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来不及了,费轩裹挟着无尽怒火的一脚已经踹出去了——
千钧一发,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桐四,健步如飞的几步跨到床边,然后隔着两米多的大床,神乎其神的一蓄力,“飞”了起来,直接顺着床的这头,“飞”到了床的那头,整个人不偏不倚的笼罩在费蓝蓝的身上,落床上的时候,竟然还没压到被子底下的人。
但是很不幸,很快三个人,包括闷在被子里紧急情况下只来得及露出上半张脸的费蓝蓝,都看到费轩一脚结结实实的蹬了上去。
接着桐四嚎出了猪叫声,两眼一翻,光荣的……昏过去了。
场面霎时寂静无声,费蓝蓝顾不上身上瘫软下来失去意识的桐四,看了一眼费轩的神色和满是血丝的眼睛,连忙把整张脸都露出来。
“是我是我是我……哥……”真是我。
费轩僵硬的放下脚,看了看床上的桐四和费蓝蓝,又转头看了看安笙,表情出现了片刻的茫然,接着像是承受不住什么巨大的重击,整个人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安笙正在他的身后,费轩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面,是安笙从来没见过的绝望。
费轩的眼睛里,还会出现绝望的情绪吗?他总是钻一切空子算计,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下手更狠,他被关在小屋子里烧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安笙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安笙躲开的脚步略微迟疑,接着费轩悄无声息的软倒下来。
安笙伸手接住他,承受不住一个大男人的体重,也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
费蓝蓝看过来,安笙也朝她看过去,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苦笑。
这时候,点的餐到了,端着大闸蟹的服务员一脸微笑凝固在脸上,看清了局势,连忙放下盘子,嗷嗷叫着火速去找人。
“小张!别下楼别下楼!快过来帮忙,通知经理,小老板又搞事了,这次屋子里躺了两个!”
费蓝蓝和安笙也弄不动两个昏倒的大男人,抓紧时间穿了衣服,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两个昏迷的都被送进了医院。
安笙和费蓝蓝还有酒店的经理,一起忙活着办手续,交各项检查费,因为是夜里能做的检查并不全,但是初步的结果出来,费轩竟然比桐四还要严重……
桐四只是因为才被他爹刚揍完不久,身上多处伤,费轩那一脚扯动的地方太多了,生生疼的昏过去了。
而费轩就有点麻烦,身体各项指标都不太好,几乎没有不低的东西,是因为没吃东西,血糖本来就低的厉害,加上情绪起伏太大,这才昏了,最操蛋的是,检查出来费轩的心脏不太好,明天早上等医生都上班了,还要做更系统的检查。
天都要亮了,费轩和桐四弄到了一个病房,安笙和费蓝蓝坐在椅子上,背靠着背,各自看着病床上的人。
“我平时也没少他吃喝啊,营养健康的搭配着……”安笙叹息,“他心脏病绝对是自己算计的太多,心事过重,心脏负荷不住了。”
费蓝蓝靠着安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隔了一会,也轻轻叹息,“这个人我要拿他怎么办呢……”
没多久,费师来了,桐四的家人也来了,安笙和费蓝蓝找了空着的病房休息,清早上起来,那两个孽障都醒了,桐四能爬起来,走路有点拉胯,费轩更雷人,西子捧心嘴唇发白。
安笙和费蓝蓝进去,四个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各自拉上帘子,一对一的对坐。
安笙和费轩这边相对沉默,桐四那边先开口。
“我……没砸到你吧。”桐四低头,耳根通红,费蓝蓝知道他说的是昨天晚上。
“没有。”费蓝蓝回答。
桐四说完之后,沉默的低下头,半身不遂的侧歪着,只知道面红耳赤。
费蓝蓝只好先开口,“谢谢你,但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睡了一次,就……”
“什么睡了?”费轩突然接话,“和谁睡了?我他妈就是说他昨天怎么还空中飞人!你们……”
费轩腾地站起来,“桐四,你真敢,我——”
“哥……”费蓝蓝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是我……我找的他。”
费轩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当然知道费蓝蓝的意思,费蓝蓝看上去柔软,其实骨子里刚硬的不像个女孩子,费轩不是没出手帮过,可是到底关上门那是一家,费轩叫费蓝蓝的爸爸叔,到底也是外人,做的过火,遭罪的只会是费蓝蓝娘俩,没想到傻姑娘不反抗则以,一反抗就要彻底做绝。
只是他妈的就这么便宜了桐四?!
