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山叔是最后一批死去的村民, 那也至少是七年前的事。
一把枪, 无人护理,在山野里放了七年, 那还能用吗?
再说山叔他们已经是鬼怪了,鬼怪还能用□□吗?
那到底
陈良俊知道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目前他和山叔正处于僵持状态, 但这种僵持状态随时可能被打破,如果是被山叔打破,他连有限的选择都选不了了。
最终,陈良俊咬了咬牙,决定试探着往窗口那边看一眼,必须确认山叔的位置和状况,只要反应够快他还是能躲过的,况且陈良俊心中也有几分把握。
就赌山叔有没有枪、赌那把枪还能不能用!
陈良俊下定决心,猛地探出头,他本是打算探头看一眼便立刻缩回身,但他看得这一眼,却让他僵立当场。
好消息是,山叔似乎真的没有枪,那声上膛声也许只是模拟出来吓唬他的。
坏消息是山叔也正从窗口侧弯腰探出头来,陈良俊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但这位山叔,此刻脸色惨白、面目扭曲,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缓缓、缓缓裂开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利齿。
不仅如此,他的探出来的腰还在不断拉长、不断拉长,如果橡皮泥一般抻出来长长一段,正向着陈良俊靠近。
陈良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山叔现在明显是怨鬼的状态,他立刻转身便跑。
该死跑,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到底是怎么扣动了山叔向暴露出怨鬼这一面的扳机?
陈良俊脑中飞速运转,肯定是因为那块手表,结合昨晚谢今夕拿到遗书遇鬼的事,难道是因为接触了鬼生前留下的最后遗物才会引来对应的怨鬼追杀?
但这块表明明是女式手表,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深山猎人木屋里。
难道
陈良俊心中有了个猜测,他已经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恶寒。
他不知道这只怨鬼有没有瞬移的能力,但他也明白距离对于怨鬼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他没有犹豫的时间!
陈良俊咬了咬牙,头也不回,拼命压榨自己的身体,向着临近的森林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
当他冲进森林那一刻,那接近他后背的恶寒消失了。
陈良俊止不住身体的冲势,踉跄两下向前扑倒,然后他在地上滚了半圈骤然转身看向身后。
果然
那惨白的恶鬼停在森林之外,浓雾笼罩着他的身影,注视着他的那双眼中充满了怨毒的、疯狂的恶意。
那恶意明明散发着阴寒,却让陈良俊如同触碰到烙铁一般,感受到了炽热的痛苦。
它果然进不来森林,因为他手中那块表,那块女式手表。
陈良俊却没有松一口气,他知道这只山叔停了下来,不意味着他安全了,只意味着他更加危险了。
因为那块表。
陈良俊一直在思考山叔家的那个箱子里,怎么会有女款手表。
山叔看起来应该和当年的阴魂祭礼关系不大,毕竟卖人的是罗老伯、中间人是王拐子、买人的是丰家父母,山叔按照逻辑来说没有什么可能得到这块女款表。
山叔又和丰家没有太多往来,也不可能从丰家买到那块表,丰家巴不得销毁所有证据,怎么会把女表卖给外人。
唯一可能是王拐子把人绑到三锁村时,他从王拐子那里买到的,或者王拐子为了收买山叔主动给他的。
但山叔是最熟悉三锁村周边森林的猎人,还有一个可能不是吗?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学生找到空隙在阴魂前逃出来,逃进了森林里,正好被木屋中的猎人山叔发展。
山叔拿枪追了上去,绑回了女学生,然后亲手从女学生的手上扒下来这块表?
