锋。
  段铭承对此也似有所觉,如果说他的招式如同电光雷霆,兵刃在纪清歌手中就是宛若潺潺流水,不过是片刻的磨合之后,一招一式就和他彻底的配合无间,仿佛润物无声一般的圆融境界。
  ……灵犀观不愧是首屈一指的道观……竟能有着如此的技艺传承。
  ……她好像说过她的武艺是……谁传授的来着?
  短暂一瞬的思绪发散之后,段铭承振作精神,眼下可不是有空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身前已经堆叠了数具横七竖八的尸身,刀锋又一次收割了一名叛军性命之后,两人终于与挟持着刘济严的那名飞羽卫汇合到了一处。
  这一名飞羽卫由于有着刘济严在手,他早在刘济严发疯一般的喊出开炮之后就封了他的哑穴,为了保险起见,还卸脱了他的下颏关节,而当刘济严没了动静之后,叛军之中并无第二个发号施令之人,虽然不是没人想过试图攻击他,但都碍于刘济严被他直接当做了挡箭牌而心有顾及,不敢真的下死手。
  纵然是敌群之中被团团包围,这名飞羽卫身边却到底算是相对安全,此刻终于和段铭承汇合到了一处,两边都是松了口气。
  段铭承一把扯过刘济严,手中的唐刀直接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厉声喝道:“住手!”
  他的这短短两个字,是蕴了内劲的一声断喝,即便是暴雨之中,也如同惊雷般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不止一人都下意识的动作一顿。
  有了第一个停手之人,后续就好办得多,虽然近处依然不乏有叛军冥顽不灵的想要再度攻上,但在纪清歌和三名飞羽卫协力之下,很快这些人就被缴了械。
  渐渐地,这一场被刘济严一语掀起的混战终于停了下来。
  围攻虽然停了,但叛军们却仍是刀兵在手,毕竟相对于这一整艘炮舰上的叛军而言,段铭承这一边的人数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心中生不起多少惧意的情况下,甚至有不少人还在眼光梭巡着试图找到薄弱环节。
  这一幕并没有出乎段铭承的意料,但即便是在预计之中,也依然足够让他动怒。
  “知不知道你们统领所犯何罪?”
  段铭承的声音让叛军们面面相觑的一瞬,然而他却不需要他们回答。
  “谋逆?”段铭承冷笑一声:“本王告诉你们他都做了什么!”
  “冉广浩吞没了西本军数十万两的军饷!”段铭承森冷的声音回荡在瓢泼般的暴雨之中。
  “你们当中可有人知道西北在何地?可有人知道西北军又是何人?他们现如今在与谁交战?!”
  “本王告诉你们——那是大夏西北边疆!关外,就是数十年来不断犯边的鬼方铁蹄!”
  “他们在西北,你们在海关,你们从军是为了什么?”段铭承怒喝道:“仅仅是为了这一份粮饷?!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过你们是大夏的兵?!”
  “你们和西北军有何不同?你们戍边,守得是国境!身后就是百姓!”
  “可你们做了什么?!西北军在无军饷无粮草的前提下苦战,死守边关,死守着身后的百姓,而你们在做什么?!”
  段铭承说到此处,一指不远处那烈焰熊熊的商船,厉声道:“你们在炮击百姓的商船!”
  叛军们面面相觑,已经有人垂下了手中的兵刃。
  “很自豪是不是?炮击本应受我大夏水师保护的商船!”
  “你们如此行径,与海盗何异?!又与那些只懂烧杀劫掠的鬼方蛮夷何异?!你们有何脸面说自己是戍边的水师官兵?!”
  段铭承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听得许多人甚至垂了头不敢再直视。
  ……是啊,虽说当兵吃饷,但只要是热血男儿,又有几个不曾在心底做过一个英雄梦?
  不是谁都是从一开始就想当一名叛军的。
  曾经面对水匪海盗的时候,这些人也曾为了被劫掠的百姓愤愤不平,也曾为了自己能为百姓护卫出一条安全航路而兴高采烈。
  甚至有的人还在赶走了水匪海盗之后收到过商人百姓的欢呼和谢礼。
  彼时的他们,是何等的自豪与荣耀。
  又是从什么时候,往来商船开始不再是他们护卫的目标?是什么时候,海盗水匪也可以大喇喇的在他们眼皮下面来去自如,而他们却连看都懒得一看?
  段铭承的目光有如刀锋,纵然是透过层层雨幕,也依然毫不留情的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刮过。
  没有一个人敢和他对视。
  “现在——有谁站出来,站到本王面前,告诉本王,你们还是不是大夏的兵?!”