安笙坐在旁边,垂头根本没看费轩,费轩气息急促,又伸手捧住了前胸,面露痛苦,嘴唇泛青。
费蓝蓝继续说,“要是你只因为那晚上,没必要,都是成年人,我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你来负责。”
费蓝蓝说着起身拉开帘子,桐四焦急道。“不是!”
费蓝蓝顿了一下,回头看桐四,桐四却动了好几下,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费轩冷笑,气息更急了,“他负责?”费轩嗤笑,“他他妈什么时候不吃他爸爸的奶了,再谈这个吧!”
桐四在喜欢的人面前,到底是要面子的,听费轩说这个,立马也火了,“你好,你他妈的多好啊!就会冲动杀人!就会玩你那套唯我独尊的心眼儿,心脏玩他妈坏了吧,你活该!就是做损太多——”
“安笙你听我的,别跟他,他除了那身皮还能看,有别的用吗?”桐四说,“现在皮也没用了,心脏病大发了,不能激烈运动,就是个软花瓶!”
费轩气的抓住旁边桌子上的暖水壶,一把拉开帘子,直接朝着桐四的脑袋上丢。
桐四正好半身不遂,一趴下就躲过了,暖壶里面没有开水,在不远处“嘭!”的一声爆炸,俩人同时疯了,不顾形象的撕打在一起,拳拳照着对方的脸上去。
费蓝蓝要上前去拉,被安笙一把扯住,她拉着费蓝蓝按了床头的护士铃,然后根本不管已经干到床底下去的两个人,径直出了门。
费蓝蓝有点犹豫,小跑着跟在安笙的身后,“不管了吗……能行吗?”
安笙呵了一声,“还有力气打架,说明死不了的。”再说费轩是男主,这医院能说上话的人不可能没有,谁知道检查结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费蓝蓝一想也是,跟着安笙进了电梯,直接下楼去停车场取车,反正费家和桐家都已经来人了她们留下也没什么用。
“咱们一起回去,家里正好离得近,”安笙说,“你饿吗?先找地方吃个早饭?”
费蓝蓝摇头,“我吃不下,回家吧,我想睡觉。”
“嗯,回家。”安笙答应道。
这边两人准备回家,而那边屋子里两个一副恨不得整死彼此的架势,却转眼就像两条隔着笼子的孬狗,一但属于彼此的“笼子”撤走,迅速不掐了,从地上爬起来。
费轩指着桐四眼神充满警告,桐四直接竖起中指,妈的撕破脸就撕破!
费轩没工夫和他扯犊子,回身就朝门口跑,去撵安笙。
地下停车场里面,费蓝蓝和安笙坐进车里,安笙象征的启动车,然后凭借意念,擦着两个车的边,把车倒了出去,还在转弯来了个小飘。
“你开车技术真好!”费蓝蓝由衷夸赞。
安笙笑了下,手跟着方向盘转,正准备“一脚油门”驶出去,突然费轩跑过来,拉开了后车门,坐了进来。
安笙瞬间把车停住,透过后视镜盯着费轩,费轩却不跟她对视,只是苍白着嘴唇,穿着一身病号服,弯着脊背,几乎是蜷缩在后座上。
费蓝蓝朝后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安笙,主动开口道,“我要不……”
“你下去。”安笙盯着后视镜里面的费轩说。
费轩没动,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三个人诡异的沉默了一会,费轩终于抬起头来和安笙对视。
“带我走。”费轩说,“我想跟你……”
“滚!”安笙转头瞪着费轩,“凭什么?凭你神经病,还是凭你心脏病?!”