陈良俊想到此处,毫不犹豫跑进了森林里。
因为他其实为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往村子跑,很可能被山叔追上,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鬼;要么就往相反方向森林跑,赌一把山叔不敢再进入森林。
因为如今的女学生成了鬼嫁娘,遗物如果有可能引来鬼魂的话鬼嫁娘很可能会出现。
而这片他曾经最为熟悉的森林,因为他曾经犯下的罪孽,或许会成为它最恐惧之所在。
陈良俊觉得肺部火辣辣的、双腿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还有些发软,他却没得到多少喘息的机会。
他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块女式手表表盘和表带的缝隙中,突然涌出了许多血液。
紧接着,陈良俊居然发现这早就不懂了的表针开始疯狂而无序的转动。
一股更大的、更恐怖的气息逐渐涌现。
陈良俊的望着山叔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了看到了
血红。
一个血红的身影从浓雾中浮现,它就在山叔的身后。
会死,真的会死的。
陈良俊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惧,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恐惧近乎淹没了他的意识,那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死定了、挣扎也毫无意义。
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面对山叔还能积极思考生路的陈良俊,此刻却只感到恐惧和绝望。
那血红的身影在浓雾中越来越清晰,就像红墨水融入水中的过程进行倒放。
而它身前的山叔脸上,竟然也露出了惊惧的神色,他脸色依旧惨白,但此刻形体大致和人类类似。
随着那血红身影慢慢清晰,他身上居然开始快速腐烂,衣服、皮肤、血肉全部腐烂成黑色粘稠状液体溃散开来,到最后只有一颗人头掉在那一滩烂臭的黑色腐败物中。
凌乱的长发、不断往下滴血的红衣和那双没有眼白的双眼
不地上的陈良俊内心疯狂嘶吼着,他不能放弃、他还有机会,生物最本能也最大的求生欲迫使他爬起来,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看样子,他的猜测也许是真的,这片森林中,如果山叔曾经把试图逃跑的鬼嫁娘抓住了,那他就要试着重新进入这片森林。
看看这次
鬼嫁娘能不能抓住他。
陈良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但这是他唯一可能活下去的可能。
祠堂内,谢今夕跨入正厅后,背后的门骤然自动关上。
谢今夕被吓了一跳,回身拉了两下门,门板却纹丝不动。
有问题
既然打不开,谢今夕也就没有执着于这扇门,因为更大的问题在于本该跟在他身后的丰洛灵不见了。
怎么回事?
谢今夕完全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也没有感觉到祠堂内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存在,但丰洛灵就是不见了。
她是没来得及在关门时进来,还是进来了却消失了,随后门才关上的?
如果她被关在门外,应该也会拍门才对。
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在进入的一瞬间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谢今夕也没有亲眼看到丰洛灵消失的那一瞬间。
这就麻烦了,这意味着他没有重新找到丰洛灵的线索。
不过反过来,站在丰洛灵的角度,消失的应该是他。
穆塔,你有注意丰洛灵消失时有什么异常吗?
谢今夕在想穆塔的感官和他不同,他会不会注意到一些不同于寻常之处?
然而谢今夕没有等到穆塔的回应。
?
谢今夕悚然一惊,立刻又在内心重新呼唤了穆塔几次,但均未得到回应。
谢今夕的心不断沉下去,他好像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自从和穆塔定下契约后,他就再未和穆塔分开过,穆塔和他在一起,他就永远有退路。
但现在穆塔和丰洛灵一样,突然消失了。
但就算穆塔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他们之间还是可以通过灵魂上的联系沟通才对,但目前却不行了。
谢今夕得不到穆塔的回应,虽然两人的联系尚在,但沟通却中断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突然将穆塔从他身上抽离,且中断两人灵魂上的沟通?
和穆塔失联带给谢今夕的不安感,甚至要远大于这个诡异的祠堂带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怎么好长,orz,还有很少一部分情节就要结束了,加快进度。感谢在20211003 00:54:08~20211005 01: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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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三锁村(二十三)
问题是出在进入正厅的那一瞬间吗?他们三个其实进入了不同的空间?
谢今夕带着疑惑转头看向祠堂正厅, 首先入目的便是那高大辉煌的神龛,那上面供奉着一排排牌位。
谢今夕走进了两步抬头仰望,这些牌位上居然一个字也没写,不过仔细一看, 还是能发觉一些细微的区别。
前面的一些牌位表面好似被刮下去了一层, 后面几个牌位表面则非常平滑。
谢今夕要找的是族谱族谱会在哪里?