  第73章
  随着这一艘炮舰叛军的纷纷归降,很快,另外一艘炮舰和六艘快船也先后打出了愿降的旗语。
  不是没有依旧想要顽抗的人,但是从众心理的驱使之下,即便心中仍旧有着别样的念头,到底也还是不敢露出。
  刘济严口不能言,虽然不是没有试图挣扎反抗,但段铭承对他丝毫不手软,直接劈晕拖入船舱锁了起来。
  而此时,那艘商船已经半截船舷都没入了海面以下。
  段铭承急令水师兵卒放下小艇救人,好在跨海商船考虑到海上情况多变的缘故,它本身配置中也有着逃生用的小船,合力援救之下,到底赶在商船彻底沉没之前将大部分船工救上了水师舰船。
  被救上来的船工们个个不知所措,一则是畏惧这些前一刻还在炮轰商船想要击沉他们的兵卒,二则则是对自身的性命和前途的迷茫惊慌。
  段铭承简短安慰了几句,接下来就是快刀斩乱麻的分派。
  他和飞羽卫们如今占据的这一条炮舰只留十余名兵卒保证行船,其余叛军,缴械之后连同商船的船工一起,尽数分散到另外舰船之上。
  终究他们连纪清歌都算上也只有五人罢了,若是同船搭乘太多叛军,到底还是并不稳妥,索性就尽数驱离。
  很快,另一艘炮舰和一共六艘的快船上就是人满为患,虽然人多,但到底并未超出船只承载能力,段铭承下令他们回转白海,而他所在的这一艘,则是乘风破浪,向着宁丰而去。
  直到全部尘埃落定,段铭承一行才有稍作喘息。
  就不提他们几个每人都是暴雨浇得湿透,就连包括欧阳在内的四名飞羽卫身上,各自都是带了伤。
  蚁多咬死象,再是武艺高强,终究他们在混战之中面对的是整整一船的叛军。
  滂沱的暴雨之中,等到他们终于可以略作休息处理伤势的时候,就连伤口都已经被雨水冲洗得发白了。
  虽然没有兑组的医者在场,但好在每一名飞羽卫随身都有必备的应急药物。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沿的他们,准备的药品到底也是不凡,外伤、内伤、解毒等等,尽数齐备,当下两两轮值,各自整理不提。
  炮舰虽是战船,但也依然有休息用的舱室,而即便是兵营之中也依然还是上位者为尊,留给将领的舱室虽说比不上岸上富家宅邸,却也还算干净整洁,段铭承带着纪清歌进了室内,把她从头到脚前前后后打量好几遍,确定了这丫头真的是全须全尾的没伤了哪,这才长长透出口气。
  ……这一场海上的危机,终归算是有惊无险的落了幕。
  纪清歌此刻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说到底,她两世都没想到过会有朝一日被卷入战场,且不说上一世的时候她至死都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即便是重活一世,修习了武艺心法,她也只是出自不愿再重蹈前世覆辙的心理,以及心底深处对于力量的渴求,才兢兢业业的习了武。
  但即便是她小师叔沐青霖,传授她的也不过是个人武者的修习技艺。
  没人教过她在战场之上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自己的乱军的时候,该如何做。
  曾经她习武的间隙,也曾问过类似问题——若是敌人数倍于自己,面对劣势该如何做?
  然而得到的回复却只是沐青霖一脸的疑惑——
  “既然对方人多,还打什么?跑就是了,怎么这也要问?”沐青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歌儿,习武莫不是把脑子都习得坏掉了?身处劣势就优先自保,懂没?你一个姑娘家,能护得自己已是足够了,难不成还想上战场?”
  结果……却一语成谶。
  她还真上了战场。
  纪清歌调整着自己的气息,长出了口气。
  虽然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但算上她也只有五个人,迎战的却是二百多名训练有素的叛军!
  即便这样小规模的海战要称一声战场还有些勉强,但对于她来说,也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
  当一个人身前身后尽数都是敌人的时候,心中的无力感很难消除。
  如果没有段铭承在她身后的话。
  幸好,有他。
  她在护住段铭承背后的同时,段铭承也竭尽全力的护住了她。
  大雨之中,她背后始终有一个坚实的倚靠,替她分去了大部分敌人的进攻的同时,也给了她继续挥动手中兵刃的勇气。
  “恩……”刚想开口,冷不防抬眼就对上了段铭承冷飕飕的目光,纪清歌下意识咽回了还没出口的话语。
  “纪姑娘——纪清歌!”段铭承确定了她真的没有受伤,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终于决定要好好教训这胆大妄为的丫头一下。
  ……也许他早就该教训了才对。
  纪清歌头皮一麻,还没来及去想为什么恩公脸色这么严肃,就听见段铭承缓缓吐出唇畔的言语:“可还记得我曾叮嘱过你什么?嗯?”
  呃?
  “我曾经千叮万嘱——不要出舱,顾好自己!”段铭承璨若星辰的眼瞳微微眯起:“你为何一再不听本王的命令?!”
  ……要糟。
  纪清歌有些傻眼,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于段铭承的脾性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他面对她的时候向来没什么天潢贵胄的架子,也习惯以‘我’自称,而一旦他开始自称‘本王’,就只说明……他生气了!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自作主张了,可……这不也……没事吗?
  “恩……王、王爷……”纪清歌无辜的眨眨眼,强笑了一声,小声道:“民女……民女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段铭承差点给气笑了,若还看不出来这姑娘只是表面听话的话,他这个王爷不做也罢!
  看起来弱不禁风乖巧可人的姑娘家,其实骨子里就是个胆大包天的!
  不论对她如何耳提面命,她当面答应得再好,转头就能当没听过一样。
  就如同她眼下这般,看起来保证得无比认真,但……段铭承心里冷哼一声……一旦再遇到事端,她肯定照样会故态复萌。
  ——勇于认错,下次还敢。
  这话说的就是她了。
  心中越想越是没好气,段铭承冷着脸逼近一步,纪清歌拧着手指向后退去的同时,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瞳已经在不由自主的悄悄张望四周,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寻找着逃离的路径。
  船上的舱室终究不比普通宅邸的厢房,虽然将领居住的船舱已经算是条件最好的,可终究还是空间狭小,段铭承身高腿长的往她和舱门之间一站,她想从他身边溜过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