费轩嘴唇紧抿着,好半晌求救一样看了费蓝蓝一眼,费蓝蓝立马解开了安全带,不顾安笙的拉扯,下车了。
“我去打个车,我先走了……”
说完之后,就一路小跑,转过弯迅速没影了。
安笙的车还是没动,只是死死盯着费轩,费轩像一只被搜狗队堵在了死胡同,无处可躲的流浪狗,嘴唇哆嗦了一会,对上安笙的视线。
“你要是不让我……”费轩眼泪简直像是水龙头,一拧就哗啦啦的停不下。
他用病号服的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通红的说,“你不带我走,就把我碾死算了。”
安笙嗤笑一声,还是不动,就那么盯着费轩,大有费轩不下去,她就不走的趋势。
好半晌,费轩似乎真的败下阵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安笙锁上了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费轩,转了个弯眼看着要拐上道,费轩却突然超着近路,从转弯直接冲上了横道,正正好好就在安笙车头的位置——
安笙眼睛猛的睁大,瞬间集中的所有的念力,硬生生将车停住,费轩还是被撞了一下,摔在地上,安笙松开方向盘,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一条被扔到岸上暴晒的鱼。
车子反重力停在斜坡上,安笙打开车门下车,费轩正摔在车头底下,爬着挣扎了几下,咬着嘴唇,从车底爬出来。
这会功夫,停车场根本没有人,安笙急促的喘息,却并没有去扶费轩一下,只是看着他,半晌才咬着牙说,“你想死,死远一点……”
费轩爬到安笙的脚边,抓着安笙的裙角,哭的不成人形,安笙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砸在水泥地上。
不能可怜他,安笙告诉自己,她真的相信了费轩太多次了,她……
费轩半跪在地上,腰上被刚才车头怼了一下,有点撑不住,起来一下,又摔了下去,他咬着牙忍着,额头转眼的功夫冷汗津津。
他拉起病号服的下摆,送到嘴边直接扯开一个口子,然后刺啦扯成布条,接着在安笙模糊的视线里,把自己的手腕都捆上了,把软布条当成了手铐,系成了死扣,艰难的朝安笙挪了两步,抓住绳结的另一头,颤巍巍的递到安笙的手边。
安笙闭上眼,费轩碰了碰她的手指。
“你要么就把我碾死,”费轩哽咽着,把布条硬朝安笙的手里塞,“要么就带我走,我发誓再也不骗你,什么都听你的,只要……只要你要我。”
第64章 最后一次
安笙从来没有尝试和一个人这样纠缠过, 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这种类似于泥沼的纠缠。
在她浅薄的认知里, 好像人生在世, 谈什么爱的惊天动地至死不渝, 都像是电视剧和小说的故事, 即便是她已经穿进了小说里面, 也还是经常没有实感。
轰轰烈烈的爱情,似乎只是那种遥远的,压根就不在一个次元,只能当成憧憬, 或者是茶余饭后的娱乐消遣来看待的事情。
她安笙不太能接受超认知和正常外围的东西, 这也是她在看到她上一世的丈夫,突然间变身成狼, 瞬间就放弃了世界还原,宁可做其他世界的炮灰, 也不肯做奇幻世界的女主角。
安笙总觉得,那是不真实的, 总是虚幻的,落不到实地的东西,即便是拥有, 也像是一触即碎的泡影,比海市蜃楼还要不靠谱。
她的理想一直都很朴实, 人活着么, 平平淡淡才是真。
她或许也会被费轩身为男主的优秀, 和他伪装的温柔可靠迷惑,但是费轩动辄就生生死死,动辄就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杀人不眨眼的调调,安笙其实一直都有些带入不进去。
她无意识的置身事外,一边很期待事情的发展,不干干脆脆的离去,一方面又想看看,能不能把费轩掰到正常的范围,把他“坏死”的一面切下去,只留那一部分她曾经迷恋的美好。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险些把费轩真的碾死在车轮子底下,才发现,她自己所谓给的机会,还是一种规避和逃离,像费轩想要她像个瓷娃娃一样留在身边一样,安笙无法接受,觉得那样“不正常”。
但是她所谓的矫正,想要剔除费轩某些她不喜欢的特质,何尝不也是一种强人所难?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交集,就应该像两条平行线,这样都能好好的做自己,何必非要削足适履,好像血淋淋的把脚伸进去,就能真的契合。
“何必呢?”安笙声音极轻,蹲下平视着费轩,“我们真的不合适,一直是我想岔了。”
安笙伸手抹了下费轩的眼泪,感叹道,“你就是你,因为你是你,才显得特别的迷人,这世界本来给你准备了能满足你一切需求的人,你却偏偏‘不走正路’,非在我这里执迷不悟。”
安笙问,“你天生就什么都有,我到底什么地方让你特别着迷?”
是像所有言情小说里面,因为坚韧不屈,视金钱如粪土,处处和男主对着干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安笙觉得自己不具备坚韧不屈,费轩但凡正常一点,像个普通的霸道总裁,她早躺平叫爸爸了,也绝对不会干出带球跑这种事。
安笙也是个钱串子,并不视金钱如粪土,买个大白菜都要砍半天价,原曲给了她那么多钱,她也还是一天不工作,就强迫症一样不舒服,这种人有个十分通俗的形容——穷命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