他向神龛靠近两步, 突然眼前一花, 神龛和他之间出现了两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丰老爷和丰老夫人。
丰老爷和丰老夫人端坐于椅子上, 双手手背搭在椅子扶手上, 身着深红色的绸缎长衫, 上饰寿山福海、花卉云纹,明明是喜庆隆重的服饰, 此刻却透出一股邪性。
因为他们心口开了一个大洞,本该在那个位置的心脏此刻却在他们自己的右手中,且那被抓在手中的心脏,仍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他们的左手中,却拿着一张谢今夕眼熟的红色请柬。
心脏,生命的发动机, 从胎中形成那刻起就一直跳动着, 不会停歇, 因为它一旦停止跳动一段时间, 就意味着生命结。
因为很少有人有机会亲眼目睹一颗暴露于体外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谢今夕的目光不自觉被那颗心脏吸引着,同时他也感到自己胸腔内那颗心脏跳动的速度好像在略微加快。
本来他的心脏心脏血咒已经半凝固, 跳动速度也要略慢于正常水准,但此刻却在慢慢和这两颗心脏趋向于同一频率。
那两颗心脏跳动,谢今夕胸膛中的心脏便跃动一次。
谢今夕意识到后本想移开视线, 但他却发现那两颗心脏跳动时还在不断向外泵出血液。
那些血液从他们身上滑落,流到地上后汇聚在一起。
谢今夕很快意识到,这些血在慢慢组成一些文字。
谢今夕心跳快于平常,心慌的感觉让他觉得极其不舒服,心跳成了不断敲击胸膛这个大鼓的槌,每一声都能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随之振动。
不仅是心慌了,心脏开始出现不堪负荷的绞痛。
谢今夕的手抓住胸口的衣服不自觉收紧,但他依旧盯着地上那些血液渐渐组成的文字。
坚持再坚持一下,再
第一个字,可
可怜
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七个血字刀劈一般砍进谢今夕的脑海中,他一边想要挪开视线减轻心脏处传来的绞痛,一边思考着这七个字。
可怜天下父母心,是说丰老爷和丰夫人为了儿子,葬送整个三锁村吗?
但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可不像是可怜的意思,自己的手中握着自己的心脏,这简直像是两人亲手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了一样。
谢今夕艰难将自己的视线从那行血字上移开,但就在他移开的那一瞬间,椅子上的丰老爷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今夕骤然将视线移回他们身上,刚想说些什么,丰老夫人便接口道:你想要来找牌位和族谱。
话音刚落,他们两人那原本毫无表情的、惨白的脸渐渐浮现出狰狞的神色,祠堂内乍然阴冷下来。
谢今夕放弃了试图说什么,他环视一圈,在左侧看到了一扇门,毫不犹豫冲过去想要开门。
穆塔不在他身上,如果此时陷入共感就没人能打断这个过程,他很容易被拖入死亡阶段,暂时还不能让这两鬼接触到他。
进来的正门出不去了,但侧门呢?
谢今夕趁丰老爷和丰老夫人还坐在椅子上时,几步冲到侧门边,伸手一拉
还好,侧门没锁能走。
谢今夕刚冲进侧门,便听到了身后的咆哮声:我们不会让你拿到族谱的!
谢今夕能感到背后阴风阵阵,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侧厢房还是耳房,但这个房间前面居然还有一扇门。
谢今夕冲到那扇门前,再一次拉开门冲了进去。
穆塔看了眼禁闭的祠堂大门,又回头看了眼除他以外无人存在的正厅,不由得皱起眉头。
麻烦了,他居然被从谢今夕身上抽离出来。
这个祠堂
穆塔望着眼前的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排排的牌位,但那上面没有字,仔细观察能发现前几排和最后几块牌位的区别。
除去牌位外,正厅内还排列着三口乌木棺材,三口棺前方摆放着供桌,但供桌上没有摆放任何瓜果祭品,反而摆放着火盆和一沓纸钱,火盆内没有燃火。
穆塔靠近之后,看到了火盆内沉积的灰烬。
他伸手悬在灰烬上方试探了一下,发现其内已经没有余温了。
穆塔猜测这三口棺材置于此处是在停灵,里面很可能放的就是罗老伯、无因道长和他徒弟三个人的尸体。
谢今夕问过,在停灵时会日日烧纸钱祭奠,但供桌上的火盆已经凉透了,也就是说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烧纸钱了。
穆塔将正厅内看了一遍,最终将目标定在了神龛,他们要的是族谱。
现在他们会分开,也许是空间上的异常,而正厅内有意义、有价值且有可能引发这种异常的,便是眼前摆放着牌位的神龛了,族谱应该也在那里。
穆塔刚一走进神龛,那三口棺材的棺盖便发出咚的一声响,像是其内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撞上了棺盖。
穆塔没回头,依旧快速向着神龛靠近,然而他背后的棺材传出了咔咔咔的声音像是棺盖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