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他的名字,她就又开始不平静,试图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而后,她发现阿武他们还并没有离开。
熊叔不好意思地说阿武过几天要出远门,熊姨还有石头娘俩可能要在这里长待,这两天已经在附近找房租住,暂时还没租到,就多在殷家待几天。
殷呖呖怪熊叔太客气,直接让熊姨他们在殷家住下,反正殷宅宽敞。
入秋后的太阳一扫夏季的毒辣,像颗圆圆的蛋黄,温温和和地挂在天空,但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殷呖呖蹲坐在院子里的树荫里,抱着小石头,身旁坐的是石头娘,皆看着在院落里比划手脚的熊叔与阿武。
起初,只象征性地过招,越往后熊叔的招式越疾越狠,看得殷呖呖都心惊,看着阿武渐渐落下风,招架吃力,她抱着小石头的手都跟着收紧。
“嘭”一声,阿武倒地,熊叔居然没有收拳,反而加快了攻势,朝阿武打去。
只听阿武闷哼一声,殷呖呖没忍住叫出声,但随后阿武便从地上翻身而起,继续和熊叔打起来。
殷呖呖看向一旁毫无表示的石头娘,“阿嫂。”
“嗯。”石头娘看过来,眼眸里都是温婉平和。
“这些天,阿武哥和熊叔,都是这样比划的?”
“是呀。”
见石头娘毫不在意的模样,殷呖呖抿了抿唇,“那阿嫂你也不拦着,阿武哥这……”不是在被虐打吗?
石头娘看明白了殷呖呖未说完得话,一边笑着将往她怀里钻的小石头接过,一边道:“等过段时间,阿武进京里,遇见的人,可比爹还不留情,现在让他多和爹练练,我才放心。”
“阿武哥要进京?”殷呖呖诧异。
石头娘笑得柔和,“阿武参加了今年的武考。”
“武考?”说起来殷呖呖倒是头一回真正接触到武考,她不免好奇,“阿武哥参加了武考?这武考现在就得进京吗?”
她记得文考是要等明年开春,进京参加会试,所成功考中贡士,就能于次月参加殿试。
这样一算,易鹤安明年开春就得进京了。
“红鲤镇终究是太小了,拘泥于这一隅,实在难成气候,也不知外面的人有多厉害。”石头娘声音很柔,看向在阳光下大汗淋漓的阿武。
继续道:“大晋的武考本不如文考受重视,从军凶险难料,也无仗可打,阿武又一心想做个武将,所以打算提前进京,到那里结识些人脉。”
殷呖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想起来,就是文考好像也有许多考生在中举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一则,是家乡偏僻,赶往京城的路程远。二则,能进京结识些大儒,有幸得提点,说不定能醍醐灌顶。
如此一想,是不是等不到开春,易鹤安就要离京了。
殷呖呖一下情绪就低落下去了。
“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她一个激灵儿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开门。”
“吱呀”一声将大门打开,她眼眸亮晶晶的布满期待地朝外看。
“殷姑娘。”门外是背着个行囊的曹切,他朝她施了一礼。
“……”殷呖呖理了理心绪,“是你啊,曹切,有事吗?”
不明所以的曹切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失落,想起自己的来意,他没有多问,将身后的行囊取下,递给殷呖呖。
“殷姑娘,有人托我将这些转交给你。”
殷呖呖伸手接过,翻开看看,一堆信笺!
她纳闷地看向曹切,“谁托你转交?”
“咳。”曹切咳了一声,“挺多的,我记不清了。”
“挺多的?”殷呖呖就更纳闷了,她十六年来拢共认识的人,都没有这些信多啊。
曹切道:“这些信是陆陆续续来的,有的已经在我这里放了好些天了,眼下我就要进京了,至于还有没有人未递来,我也不清楚,只得将手里的尽数交给姑娘。”
“??”
见殷呖呖依旧疑惑,曹切解释道:“就是上回殷姑娘你救下的那群人。他们不好意思将信交给殷姑娘,见那日我与姑娘交谈,似相识,便央我转交。”
殷呖呖想了想,上回好像是救得挺多的,所以这些是感谢信?
“哦,好,我知道了,我会看的。”她点点头,将信收好。
看向曹切,“你也中举了?”
曹切略有惭愧,“不及易兄解元,但索性也得了进京赶考的资格。”
“那你会试要努力啊,这次肯定也会中。”
“借姑娘吉言。”
殷呖呖道别了曹切,回身要进门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旁脸色像有人欠了他二百五十万两的易鹤安。
她心怦漏了一拍,拎着行囊的手一紧,偏偏这时候遇见。
那双深黑的瞳眸望着她,她局促不安又想强装镇定,可这时候该说些什么?
对了,他不是中了解元吗?
犹豫了一下,咬咬唇,“恭……”
“哼。”
她刚说出一个字,易鹤安转身留给她潇洒无比的背影,几步进了易家。
“……”有毛病!
殷呖呖气得跺跺脚,什么人啊!
明明……明明中秋那晚还好好的,还以为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
殷呖呖气呼呼地拎着行囊回了厢房,不要再去想那个脑子有病的家伙,将那些信一封封地拆开来,因为愤怒她的动作很粗暴。
嘶啦一声就拆开一封,开头便是殷姑娘亲鉴,此后介绍了些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云云,她细细地读下去,直至读到惊鸿一瞥胜繁华无数……
再往后读,信里的内容却好似变了味儿。
她读着读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拆开另一封来缓解,谁知起笔便是“问世间情为何物”。
殷呖呖吞吞口水,又拆了几封,最后她怔怔地坐在位置,一张脸红得如笼屉里的闷虾。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她忽然想起之前与易鹤安书信往来时他写的那些东西,貌似还挺委婉。
话说她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指名道姓的给她写情书。她挠挠鼻子,心里有点点小小的愉悦,也有点小小的难受。
好像易鹤安那个家伙,不过误以为她是“贾姑娘”才给她写的信。
但现在也不需要他啦,她看着面前成堆的信,有好多好多人给她写信了。
她将被自己丢到一边的信重新拿起来,慢慢地看起来,还将易鹤安之前写得拿出来做对比,看着看着她笑得乐不可支。
实在是有些人把她夸得似仙女儿,连她都嫌弃,权当笑话看了。
很快看了一沓,她甚至能透过他们的信分辨此人的文采如何。
看到日落,看到月至中天,她大咧咧地躺在床榻上,手边、地上是一堆堆的信笺。
“吱呀。”
她看得入迷,连门被推开都没有心思注意,以为是自家老爹。
一团黑影将她的光亮遮住,看不清信笺的字,她挪挪身子,转到亮的地方,那道黑团如影随形。
一缕墨发垂到她脸上,轻轻荡过她的鼻端,有些痒,挥挥手,“爹,你是不是有……”
她抬头,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面色不霁的易鹤安那张放大了的俊颜赫然在她眼前。
“啊……”吓得她立马叫出声,尖叫刚溢出喉咙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唔……”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乱跳的心静下来,然后就看见易鹤安拿着她的信。
他沉沉的眸光落在信纸,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能化作烛光落在上面,将纸页灼出窟窿来。
也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好像也脑子有病了,竟油然而生一种红杏出墙被捉个现行的感觉。
“那……那是我的,你,你不许看,不然,我要打你了。”好吧,毫无底气的威胁。
“殷呖呖。”他看向她,眸光可怕得要吃人。
她往后缩了缩,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太怂了,自己分明没做错什么。
她瞬时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怼回去,“眼神狠了不起啊。”
“你说我什么?”他的目光更沉,如深井冰。
“我……我说你眼神……”
“眼神什么?”
“你,你欺负我。”她猛地歪到在被褥里,双手捂脸,双腿乱蹬,“呜呜……”
委屈得呜咽,也不知真哭假哭,反正把易鹤安唬住了,换他无措了。
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殷呖呖的手指张开条缝儿,被捂住的眼睛偷偷透过缝儿观察着易鹤安的脸色,嘴里的呜呜声没有停。
“你……你别哭。”他气势全无。
“呜呜……”她继续。
可怜易鹤安活了十八年没有哄过人,最后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乖,宝宝不哭。”
给殷呖呖弄得一下破功,“哈。”
一笑就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打滚儿,等注意到身边人面色比先前更沉。
“……”现在说我错了,还来不来得及。
第49章 夜谈